中國審查機構結束對特定類型新冠政策批評的打擊——《華爾街日報》

香港——隨着中國嚴格的疫情防控措施結束後，新冠病毒在全國範圍內蔓延，引發退燒藥搶購潮和醫院人滿為患，國內一些人開始尋找指責對象。

一個明確的靶子已經出現：上個月在全國罕見抗議活動中呼籲放開的人。

“2022年的冬天太冷了，“中國社交媒體平台微博上一條獲數千點讚的帖子寫道，稱抗議者是"社會渣滓”。

“記住那些為自由砸門砸牆的人，“帖子繼續寫道。

中國花了近三年時間宣傳其嚴格的疫情防控政策是防止席捲全球大部分地區的廣泛疾病和死亡的關鍵。隨後，面對抗議活動、感染人數上升和經濟受創，政府在本月初突然取消了許多限制措施。週一，中國表示將取消對入境人員的隔離，拆除了自2020年初以來使中國與外界基本隔絕的旅行障礙。

這些快速的變化讓一些民眾感到困惑。隨着火葬場爆滿表明死亡人數激增，一些人對長期堅持的零容忍政策的迅速逆轉表示憤怒。那些呼籲改變的人正面臨大部分指責，而下令改變的頂層人士卻相對免受批評。

面對抗議活動、感染激增和經濟下滑，中國取消了許多新冠防疫限制。圖片來源：Dake Kang/Associated Press“那些生計未受影響卻仍渴望放開、只為吃喝玩樂自由的人——天真地以為放開後就能萬事大吉隨意遊逛——簡直愚蠢，蠢到不值得我憤怒和憎恨。”北京歷史類書籍作者張頤武在微博上寫道。

許多國家就如何應對新冠病毒進行了激烈辯論。而在至少不久前的中國，這類討論一直受到限制。“清零政策”是中國領導人習近平的標誌性政策，雖然對執行層面的抱怨被容忍，但對這一根本政策的直接批評和抗議會遭到審查甚至拘捕威脅。

如今，中國社交媒體為那些懷念舊制度的人提供了發泄空間——只要他們不將矛頭指向北京的領導層。

清零政策是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標誌性政策之一，直接批評該政策會遭遇審查甚至拘捕威脅。圖片來源：Ju Peng/Zuma Press“所有這些批評在互聯網上是被允許的，但不能達到允許批評決策者——即習近平和中央政府的程度，”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互聯網自由研究員肖強表示。“他們為雙方觀點留出一定空間，允許一定程度的辯論和信息流動，但存在明確界限。”

作家張先生成為重新開放政策最激烈的批評者之一，因其罹患晚期癌症的母親在醫院感染新冠並於12月14日去世。在微博的多篇帖文中，張先生表示相信新冠病毒加速了母親的死亡，而她的感染正是倉促改變防疫政策的結果。

“在許多人眼中，這些老年人本該離世，”他寫道。“但如果沒有重新開放，即使像我母親這樣嚴重的病例，她的生命體徵本可以保持穩定，有機會繼續治療、延緩病情、延長生命。”

被廣泛視為堅定民族主義者的張先生表示，其他國家的疫情防控模式更為糟糕。他拒絕了採訪請求，稱：“我認為美國因新冠死亡超百萬人的事實更值得美國媒體報道。”

他的文章獲得了曾支持清零政策讀者的共鳴。這些讀者批評那些支持結束清零的抗議者是在“躺平”——國家媒體也用這個形容懶散生活方式的網絡流行語來暗指向病毒投降。該詞現已演變為“躺匪”，用以貶損希望國家重新開放的人羣。

福建省廈門市某隔離酒店，一名外賣配送員正在送餐。圖片來源：mark r cristino/Shutterstock近期包括84歲的電影學者、作家倪震和87歲的舞蹈家趙青在內的多位知名人士相繼離世，加劇了公眾對放開防疫政策的憤怒情緒。部分網絡評論稱，那些呼籲放鬆防疫限制的人應承擔一定責任。

“我每天看到越來越多這樣的消息，而且不僅是老年人，各個年齡段都有，”中國東部浙江省一名網友在微博上回應一位自稱母親因新冠去世的演員時寫道。“我建議躺匪們現在開始祈禱別發生在自己身上。”

浙江省一名衞生官員週日表示，該省（電商巨頭阿里巴巴集團所在地）每日感染人數已突破百萬，預計到新年期間將日增約200萬例達到峯值。中國國家衞健委已停止發佈每日感染和死亡數據，公共衞生專家稱此前數據嚴重低估了當前疫情造成的傷亡。

網絡對支持放開人士的抨擊，使得上月遭到廣泛審查的反封控抗議活動重新引發廣泛討論。微博上曾被限制的相關話題詞再度出現。但使用“白紙”（指代抗議者手持的空白A4紙以隱喻審查制度）等字眼的帖文，現在幾乎全是對抗議活動的譴責。

“這種敍事將人們的挫敗感引向那些推動重新開放的人，”外交關係委員會全球健康高級研究員黃延中表示，“這是一種推卸責任的策略。”

伯克利大學的肖先生指出，除了習近平和其他中共高層領導外，潛在的指責對象範圍很廣。“其他所有事物都可能成為替罪羊，包括地方官員、疫苗製造商、外國勢力，”他説。

網絡攻擊的其他目標還包括上海傳染病專家張文宏，他因預測感染高峯即將到來且疫情僅會持續幾個月而遭到抨擊——這些預測被重新開放政策的批評者認為過於樂觀。

具有影響力的《環球時報》前總編輯胡錫進也受到批評，此前他從讚揚政府的零容忍疫情政策轉變為呼籲國家支持放寬限制。

胡錫進和張文宏週一未回應置評請求。

中國已停止每日發佈感染和死亡報告。圖片來源：/美聯社作家張先生在微博上表示，他認識到中國無法永遠維持其防疫堡壘，並承認嚴格的限制措施造成了困難，尤其是那些因行動限制而失業的工人階級。他將反封鎖抗議者描繪成為了自身舒適而行動的特權階層。

他表示，該國本應以一種更可預測的方式調整政策，提前做好明確準備，比如重新開展疫苗接種活動，儲備目前難以獲得的藥品和其他醫療物資。

“放鬆管控是不可避免的，但不應該以這種方式進行，“他寫道。“如果把疫情比作戰爭，這不是撤退，而是潰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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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2年12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抗議者因北京在疫情期間解除限制而受到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