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黑幫的戰爭塑造了新的薩爾瓦多但代價高昂- 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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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13和18幫派囚犯於3月15日抵達特科盧卡新監獄。
攝影師:薩爾瓦多總統新聞秘書處/安納多盧通訊社/蓋蒂圖片社
薩爾瓦多索亞潘戈(美聯社)—一羣身穿迷彩服的警察,胸前壓着半自動武器,沿着小磚房排成的小山蜿蜒而上,敲響一扇又一扇門,闖入那些正在聽音樂的瞌睡少年或正在吃早餐看卡通的幼兒的家中。薩爾瓦多首都的邊緣。
他們踏入拉坎帕內拉,這曾經是薩爾瓦多最血腥的社區之一,在政府暫停憲法權利並於一年前開始對幫派進行全面進攻之前,這是不可想象的。
今天,警察走過被洗劫一空的房屋遺骸,被那些逃離了這些街道幾十年血腥事件的人所拋棄。警官要求男子脱掉襯衫,以便檢查他們身上的紋身,並翻閲曾在幫派統治下未付款的契約和能源賬單。居民們竭盡全力提供任何證據證明他們不是18街幫派的成員,這個曾經在這裏占主導地位的幫派。
鄰居們並不驚訝,而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現在這是正常的,”Katherine Zaldivar在她的房子被搜查後説道,她4歲的女兒坐在地板上吃完早餐,仰望着兩名警官。“他們總是在這裏。”
自從總統納伊布·布克萊(自稱“世界上最酷的獨裁者”)下令進入緊急狀態以應對團伙暴力激增以來,薩爾瓦多發生了徹底的變革。布克萊已經監禁了63,000多名佔據630萬人口的國民,將數千人塞進一個即將成為世界上最大監獄之一的“超級監獄”,在像拉坎帕內拉這樣的地方,最可怕的團伙的存在已經減少,血腥事件已經消失。
像Zaldivar家中這樣的警察檢查已經成為新常態。作為2015年世界上最高的國家兇殺率,現在已經下降到更接近緬因州或新罕布什爾州的數字,儘管一些分析人士對政府數據的真實性表示懷疑。國家兇殺率。
對許多薩爾瓦多人來説,小小的自由標誌着巨大的轉變。他們享受在聖薩爾瓦多夜晚穿行,從新進入以前的團伙領地的外賣服務點披薩,開設企業而不必擔心被團伙勒索。
對於其他人來説,這種轉變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數以萬計的兒童被從父母身邊拆散,他們被送往監獄,那裏的條件助長了大量被報道的侵犯人權行為。觀察人士對一個微妙民主體制的滑坡發出警告,這種腐敗威脅着整個地區。對許多人來説,對幫派的恐懼已經被對聲稱保護他們的政府的恐懼所取代。
“長期的問題,我擔心的是:這將會變成一個警察國家嗎?”弗吉尼亞聯邦大學政治學教授邁克爾·帕爾伯格説,他正在研究薩爾瓦多。
布克萊政府拒絕了美聯社的多個採訪請求,書面評論或進入監獄的要求。
儘管相對平靜,但幫派仍然潛伏。
然而,對於44歲的瑪麗莎·帕切科的家人來説,四個月前在家門外開了一家小雜貨店是一個小小的奇蹟。
在十二月一日社區塵土飛揚的街道上,他們生活在持續恐慌的狀態中。臭名昭著的薩爾瓦多瑪拉薩爾瓦多幫派或MS-13與附近的Barrio 18對手交戰,使得槍聲在脆弱的鐵皮房屋上空響徹。
這些幫派是在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由逃離中美洲戰爭的移民在洛杉磯組建的。在許多成員被驅逐出境後,這些團體在薩爾瓦多紮根並蓬勃發展。在打擊行動之前,政府表示全國街頭有11.8萬幫派成員。
他們長期恐嚇和勒索貧困社區。為了勉強維持生計,帕切科和她的女兒秘密在另一個社區的市場上賣水果和蔬菜,避開了被稱為“房租”的黑幫付款。
這個由11口人組成的家庭試圖與外界隔離,決心不被周圍的無法無天所吞噬。但黑幫開始逼近她的十幾歲兒子。去年初,帕切科付錢讓他和他的妹妹偷渡到美國。
“隨着他長大,那些傢伙會去找他,這讓我很害怕,”帕切科説。“撫養一個孩子只是為了失去他?絕不。”
然後,在五月份,緊急狀態生效兩個月後,警察突襲了這個社區,發生了前所未有的事情:帕切科看着當地蘇打水供應商SalvaCola的卡車經過他們家。
接着是水果攤販。然後是銀行,其中一家給了他們一筆貸款,讓她開創自己的生意。
如今,帕切科在附近玩耍的孩子們中賣糖果、蘇打水和糕點。這個家庭的收入從每天15美元,勉強維持生計,增加到了60美元,足夠為未來存錢。
“事情變化很大,”她説。“有時人們會來,待到深夜12點或1點。而且現在很安全,我們可以一直開着。”
這種變化在聖薩爾瓦多隨處可見。太陽落山時,家庭們在街上舉行宗教遊行,而不是在黑暗的第一個跡象出現時躲藏起來。手捧蠟燭,他們漫步經過擁擠的玉米餅店和繁忙的空手道館。警車巡邏車呼嘯而過,數十名年邁的薩爾瓦多人在公園裏做有氧運動;附近,黑幫以堆積屍體聞名。在仔細監視下的囚犯在一堵牆上的褪色藍色MS-13塗鴉上塗上褐色油漆。
這樣的塗鴉曾經點綴着這座城市,但在布克萊的努力下,幾乎已經消失,以消除任何幫派的痕跡。不太明顯的是鎮壓留下的傷害。
布克萊的政府鎮壓批評者和記者,運用強大的虛假信息機器和嚴格控制的傳播策略。這一點在監獄內尤為明顯,兩名政府官員和一名前囚犯向美聯社透露,他們因害怕政府和幫派的報復而要求匿名,將監獄比作酷刑室。
他們描述牢房如此擁擠,囚犯無法坐下,難以上廁所。囚犯很少見到陽光,牢房裏瀰漫着未洗滌的囚犯的氣味。其中許多人咳嗽,包括婦女和老年囚犯。一名前囚犯描述看着其他人被抬走裝在屍袋裏。
政府在11月確認至少有90人在拘留期間死亡,但此後對死亡人數基本保持沉默。
關於這些設施,官方幾乎沒有公開的信息,只有布克萊在社交媒體上發佈的高度製作的視頻,配以戲劇性的動作電影音樂。上週發佈的一個視頻顯示警察正在將他們的新“超級監獄”塞滿2,000名紋身年輕男子。布克萊的政府表示,這裏可以容納多達40,000人。
“這將是他們的新住所,他們將在那裏生活幾十年,混在一起,無法再對人口造成傷害,”布克萊在監獄開放後發推文稱囚犯為“恐怖分子”。
12月份,由於加大抓捕力度,提供了額外的聖誕假期,那些能夠抓獲最多人的人可以獲得這些假期,一位曾在黑幫控制區工作了幾十年的官員告訴美聯社。
“我們收到具體命令,我們在街上必須逮捕一定數量的人,無論他們是不是黑幫成員,”這位官員説。“許多無辜者被拘留,他們的權利被侵犯。
“我們犯下了罪行。”
該國警察工會估計,被監禁的人中有近六分之一是無辜的。
人權觀察估計,已有超過1000名年齡僅12歲的兒童被拘留。該組織指責布克萊政府違反了正當程序,以“不加區別”的搜捕行動針對邊緣化社區,虐待被拘留者並過度擁擠監獄。
當地人權組織Cristosal在進入緊急狀態的頭11個月記錄了3344起人權侵犯案件。然而,倡導者表示,人們通常過於害怕報告案件。
但大多數接受美聯社採訪的平民認為人權問題是為了更大的利益而付出的代價。根據LPG Data三月份的一項民意調查,總統的支持率飆升至91%。對鎮壓行動的支持也同樣高。
“總統正在做到以前沒有人能做到的事情。你知道有很多無辜的人被捲入其中,”一位在前紅區的教堂牧師Jorge Guzmán説。“但你接受正在發生的事情,因為這是必須發生的。”
布克萊利已經利用他的批准進一步鞏固權力,根據向美聯社透露的官員、監察員和分析人士。
“這是一個非常有吸引力的模式,”Cristosal的領導者亞伯拉罕·阿布雷戈説道。“這是一個銷售一種懲罰性民粹主義以獲取人氣並保持權力的模式。”
政府已經多次延長布克萊利的緊急狀態措施。在九月,他宣佈他將競選連任,儘管薩爾瓦多憲法禁止總統連任。
當被問及她對布克萊利的看法時,角落店的老闆帕切科回答道:“我一生從未投過票。現在,我會投他的票。”
儘管布克萊利對幫派造成了歷史性打擊,但據當地人、執法部門和政府人員稱,他們仍然悄悄地在他們曾經控制的地區徘徊。
警方官員告訴美聯社,在努力增加逮捕人數的過程中,政府抓捕的許多人是低級士兵、收取“保護費”的人或是看守。
許多幫派成員在墨西哥和危地馬拉的一些地區仍然自由。批評者稱,部分原因是由於布克萊利與MS-13進行了據報道的談判,儘管他否認與幫派達成任何協議。該官員表示,在布克萊利的陣營中,普遍存在一種廣泛的恐懼,即幫派正在等待時機,然後他們將成為目標。
在監獄內部,官員和前囚犯表示,幫派成員內心充滿了一種報復性的憤怒。第二位要求匿名向美聯社發表講話的官員,一位社會工作者,稱之為“一個定時炸彈。”
在許多地區,當地居民仍在被勒索並向幫派支付錢款。在其他地方,小規模的毒品活動仍然活躍。在聖薩爾瓦多各地,人們小聲談論這些團體。
像詹妮弗·盧娜·迪亞茲這樣的許多人,帕切科的27歲女兒,幫助經營街角商店,相信這些幫派仍在悄悄監視他們的社區。幫派成員的家庭成員和女友在以前的幫派領地中佔據重要地位。
“他們還在這裏。整天。傾聽,監督事情,”盧娜·迪亞茲説。“我為我的孩子擔心,我的兩個兒子。”
最近,監察員們對政府的匿名舉報電話被武器化以尋求報復並恐嚇那些不再向幫派支付錢款的人提出了警告。
在二月底,有人打電話舉報帕切科的家人,指控他們與幫派有關聯,他們説。
警察趕到並強迫他們脱衣搜查紋身,最終放了他們走,家人説。這讓盧娜·迪亞茲感到恐懼,她決定動用自己存的錢,像她的兄弟一樣送她12歲的兒子去美國。
其他家庭為未知的事情而煎熬:我的兒子還活着嗎?為什麼我母親被拘留?我還會見到我的兄弟嗎?
當警察因匿名舉報而來抓她的父母時,吉賽爾17歲。她和8歲的弟弟布萊恩在一個種植咖啡的小鎮過着安靜的生活。她的建築工人父親從未涉及幫派,她説。吉賽爾説,週末他們一起在公園踢足球。她要求匿名向美聯社發表講話,不使用她家庭的全名,擔心政府報復並保護她未成年的弟弟。
六個月前,她從課堂回家,發現她所在的小社區擠滿了數十名士兵。她的父母被銬在路邊。她趕回家,發現布萊恩獨自坐着。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聽到父母的消息。
根據該國社會服務機構與美聯社分享的內部數據,全國有超過45,100名兒童至少有一個父母被拘留。至少有1,675名兒童沒有父母或親戚照顧。
接受美聯社採訪的社會工作者描述了受創傷的兒童。這位社會工作者説,年僅3歲的孩子陷入沮喪,認為父母不愛他們。青少年變得憤怒併發泄。
“情感上他們感到完全被拋棄,經濟上他們沒有支持。那麼這些孩子將來會面臨什麼?”她説。
吉賽爾和布萊恩的姑母每次從聖薩爾瓦多坐四個小時的公交來照顧他們,放棄了自己的工作。他們的大家庭為他們的照料籌集資金。
吉賽爾開始做噩夢。一天晚上,她醒來發現她的弟弟在她旁邊啜泣。
“痛苦在他內心蠶食,”現年18歲的吉賽爾説。“以前他是一個更有愛心的人……現在,他不分享自己的感受;他孤立自己。他受苦,我知道他受苦。”
在他們等待父母消息的同時,他們的家人已要求法院進行心理檢查,評估分離造成的創傷。
她依戀着他們過去生活的一點點,翻看着家裏如今變得空蕩蕩的相冊。
“我想念那種現在無法從他們那裏得到的愛。媽媽的擁抱,爸爸的擁抱,” Gisel 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