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d Bath & Beyond（BBBY）可能破產：零售巨頭興衰內幕 - 彭博社
Jeannette Neumann, Eliza Ronalds-Hannon
Bed Bath & Beyond 公司在夏末銷售下滑、供應商起義的危機中，堅持要求其白領員工每週返回辦公室四天。
臨時首席執行官 Sue Gove 告訴位於新澤西州聯合市的公司總部的員工，面對面的時間將有助於迅速解決零售商面臨的日益嚴重的問題，據參加聚會的六位前經理和員工透露。
然而，對員工來説，這只是又一個例子，説明高管們陷入瑣事之中，而連鎖店正朝着破產的方向疾馳。大多數員工已經每週返回辦公室三天。一名員工站出來説，多一天也無法扭轉這家陷入困境的公司的局面。根據前經理和員工的説法，會議室裏許多人點頭或鼓掌。
近年來，其他知名商店陷入困境時，互聯網往往成為替罪羊。但 Bed Bath & Beyond 的情況更為複雜。雖然這家連鎖店受到亞馬遜等在線競爭對手的打擊，但其覆滅也是一個關於如何決定推翻一切重新開始會讓一家公司陷入困境的故事。
裁員、管理層變動、董事會震盪、股票回購和戰略重組是現代企業的常用手段，Bed Bath & Beyond 嘗試了所有這些方法。在幾乎每一個最近的轉折點，公司都採取了導致其陷入更深財務困境的步驟。
在要求員工返回辦公室的命令發佈幾周後，Gove 表示公司將解僱大約五分之一的公司和供應鏈員工，並且關閉了其在美國近 770 家 Bed Bath & Beyond 品牌店中的 150 家。Gove 表示，零售商已獲得新融資，並正在推出一項扭轉計劃，以應對假日購物季。
暫緩並沒有持續下去。Bed Bath & Beyond已表示正在準備進行潛在的破產申請。它已經拖欠了銀行和債券持有人的付款，而前員工表示他們沒有得到補償。如果公司在破產中進行重組並關閉更多店鋪，它可能會以比以前小的規模重新出現。然而，Bed Bath & Beyond的財務狀況如此嚴峻，以至於這家零售商有可能出售其資產並停止運營，彭博新聞此前曾報道。
在一次出乎意料的舉動中，也是為了避免這種命運，Bed Bath & Beyond週一晚上表示將發行證券，以籌集超過10億美元。該零售商表示計劃使用這筆款項償還拖欠的銀行和債券持有人的付款，併為其空蕩蕩的店鋪貨架備貨。但這家陷入困境的公司警告稱，可能無法籌集計劃的金額。即使成功籌集，供應商們也很可能繼續對運送他們的產品持謹慎態度。與此同時，許多購物者在多年的衰退後已經背棄了這個品牌。
Bed Bath & Beyond的發言人沒有回應有關本文的請求。
在2017年達到頂峯時，Bed Bath & Beyond擁有1560家店鋪，員工人數達到65000人，收入達到123億美元。但在截至2022年11月的九個月內，其銷售額僅為42億美元，員工人數減少至不到30000人。
Bed Bath & Beyond的股價週一暴漲92%，收於5.86美元。過去一個月，該股價已經增長了四倍以上，受到所謂的“迷因股票”投資者熱情的推動。
洛杉磯的一家Bed Bath & Beyond商店。攝影師：Patrick T. Fallon/Bloomberg### 盲點
Warren Eisenberg和Leonard Feinstein於1971年創立了Bed Bath & Beyond。隨着公司的發展，該公司摒棄了零售的正統做法，讓經理們在貨架上有很大的自主權，而不是依靠總部的命令。它大多不使用倉庫，在商店裏將開罐器、咖啡壺和浴墊堆得幾乎觸及天花板。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顧客，” Bed Bath & Beyond的資深總裁Arthur Stark在2018年離職時在一次採訪中説道。“如果這意味着商店裏存貨過多，那也沒關係。如果顧客承諾來我們的商店，我們就會備貨。”
Bed Bath & Beyond也取悦了股東。在長期擔任CEO的Steve Temares的領導下，公司投入數十億美元回購股票，並收購了由Feinstein的兒子創立的Christmas Tree Shops、Cost Plus World Market和Buybuy Baby。
然而，該公司的高管們存在一個盲點：網絡。隨着亞馬遜等在線購物網站出現在視野中，Bed Bath & Beyond的高管們優先考慮了他們的實體店業務。最終，這讓他們吃了大虧。
同店銷售額，一個受到密切關注的零售指標，開始在2017年下降。自1977年加入Bed Bath & Beyond的Stark表示，事後看來，公司應該更多地關注在線零售。
“我們肯定可以做得更好，”他説。“毫無疑問。”
Bed Bath & Beyond 銷售下降
自達到頂峯以來，收入已減少一半
來源：彭博社
*2022年和2023年的數字是估計值
據史塔克稱，公司的成功使其不願改變。多年來一直盈利，並似乎一直蒸蒸日上，擴張至美國和加拿大各地。
“我們面臨的挑戰是如何保持我們的店鋪、保持盈利能力並投資於技術和數字化，”他在採訪中説道。現年67歲的史塔克現在在傑富瑞集團和維珍投資合夥公司的高級顧問委員會任職。
史塔克表示，Bed Bath & Beyond 應該考慮私有化，以犧牲暫時的利潤來投資電子商務。他説，在他任職期間，管理層曾考慮過將公司私有化的建議。
在高管們在短期市場壓力中努力為長期投資而苦苦掙扎之際，美國零售史上最著名的折扣之一也給公司帶來了壓力。Bed Bath & Beyond 多年來向數千萬家庭寄送的20%折扣券吸引了購物者並提升了銷售額。但它們也侵蝕了利潤。
“就像任何形式的促銷一樣，它變成了一種毒品，”史塔克説。多年來，試圖減少郵寄數量或減少折扣都適得其反。“一旦你上癮了，你的顧客也上癮了，要讓他們戒掉這個習慣就非常困難。”
激進投資者
到2019年初，激進投資者開始鼓動變革。 Ancora Advisors， Macellum Capital Management和 Legion Partners Asset Management希望Temares離開。這三家公司敦促進行資產出售，更多投資於自有品牌和在線商務，並進行更多的股票回購。
在一份168頁的文件中，投資者指出Bed Bath & Beyond的高管首次在電話會議上提到“亞馬遜”一詞是在2016年12月21日，這表明他們沒有“擁抱行業變革”。
幾個月後，Temares離職了。
“我們一直很清楚我們的競爭對手，尊重他們，並研究他們做了什麼以瞭解我們能做得更好的地方，” Temares在回應彭博社提出的問題時寫道。
“我為我一起工作的同事感到非常自豪，他們是優秀的人，表現出了極大的奉獻精神，”他補充道。“那時是這樣。最終，正如我們一次又一次看到的那樣，傲慢和無能是致命的。”
董事會在與激進投資者達成協議的一部分選出了四名新成員，於2019年10月任命了前Target高管Mark Tritton為首席執行官。作為Target的首席商品官，Tritton負責監督一項私有品牌改革，被認為有助於加快這家折扣巨頭的增長。
Tritton及其團隊，包括來自TrueValue、Walgreens和Macy’s的前高管，迅速行動起來解決了他們繼承的盈利能力和營收下降問題。他們希望Bed Bath & Beyond的產品中有三分之一是自有品牌，而不是目前的10%，並在三年內實現這一目標。
馬克·特里頓攝影師：加里·格什羅夫/蓋蒂圖片社特里頓還表示，他計劃擺脱表現不佳的品牌，全力支持像KitchenAid和Oxo這樣知名的品牌。但是，根據前任經理的説法，由於主要品牌面臨疫情供應鏈問題，公司日益惡化的資金危機使其無法支付高端產品，這一努力未能取得成功。
甚至在Bed Bath & Beyond的財務狀況急轉直下之前，特里頓及其團隊在重新設計的商店中展示了他們的新自有品牌商品，並淡化了國際品牌，一些前任經理和員工表示。
在接管一年後向投資者做的演示中，特里頓將他的改革比作翻新一座房子。“我們的房子深受許多人喜愛，但是一個依賴過去美好回憶的房子將無法經受任何風暴，”他説。
馬克·特里頓在2021年7月紐約切爾西旗艦店的盛大重新開業儀式上剪綵。攝影師：安德魯·凱利/AP Images for Bed Bath & Beyond### 股票回購
在2021年的前五個月裏，特里頓推動推出了六條新的自有品牌產品線 —— 這在零售行業標準下是雄心勃勃的。由於疫情擾亂了中國的產出和貨運，試圖設計、訂購和監督成千上萬種新商品的難度增加了。一旦自有品牌商品進入商店，大多數對顧客來説都是新的，無法引起共鳴。
特里頓還承諾將更多現金用於回購股票。2020年10月，他和他的團隊承諾在三年內回購6.75億美元的股票。到2021年11月，這個金額已經增加，時間表也加快了：他們將在大約一年內完成100億美元股票的回購。當時，這家零售商手頭大約有6億美元現金。
一些分析師認為這是積極的。高管們似乎過於樂觀，認為2020年和2021年被困在家的消費者的強勁支出會持續下去。信用評級和諮詢公司Pulse Ratings的首席執行官丹尼斯·坎塔盧波表示，如果公司沒有回購股票，它至少還能再撐六個月。
坎塔盧波説：“他們沒有把這筆錢存入銀行，也沒有假設行業的順風順水會減弱或正常化，而是發起了回購活動。”
惠譽評級分析師大衞·席爾瓦曼和莫妮卡·阿加爾瓦爾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寫道，回購的時間和規模“顯著突出”，因為公司的營業額和現金流同時急劇下降，公司迫切需要快速重新投資。
據熟悉他們想法的人士稱，特里頓的自有品牌推動最終超過了一些激進股東的目標。
然而，一些前Bed Bath & Beyond的高管表示，疫情和供應鏈問題幾乎讓特里頓無法改造這家陷入困境的公司。
紐約的一家Buybuy Baby商店。攝影師：Gabby Jones/Bloomberg2022年3月，Tritton和他的團隊歡迎員工回到公司翻新後的總部，這是自疫情爆發以來的第一次。主題是“共同，更快樂”，這是對2021年推出的營銷活動“家，更快樂”的致敬。
作為迴歸的一部分，員工參加了包括尋寶遊戲在內的活動。根據彭博新聞查看的一張照片，其中一個線索指向了一幅名為“我們的重要時刻（迄今為止）”的Bed Bath & Beyond歷史壁畫。這個年表包括了公司的創立、1992年的上市以及2007年收購Buybuy Baby。
雖然時間表提到了Tritton在2019年的任命，但沒有提及創始人或他的前任的名字。這讓一些前經理和員工覺得合適，他們表示這反映了對公司歷史和使其獨特的因素的忽視。
隨着時間的推移，零售商逐漸衰退。Tritton在6月被解僱。截至8月27日的三個月銷售額較去年同期下降了28%。隨着許多供應商擔心無法收到款項，庫存變得越來越稀缺，停止或限制發貨。
這意味着許多購物者離開商店空手而歸，包括前Bed Bath & Beyond總裁Stark。
大約一年前，他説，他和兒子以及兒子的未婚妻去了新澤西州東漢諾威的一家商店，想要購買結婚登記禮物。這對夫婦想要Wamsutta牀單，曾經是該零售商的主打產品。但他們沒有找到。
“他們説，‘我們去布盧明代爾百貨公司吧’，”史塔克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