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工人被困在煤炭和高温的惡性氣候循環中 - 彭博社
Rajesh Kumar Singh, Pratik Parija
極端温度正在推動電力消耗激增，推高了對燃料的需求，這些燃料來自印度東部恰蒂斯加爾邦的大型煤礦，比如蓋夫拉煤礦。
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
站在廣闊的灰色煤田旁，礦工拉比·貝赫拉對手頭的工作表示幾乎沒有疑問。為了應對日益嚴酷的氣温，印度必須保持其電網穩定運行 — 目前這意味着要挖掘越來越多的最髒的化石燃料。
“夏天沒有電很難生存，”他説，巨大的卡車在黑色塵土的雲中隆隆而過。“我們的生產目標每年都在提高。每年我們都在生產更多的煤。”
拉比·貝赫拉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到目前為止，今年的氣温比2022年要涼爽一些，當時新德里的氣温曾超過49攝氏度（120華氏度），但2月仍然創下記錄，4月出現了致命的條件，氣象預報員發出了警告，稱本月預雨季的高温往往會達到頂峯。極端温度變得越來越頻繁，這導致電力消耗激增，進而推高了對燃料的需求，這些燃料來自貝赫拉工作的恰蒂斯加爾邦東部的蓋夫拉煤礦 — 很快將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煤礦。
富裕國家普遍在逐漸減少煤炭使用，而煤炭是導致氣候變化的最大貢獻者，根據國際能源署的數據。但即使在可再生能源方面取得了相當大的進展，全球人口最多的國家仍然依賴煤炭發電約四分之三，並且在未來幾年仍將需要煤炭。這種燃料相對便宜，而且對於一個能源進口型經濟來説，國內煤炭資源也是readily available。
印度的致命高温
去年熱浪期間的温度異常清楚地顯示了該國的氣候脆弱性。官員監測的數據可能低估了這種風險
來源：Debnath R, Bardhan R, Bell ML, “Lethal heatwaves are challenging India’s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PLOS Climate, 2023年4月; WorldPop
注：温度異常估計使用了IMD數據，該數據測量了2022年4月的温度偏離平均正常期。
因此，印度現在是全球第三大温室氣體排放國，即使仍落後於中國和美國，而人均排放量仍低於全球平均水平。一個龐大的、容易受氣候影響的國家正在使自身的困境惡化，導致數億勞動者陷入惡性高温循環中 —— 這種情況帶來了所有在酷熱條件下勞作所伴隨的健康和經濟生產力成本。一份2020年的麥肯錫全球研究所報告 估計，截至2017年，受高温影響的勞動力貢獻了印度約一半的國內生產總值，以及三分之一的GDP增長。
印度煤炭和高温的惡性循環
問題不僅僅在於氣温的上升。高温和濕度的結合可能使印度的某些地區成為世界上首批無法居住的地方。在高濕度下，即使是相對較低的温度也會影響身體通過出汗來降温的能力。這可能導致暈倒、中暑和心臟病發作。
“高温對於南亞和東南亞大多數國家來説並不陌生。然而，在當前全球變暖水平下，它正超出可承受的極限，” 法哈德·賽義德，一位駐伊斯蘭堡的科學家在氣候分析表示。“高温問題非常嚴重，這表明我們需要儘快減少排放，而且要儘可能地努力。”
像貝赫拉這樣的礦工發現自己處於問題的兩端。
即使在可再生能源取得相當大進展的情況下，全球人口最多的國家仍然依賴煤炭發電約四分之三。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
一名操作員在5月10日在蓋夫拉為國有的印度煤炭有限公司的貨運列車裝載煤炭。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他幫助挖掘煤炭供應給印度國有的煤炭公司，這是全球最大的生產商之一。他説他看到了強勁需求的好處，他的家人享受電力可以帶來的電器設備。他也是那些冒着最嚴重後果風險的人之一，每天在一個黑色、沒有遮蔭的月球表面勞作。與可以躲在空調車輛中的卡車司機不同，監工貝赫拉整天都在室外工作，在一個温度已經超過49攝氏度的地區。
貝赫拉指出了一個小亭子，用木板隔離，工人可以在陰涼處休息或進餐，這是公司採取的一項措施來減輕炎熱。戴着硬帽和太陽鏡的工人走過，他們用圍巾遮住臉部以防止炎熱和碎片。大多數員工隨身攜帶口服補液鹽，以防萬一。一輛救護車始終待命。
季風來臨前，温度總是會飆升。但像2022年達到的那種酷熱、危及生命的程度，今年再次出現，正在變得越來越常見。氣候變化使印度極端高温的可能性增加了30倍。
對於一個有14億人口需要養活的國家的農業來説，已經擔心進口賬單並可能攪亂世界市場。去年，嚴重的高温迫使全球第二大小麥生產國禁止出口，引發了對烏克蘭戰爭顛覆供應鏈後全球短缺的擔憂。
印度的煤煙
儘管在可再生能源上進行了大量投資，印度的發電仍然依賴煤炭
來源：BloombergNEF
年發電量以千兆瓦時（GWh）提供
在東部的奧里薩邦，奶農馬諾吉·庫馬爾·貝赫拉描述説，即使是他25頭奶牛和小牛中的雜交品種也難以忍受高温，導致產奶量下降。由於電力供應不穩定，他幾乎沒有其他選擇，只能應對損失。
“當我們詢問停電問題時，我們被告知這是因為夏季月份對電力的異常需求，”他説，他的工人們正在附近餵牛。“有時候當棚子裏變得太熱時，我們不得不把牛帶出來讓它們在樹下休息。” 他説，產量下降了近三分之一。
然而，影響範圍更廣，威脅到整體生產力、長期健康甚至生存，因為數億人暴露在極端條件下 —— 這比全球任何地方的人口比例都要高。到了2100年，熱浪可能會影響將近6億印度人的生活質量。
5月11日，比拉斯普爾附近的建築工地。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
氣候變化使得印度極端高温的可能性增加了30倍。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這意味着印度這個炎熱國家可以應對極端高温的神話必須被打破，劍橋大學工程師和計算社會科學家Ramit Debnath説，他研究氣候錯誤信息，並於上個月發表了一項關於高温對發展影響的研究。
“我收到了評論，包括醫生在內，他們説印度人有他們自己應對熱浪的方式，所以，這不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他説。“印度人比其他地方的人更能適應高温的觀念是錯誤的。”
意識正在增強。政府制定了熱浪行動計劃，為各州、地區和城市當局提供如何應對的指導。總理納倫德拉·莫迪在三月主持了一次會議，審查了應對炎熱天氣條件的準備情況。
但熱浪並沒有明確列入國家和邦災害應對基金的救濟範圍，而一項由政策研究中心智囊團進行的對州和城市級熱浪行動計劃的研究發現了重大差距。
新德里的藍圖尚未發佈，這座擁有3300萬人口的大都市去年打破了温度記錄。邦政府要求評論的事宜轉交給了當地災害管理機構，該機構將查詢轉交給了污染控制委員會。污染控制委員會沒有發表評論。
新德里，一個擁有3300萬人口的大都市，去年打破了温度記錄。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與此同時，官方定義熱浪仍然只關注温度閾值，而不關注高濕度的影響或與煙霧的聯繫。“熱浪會加劇空氣污染，這是簡單的物理學：因為熱量，污染物無法逃逸，”劍橋大學建築工程師Ronita Bardhan説，她研究可持續性，也參與了熱浪研究。
公司基本上被留給自行解決這個問題。食品外賣初創公司Zomato Ltd. 提供休息站供騎手在派送之間休息，提供乾淨飲用水、急救包和洗手間。其他電子商務公司提供運動飲料或用透氣性較差的制服替換適合炎熱天氣的材料。
印度繼續使用煤炭發電
儘管中國今年煤炭使用量可能會達到峯值，但印度可能會繼續大量依賴這種髒的化石燃料發電
來源：BloombergNEF
圖表展示了BNEF新能源展望中的經濟轉型情景
但也存在滿足目標的壓力。在奧里薩邦的塔爾切爾煤田，由印度煤炭公司的一個單位經營，當地政府的指令意味着外出工作應該在中午停止，以防中暑。但據工人稱，露天礦的工作很少停止，因為他們不被授權向媒體發言。一些煤礦官員表示，他們會盡一切辦法來達到生產目標。
印度煤炭公司的子公司馬哈納迪煤田有限公司表示，該命令允許繼續進行煤礦開採，因為這與基本服務，特別是電力供應有關。該公司試圖通過限制工人暴露在陽光下的時間，並在較涼爽的時段或夜間最大限度地提高產量來確保現場工人的安全。“可能有幾名工人不知道這個命令。然而，這並不意味着我們不關心保護我們的工人的職責，”該公司在回應查詢時表示。
5月11日，一名店主坐在比拉斯普爾附近的一個空調旁邊。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問題在於印度的電力需求正在增長。綠色發展、氣候融資和可持續性是其今年G20主席國的優先事項，但煤炭在未來幾十年仍將是印度電力部門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央電力管理局估計到2030年，煤炭發電將佔發電量的54%，該國仍在繼續建設燃煤電廠。
“這將延遲本可以減少的排放量，這是一個主要關注點 — 不僅僅是對印度，而是全世界都是如此，”Bardhan説。“我們並不是説印度現在就需要完全停止使用煤炭。但可能是逐步淘汰，並瞭解可再生能源的機會和潛力，瞭解投資可以發生的地方……這些領域需要更多討論。”
印度的能源排放
預計印度電力部門的排放量將在本年代末上升
來源：印度中央電力管理局
這一機會應該吸引多邊貸款機構，甚至富裕國家和資本市場向能源轉型注入資金。BloombergNEF 計算出，印度需要12.7萬億美元的供需投資，才能在2050年實現淨零排放。該國的目標是在2070年實現淨零排放。
莫迪政府去年提高了清潔能源容量目標。印度正在提供激勵措施以增加更多的太陽能或風能，並旨在成為綠色氫和綠色氨的生產全球中心。但新德里也反對國際努力設定淘汰煤炭使用的明確截止日期。
如今，季風仍然數天後才會在更南方登陸，這對於像維什努·穆拉卡這樣的空調銷售商來説是個好消息，他坐在比拉斯普爾的電子商店裏，這座城市位於恰蒂斯加爾平原，距離蓋夫拉礦山約兩小時車程。他一直在期待五月下旬開始的nautapa，這是印度教歷中傳統上被認為是最炎熱的九天。
礦業監督員拉比·貝赫拉在礦井輪班後回家。攝影師：阿尼迪託·穆克吉/彭博社“我們已經備貨，預計需求會增加，”穆拉卡説，他身後整齊堆放着一堆空調機組。他説他的員工沒有休息的時間，他的眼睛不時盯着手機——查看天氣警報。
在蓋夫拉礦井工作了一整天后，監督員貝赫拉的心情不太樂觀。“比以前更熱了。樹木被砍伐，工業和礦山不斷湧現，”他在家裏和他的兩個孩子説。“未來只會變得更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