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社》：華爾街不應指望華盛頓解決債務上限辯論

圖片插圖：731；蓋蒂

傳統智慧認為美國將在今年晚些時候避免發生毀滅性的聯邦支付違約。但是在最近幾年顛覆世界的衝擊事件發生幾個月前，傳統智慧已被證明是完全錯誤的：雷曼兄弟的倒閉、2016年美國大選、新冠疫情的全球蔓延。

這種潛在衝擊的根源是美國政府的程序性怪癖與不斷升級的黨派敵意相交織。聯邦債務已經達到國會規定的法定上限，眾議院的共和黨人表示他們希望在提高上限之前從民主黨人和白宮那裏獲得讓步。這種對峙並不新鮮。但在美國財政部現金用盡無法履行美國義務之前，立法者從未未能通過增加或暫停債務上限。

紐約市的“債務時鐘”顯示國家債務。攝影師：法蒂赫·阿克塔斯/安納多盧通訊社/蓋蒂圖片社“如果某件事很長時間沒有發生，大多數人就會簡單地忘記它，”喬治梅森大學經濟學家泰勒·考恩説。他在托馬斯·謝林（Thomas Schelling）的指導下接受過訓練，謝林是博弈論的先驅，研究人們如何爭取優勢或決定合作。“我們簡單地開始假設：‘不可能發生；不會發生。’這甚至不在我們的意識範圍內，”考恩説，他還是彭博觀點專欄作家。

金融市場顯示出很少的擔憂跡象，經濟學家們對立法者可能未能達成協議的風險不以為然。大多數人認為在這場遊戲中，不提高債務上限的後果對雙方來説都是無法忍受的。但所謂的X日期——政府無法支付所有賬單的日子——就在幾個月後。而這一次推動談判的政治因素正在變得比以往更加危險。

拜登表示‘絕對確定’美國不會違約

對於已經在應對高利率困擾的美國人來説，美國支付違約將導致從抵押貸款和信用卡餘額到汽車貸款的借款成本上升。被打壓的401(k)投資組合面臨進一步損失的風險。2011年圍繞債務上限的黨派對峙最終以一項避免違約但仍使標普500指數下跌17%的妥協告終。今年的鬥爭正在變得至少同樣具有爭議性。“市場相當自滿，”費城Brandywine Global Investment Management的投資組合經理Tracy Chen説。“投資者應該非常謹慎”，因為“這一次，關於債務上限，今年將是一個非同尋常且最為激烈的事件，”她説。

債務負擔增加但引起的擔憂減少

債務上限限制了政府為滿足國會已經做出的支出承諾而借款的能力。美國實際上在一月份就達到了上限，但到目前為止，財政部一直能夠利用特殊的會計手段繼續支付。

聯邦支付違約將對美國金融體系造成自雷曼兄弟破產以來最大沖擊，雷曼兄弟破產引發了自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經濟衰退。儘管交易員和監管機構從2011年債務上限鬥爭中吸取了一些教訓——那場鬥爭在距離違約僅剩幾天時結束——但沒有人真正知道現有程序是否足以避免另一場系統性金融崩潰。

財政部一旦到達X日期，首要決定將是是否優先考慮某些義務而不是其他義務——儘管一些專家警告説不可能挑選支付。前官員們認為財政部會繼續支付24萬億美元的公開持有政府證券。對這些證券違約將破壞其收益率作為全球借貸成本基準的債券。美國國債還作為數萬億美元短期貨幣市場貸款的抵押品。它們已經深深融入全球經濟的基本結構，錯過支付帶來的損害只能猜測。

“我們進行桌面演練，但實際上從未經過測試，”證券業協會和金融市場協會（SIFMA）的董事總經理羅伯特·圖米説，這是美國證券經紀人、投資銀行和資產管理人員的頂級協會。“市場上的影響是什麼，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未知問題——在交易環境中——這些證券將如何交易，對定價意味着什麼等等。後果？未知。” 圖米表示，這不是SIFMA希望在現實生活中看到的實驗。“我們的開場前提是我們相信美國政府的完全信用不應受損害，”他説。“我們應該提高債務上限，沒有其他説法。”

優先支付國債將在政治上具有挑戰性，因為政府將向富有的投資者、中國政府等支付款項，同時無限期延遲向數百萬聯邦僱員、承包商、軍事人員、社會保障受益人和其他人支付款項。但這也可能影響投資者對美國信用價值的看法，潛在地削弱國債的價值，並引發類似於政府債券直接違約的問題。

如果必須延遲支付國債款項會怎樣？市場中的關鍵參與者多年來已經制定了 應急程序，旨在允許國債每晚將一項證券的到期日推遲一天，如果沒有足夠的資金償還該債務。換句話説，它將延遲支付本金。但目前尚不清楚是否所有系統都能夠處理例如8月10日應支付的證券交易，而該證券原定於8月9日到期並支付。

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在二月發出了 警告，稱“沒有人應該假設美聯儲能夠保護經濟免受未能及時行動的後果”。在週二的參議院聽證會上，他表示，國會未能解決這個問題可能會產生“極其不利”的後果，造成“長期的傷害”。他説，“唯一的出路”是國會提高債務上限。

鮑威爾十年前在華盛頓的債務上限危機期間，當時他是美聯儲董事會成員，他關注的一個主要危險是投資者可能會因為害怕購買在國債拍賣中提供的所有美國政府債券而望而卻步。根據美聯儲的記錄，鮑威爾當時表示，“真正的風險是拍賣失敗，即以任何價格都無法獲得市場準入。”

在拍賣失敗的情況下，財政部可能無法籌集足夠的現金償還到期債務，引發一系列問題。正如當時的紐約聯邦儲備銀行行長威廉·達德利在2011年的對峙中解釋的那樣，這將“肯定會增加違約的可能性”並“對資本市場的金融狀況產生巨大影響”。

今年故事是否會以此結束取決於華盛頓的政客。還有時間採取行動：高盛集團估計X日期將在8月初至中旬到來。但是，立法程序的複雜性以及眾議院和參議院黨派控制的狹窄差距並不利於華盛頓。

與過去的債務上限對峙一樣，共和黨人堅持要求削減開支以換取提高民主黨總統的債務上限。這次加劇緊張局勢的是，共和黨眾議院議長凱文·麥卡錫在一羣聲稱決心不妥協的共和黨人手中的搖擺不定。另一方面，喬·拜登總統和國會民主黨人有動機將共和黨人描繪為極端和破壞性的人，威脅不提高31.4萬億美元的債務上限。

麥卡錫在1月贏得議長職位的曲折過程展示了政治的不穩定狀態：他在第15次投票前14次未能成功。麥卡錫在這個過程中的讓步之一是允許一名議員強行提出動議罷免他的議長職務。這將給一小羣強硬派以槓桿，他們可以通過威脅麥卡錫的議長職位來迫使對立法進行修改，比如債務上限法案。即使沒有這樣的威脅，麥卡錫在任何黨派投票中只能容忍四名共和黨人投反對票。

新當選的眾議院議長凱文·麥卡錫（加利福尼亞州共和黨人）在一月慶祝。攝影師：賈賓·博茨福德/華盛頓郵報/蓋蒂圖片社對於保守派來説，債務上限辯論為2024年大選前提供了一個關鍵機會，可以將民主黨描繪成浪費、導致通貨膨脹的政府支出者。鑑於僅有3%的美國人在2月份蓋洛普民意調查中將聯邦債務或赤字視為國家最緊迫的問題，相比之下，2011年高達17%。“這是一個提高意識的機會，”保守派自由派系主席斯科特·佩裏表示。“你必須能夠利用這一時刻來實現改變，以免繼續使國家破產。”

佩裏的一些盟友中有些人對削減政府規模的機會感到欣喜。肯塔基州工程師和強硬保守派代表托馬斯·馬西最近離開眾議院會場時面帶笑容，展示了他用銅屋頂材料製作的西裝口袋債務時鐘。“已經有20名國會議員要求我為他們製作一個，”他説。

在白宮，拜登緊緊抓住了2011年債務僵局的教訓。許多民主黨人認為最終的協議削弱了國家從全球金融危機中的復甦，這可能會使他們在這一次圍繞赤字談判時不太願意妥協。對於民主黨人來説，共和黨願意就國家信用價值問題進行一場雞蛋碰石頭的遊戲的想法，加強了他們努力描繪共和黨為不穩定、極端主義者並與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結盟的努力。“他們正在對經濟玩俄羅斯輪盤賭，”為拜登進行民意調查的約翰·安扎隆表示。“美國人民將因此懲罰他們。”

立法解決方案，除了拜登和共和黨之間似乎不太可能達成的大規模財政協議，還包括一些温和的共和黨人可能會與眾議院少數黨一起推動“乾淨”的債務上限提高方案——即沒有任何條件。但這是一個複雜的過程，需要很多時間，可能是不可能的。（閲讀更多關於立法情景的內容 這裏。參議院這一方面也面臨挑戰，有24名共和黨成員已經警告拜登，“需要進行‘結構性’財政變革才能提高債務上限。”

肯塔基州共和黨眾議員托馬斯·馬西（Thomas Massie）戴着自制的國債時鐘。攝影師：Ting Shen/Bloomberg最後一刻的政治解決方案仍可能帶來重大壓力。正如達德利在2013年美聯儲討論中所説，即使你有比你想象的更多的時間，也存在“出現問題的風險”。

在美國國債違約的最壞情況下，“對美國經濟的負擔將需要數年時間才能消失，”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一直關注債券市場的傑克·馬爾維（Jack Malvey）説，並且現在是金融穩定中心的特別顧問。“這將引發一連串連鎖反應。我們以前從未遇到過違約情況。”負責美國經濟研究的彭博經濟學研究主任大衞·威爾科克斯（David Wilcox）寫道，財政部暫停支付——無論是應付債券持有人的利息、聯邦工人的工資還是社會保障受益人的福利——“都將引發迅速且可能 破壞性的市場反應。”

即使國債得到充分保護，切斷數百萬聯邦僱員和福利受益者的資金幾乎肯定會引發即時衰退。巴克萊銀行分析師最近進行的戰爭遊戲顯示，如果國債需求與2021年8月記錄的相同，財政部在8月份需要削減約2000億美元的支出。如果政府需要數週時間才能恢復支出並彌補延遲支付的款項，“國內生產總值可能會出現急劇下降”，該銀行的團隊在一份發給客户的備忘錄中寫道，年化率高達15%，該團隊由Ajay Rajadhyaksha領導。

時報廣場的新聞滾動欄報道標準普爾公司在2011年將美國信用評級從AAA降級為AA+。攝影師：安德魯·伯頓/蓋蒂圖片社 北美可能需要某種市場動盪來迫使國會採取行動。這在2008年的金融危機中就是這種情況，當時眾議院在9月底否決了一項7000億美元的紓困計劃，只是在市場暴跌幾天後才通過了稍作修改的版本。目前，還沒有出現明顯的擔憂跡象。彭博社對經濟學家進行的調查表明，違約風險非常低，不到10%，政治家們最終將確保與債務上限增加有關的某種財政協議。 （閲讀更多 這裏。）儘管一些金融合同的價格已經上漲，這些合同用於保險美國債務不支付，但由於解決問題沒有明確的最後期限，投資者的擔憂已經減輕。

附帶條件

51位受訪經濟學家中有多少人認為債務上限鬥爭最可能的結果是以下情況

來源：彭博經濟學家調查，1月24日至27日

風險在於這樣一種樂觀的展望可能會對達成協議產生負面影響：如果沒有人認為最糟糕的情況會發生，他們可能更願意堅持。經濟學家考文認為這次會“好轉”，就像過去一樣。然而，他警告説，再次經歷緊張的過程會加劇危險。“看，如果你多次進行這個實驗，遲早會出問題，”他説。 —與 Mackenzie Hawkins**閲讀更多： 這些圖表顯示投資者對債務上限有多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