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返老還童”評論：高齡早逝》——《華爾街日報》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iStockphoto當本傑明·富蘭克林寫下"除了死亡和税收，沒有什麼是確定的"時，他一定認為自己道出了一個永恆的真理。但如果生物技術研究員尼克拉斯·布倫德堡的説法可信，富蘭克林的這句玩笑可能需要更新了。布倫德堡稱，科學家發現了一種指甲蓋大小的水母，它通過"逆生長"來應對壓力——逆轉正常發育方向重新成為海底棲息的息肉。他解釋道，這種能力可以無限重複且"不會留下曾衰老的生理記憶"，使該水母成為"衰老研究聖盃——生物永生——的範例"。

這個微小的"瑪士撒拉"（《聖經》中的長壽者）是布倫德堡在輕快的長壽科學綜述《水母逆生長》中列舉的驚人案例之一，該書由作者與伊麗莎白·德諾瑪共同從丹麥語翻譯而來。它與免疫抑制劑雷帕黴素、古老的禁食實踐以及不起眼的大蒜瓣一起，成為"儘可能晚地’年輕死去’“探索中的指路明燈。

布倫德堡從自然界開篇，向我們介紹了390歲高齡的格陵蘭鯊、生長超過1.4萬年的巨型樹網，以及打破"體型越大壽命越長"規律的裸鼴鼠。這種來自東非的粉紅色無毛齧齒動物體型如小鼠，卻能活過30歲。當作者從研究者視角描述這些非凡生物時，展現了生物科學的務實一面：“長壽？符合。能在實驗室飼養？符合。與我們同屬哺乳動物？符合。目前一切順利。“裸鼴鼠作為被廣泛研究但壽命短得多的近親小鼠和大鼠的"表親”，為比較研究提供了廣闊空間。

接下來談到我們人類自身時，布倫德堡先生從遺傳學角度切入，用極其清晰的筆觸勾勒了遺傳特性，以及我們的壽命如何由基因和環境共同決定。他得出的結論是：“你的壽命其實很少由基因決定……如果你想對自己的壽命有所作為，這是個好消息。“布倫德堡甚至認為，就連這微小的影響也可以被抵消。畢竟，基因"既非魔法也非宿命。它們只是蛋白質的配方……如果我們能掌握遺傳學如何塑造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就能找到用藥物或技術模擬其效果的方法。”

這一樂觀推論很大程度上依賴於那個"如果”，尤其是考慮到研究人員至今仍不清楚衰老的本質。有人認為衰老是因為我們持續修復的系統必然存在缺陷，布倫德堡闡釋了為何自然選擇難以剔除那些只在生物體繁殖後才會引發問題的基因。但也有人認為生理機能衰退是我們成熟必經的發育過程，這一理論提出了像水母那樣直接逆轉這些過程的可能性。

由於生命是在逆境中發展的，因此進化出了應對機制，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運動有益健康——儘管運動過程令人痛苦。布倫德堡通過對抗氧化劑、砷甚至輻射的研究，闡釋了"毒物興奮效應"原理：殺不死你的會讓你更強大。但他也警告不要主動接觸輻射或服毒：“我們完全不清楚何種劑量可能產生興奮效應，但非常清楚超量的後果：痛苦與慘死。”

在布倫德伯格先生從細胞層面探討各種發現的同時，關於自我實驗的警告仍在持續。作為由37萬億個細胞組成的共同體，我們依賴每個細胞清理自身代謝廢物，並在出現問題時自我終止活動。作者系統介紹了從參與新陳代謝核心作用的線粒體，到防止染色體末端磨損的端粒等一系列微觀組件，以及精胺、端粒酶和雷帕黴素等影響細胞運作的化合物。

由於尚未發現特效藥物，布倫德伯格轉而理性探討生活方式。限制卡路里攝入的齧齒動物壽命延長了20%至40%，但當他補充説明遵循類似方案的人類志願者普遍感到寒冷、倦怠和疲乏時，這個數據就變得耐人尋味。（“目前尚不清楚熱量限制是否會延長人類壽命，“他繼續寫道，“但肯定會讓人感覺生命格外漫長。"）作者對多數營養學研究持懷疑態度，指出食品公司資助的研究"不出所料…往往得出對資助方有利的結果”，以及財富等干擾因素可能扭曲對素食主義或飲用紅酒等習慣的調查。不過他給出的建議——多吃綠色蔬菜（配大蒜）、使用牙線清潔牙齒、保持適度運動——既幽默又務實。

簡短章節配合陳述式句式和常見素材，使《水母逆齡術》更像入門概覽而非新穎論述。這種碎片化結構或許正反映了該領域的研究現狀：科學家們各自為戰，尚未形成完整體系。布倫德伯格最終以豪邁宣言作結，稱醫學"崇高"的努力終將"戰勝"衰老。但正如作者承認的，生物學極其複雜，這個多變量現象的本質線索或許終將證明是團無法解開的亂麻。看來富蘭克林的戲謔之言，還將繼續保持旺盛的生命力。

Lea先生是一位科學作家，也是Fictionable的編輯。

刊登於2022年12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遲暮之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