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爾賈·梅洛尼：通過公司改變意大利的計劃 - 彭博社

意大利總理喬爾賈·梅洛尼（Giorgia Meloni）在羅馬一次議會會議結束時，進行了她的處女演講，日期為10月25日。

攝影師：Alessia Pierdomenico/Bloomberg

在上任的第一天，意大利總理喬爾賈·梅洛尼將該國經濟發展部更名為“工業和意大利製造部”。這似乎是一個小小的官僚調整。對於繼承了將近3萬億歐元（3.2萬億美元）債務的政府來説，這是一個易於更改品牌的舉措，將限制對新政策倡議的支出。相反，這是意大利首位女總理表明她計劃引入一種被一些人稱為民族主義願景的意圖的聲明，這種願景認為數十家國有公司是鞏固權力並推動經濟變革的途徑。

從一項200億歐元的交易購買意大利電信網絡到最近的 出售ITA航空公司股份以及試圖限制 中國業主在倍耐力（Pirelli SpA）的角色，梅洛尼政府已經介入了意大利公司。目標是影響和重塑該國的長期工業戰略和機構。梅洛尼並不是第一位干預國有公司的意大利總理。但這位外來者，作為一個小型極右翼黨派的領袖上台，決心控制戰略基礎設施。

梅洛尼總理在羅馬基吉宮舉行的首次內閣會議上開始會議，日期為10月23日。攝影師：亞莉西亞·皮爾多梅尼科/彭博社她“意大利優先”議程的重點是在能源、時尚和奢侈品等領域打造國家冠軍，並啓動主權財富基金來為它們提供資金。但是，總理正進行一項微妙的平衡行動，從民粹主義競選者——反移民、對LGBTQ權利持否定態度、保護意大利主權——轉變為支持投資者，堅定支持烏克蘭抵抗俄羅斯，並在權益集團的右翼聯盟中航行。

作為這一轉變的一部分，梅洛尼正在監督複雜的金融交易，這些交易只有在她的批准下才能進行，根據幾位參與過該過程的人士透露，他們要求匿名。在五月份日本七國集團會議期間，梅洛尼與德國總理奧拉夫·肖爾茨討論了將ITA股份出售給德國漢莎航空公司的交易，這筆交易事實上在討論期間得到了梅洛尼的批准，幾天後達成了協議。

也發生了一些失誤。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處理國家能源集團安賽樂米換帥問題時出現了問題，該集團由國家持有24%的股份，對意大利企業的成功至關重要。在梅洛尼的聯盟內部進行激烈的討價還價後，任命新主席的過程變得混亂，最終結果被一些人解讀為對她的失敗。這一舉動讓一些擔心可能對該國金融穩定構成威脅的投資者感到不安。

觀看：喬爾賈·梅洛尼正試圖重塑意大利企業。

梅洛尼迄今最大的成功是一件並未發生的事情。儘管普遍預測市場會對她去年九月的選舉做出負面反應，意大利臭名昭著的“利差” — 意大利和德國債券收益率之間的差異對於約2.8萬億歐元的國債可持續性至關重要 — 幾乎沒有變化。“每個人都在説蝗蟲會來，股市會崩潰，”梅洛尼在週一接受意大利電視台罕見採訪時説。“但現在，股市表現良好，利差低於前任政府，對意大利公債的對沖基金已停止押注。”

電信意大利首席執行官皮耶特羅·拉布里奧拉在四月初的羅馬新聞發佈會上。攝影師：亞莉西亞·皮爾多梅尼科/彭博社意大利航空首席執行官法比奧·拉澤里尼在四月的羅馬新空客A320neo客機發佈會上。攝影師：亞莉西亞·皮爾多梅尼科/彭博社她對意大利企業的計劃依賴於保持現狀，控制公共財政。由於一種巧合的時間安排 — 這些職位每三年輪換一次 — 梅洛尼有機會為國家關鍵資產的高級職位挑選大量志同道合的人。理論上，這種參與將使她的政府在從埃尼簽署的新能源合同到創造就業機會或減少其他領域債務等方面擁有更大的影響力。這或許是一種保險，即使在一個戰後沒有任何政府任滿五年任期的國家裏，她的政策也將在企業層面得到貫徹。這也意味着在政治上向中間靠攏，可能會排斥一些右翼選民 — 他們被她不懈的反移民信息吸引而將她推上權力之位。

“梅洛尼的民族主義敍事是為了取悦她的選民而進行的煽動性言論，” Herbert Smith Freehills全球法律公司意大利管理合夥人勞拉·奧蘭多表示，“而不是設計一個穩固的戰略來打造意大利的企業巨頭。”

她領導的意大利兄弟黨僅贏得了26%的選票，但是作為右翼聯盟的一部分，控制着議會的兩院。許多人認為，反對派的混亂和聯盟夥伴的生存本能可能會讓梅洛尼連任一整屆。

意大利兄弟黨領袖梅洛尼在去年九月在卡塞爾塔的選舉活動集會結束時自拍。攝影師：亞歷西婭·皮爾多梅尼科/彭博社“梅洛尼最終是一個國家保守主義者，她的政治涉及對外部挑戰的務實回應，” 羅馬路易斯大學政府學院院長喬瓦尼·奧爾西納表示。“她有很大機會完成整個五年任期。並且有幸能夠讓她的人進入企業界。她當然會利用這一點。”

中國的賭博會逆火嗎？

圍繞梅洛尼的團隊——一羣家人和十年來的朋友，再加上曾在前總理西爾維奧·貝盧斯科尼政府任職的技術官員——現在必須幫助她應對可能定義她執政時期和意大利在世界上地位的決定。

與中國的關係尤為重要。政府必須在年底前決定是否續簽參與“一帶一路”倡議，這是中國旨在加深與世界各國盟友經濟聯繫的投資協議。意大利是該計劃中唯一的G-7成員國，其46歲的領導人——被親近的支持者描述為果斷、自知和具有戰略眼光——面臨着在中國和對北京野心懷疑的美國之間日益緊張的競爭中選擇立場的壓力。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左）和意大利時任總理朱塞佩·孔戴（右二）出席2019年3月23日在羅馬馬達瑪別墅簽署關於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諒解備忘錄。攝影師：Alessia Pierdomenico/Bloomberg對於在中國投資的意大利企業或擁有中國投資者的企業——從倍耐力到國際米蘭足球俱樂部——如果有任何突然舉動，都擔心北京會做出報復。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官員承認，中國的決定是一塊雷區。“我們需要以一種低調的方式終止協議，而不是當面拒絕中國，”這位官員補充道。“不可能想象我們可以避免與中國做生意。”

意大利於2019年加入“一帶一路”倡議，這是一個由民粹主義五星運動和現在是梅洛尼聯盟重要成員、右翼聯盟領袖馬泰奧·薩爾維尼支持的古怪政府做出的決定。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受到盛大歡迎來到羅馬宣佈協議，但也受到歐盟和美國的批評，他們擔心意大利與中國和俄羅斯的日益密切關係。

意大利從“一帶一路”成員國中獲益

對中國出口的同比變化，12個月滾動平均

來源：歐洲統計局

政府賭注，加入“一帶一路”將把意大利變成中國投資進入歐洲的門户。然而，根據瑞鉑集團編制的數據，意大利並沒有像預期的那樣享受到投資的大幅增長。2000年至2022年間，中國在意大利投資約160億歐元，而在法國和德國分別為170億歐元和320億歐元。意大利銀行的數據顯示，2019年後中國對該國的直接投資存量並沒有顯著變化，每年穩定在50億歐元以下，直至2022年。然而，中國仍然是意大利出口的主要目的地 — 今年第一季度對華出口超過70億歐元，進一步使梅洛尼的決定變得更加複雜。

國際米蘭主席張偉臨到羅馬奧林匹克體育場參加意大利杯決賽，時間為5月24日。攝影師：阿爾貝託·皮佐利/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比利時輪胎製造商倍耐力在中國東莞的一家輪胎店上方的標識。攝影師：祁來·沈/彭博社作為最初“一帶一路”協議的批評者，總理現在必須決定是否在12月22日自動續簽該協議五年，或選擇退出，明知結束協議可能會引發北京的貿易報復，以及可能影響她重塑意大利企業的計劃。

大約有2,000家意大利公司在中國活躍，根據意中基金會的數據，這些公司僱傭了約157,000人，業務價值達到了170億歐元。像造船廠芬坎蒂耶裏和制動器製造商佈雷博這樣的大型工業公司，以及一些國有公司，可能會面臨任何針鋒相對的反擊風險。

意大利官員私下堅稱，他們不會續簽“一帶一路”倡議的成員資格。梅洛尼原本預計會在上個月在日本廣島市舉行的G7峯會上向成員國介紹意大利的立場，但目前尚未公佈任何決定。

“我們還有時間考慮如何應對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總理在廣島的一次新聞發佈會上説。“無論我們做出什麼決定，都會產生後果。你知道我的看法是什麼，我對此看法沒有改變。但情況已經發生變化。”

美國總統喬·拜登，中間，和意大利總理梅洛尼，右邊，在日本廣島於5月20日舉行的G7峯會期間。來源：卡拉宗教辦公室隨着歐洲各地利率仍在逐步上升，經濟增長乏力，越來越難以償還意大利的債務，該債務佔經濟產出的比例達到145%，人們越來越擔心意大利的金融體系過於依賴歐洲央行日益減少的支持。梅洛尼承諾保護意大利人民免受困境之苦，重建新冠疫情後的經濟，而該國無法承擔與主要貿易伙伴發生衝突。

這種情緒在意大利商界內尤為強烈。今年5月，在新加坡萊佛士酒店，幾位意大利高管非正式會面，討論了他們的政府退出“一帶一路”倡議的影響。所有人都要求匿名，因為他們擔心北京方面的報復，但表示他們正在遊説梅洛尼政府推遲這一決定。一位高管表示，他所在公司在中國投資了數十億美元，今年退出將不會給企業足夠的時間來減少對中國的風險，一些公司正在慢慢做這件事。許多人擔心被排除在中國市場之外。

羅馬的政府顧問正在調查向北京讓步的可能性 — 從放寬一些進出口關税到與特定領域相關的貿易協議和投資 — 以減少任何退出可能造成的損失。

“梅洛尼將如何解決意大利在‘一帶一路’倡議中的角色困境，將成為她政府的一個分水嶺時刻，”意大利國際事務研究所（Istituto Affari Internazionali）智庫主任、前埃尼（Eni SpA）董事會成員納塔莉·託奇（Nathalie Tocci）表示。“她利用對烏克蘭和美國的堅定支持來贏得國際夥伴的信任。

“到目前為止，”託奇補充道，“這種策略一直奏效。”

梅洛尼的平衡之舉

梅洛尼對烏克蘭的支持使她與兩位關鍵政治盟友產生分歧：與弗拉基米爾·普京是個人朋友的貝盧斯科尼，以及曾表示俄羅斯總統比德國前總理安格拉·默克爾更好的薩爾維尼。與薩爾維尼的一些妥協是容易的 — 同意修建意大利和西西里島之間的橋樑，這個計劃自古羅馬時代就有討論 — 而其他一些則讓梅洛尼付出了政治資本。

梅洛尼，右，與烏克蘭總統沃洛迪米爾·澤連斯基在羅馬基吉宮舉行會議後的新聞發佈會上。攝影師：亞歷西婭·皮爾多梅尼科/彭博社當她向薩爾維尼鞠躬以示對恩裏公司任命的尊重時，投資者開始留意。直到4月，恩裏公司，意大利市值超過600億歐元的最大公司，由弗朗切斯科·斯塔拉切（Francesco Starace）領導，他是意大利駐俄羅斯大使的兄弟。斯塔拉切在烏克蘭入侵後處理了公司退出俄羅斯的事務。但他是少數幾位在2022年2月與普京參加商業論壇的高管之一，儘管政府要求不要參加。

當他於2023年4月辭去恩裏公司首席執行官職務時，引發了數週的政治操縱，最終梅洛尼與薩爾維尼和幾名顧問被鎖在一間房間裏，選擇了他的繼任者和新董事會。人們預期這份工作將交給梅洛尼的盟友。然而，在數小時的談判後，親近聯盟和薩爾維尼的弗拉維奧·卡塔內奧成為首席執行官，保羅·斯卡羅尼成為主席。選擇像斯卡羅尼這樣有着與莫斯科和貝盧斯科尼關係的老派經理人激怒了一些投資者，其中許多人認為這一決定削弱了總理的地位。

在這些意外任命之後，恩裏股價下跌了多達4.5%，但後來已經恢復，並且現在的交易價格與12個月前大致相同。

總部位於倫敦的Covalis Capital LLP挑戰了斯卡羅尼的任命，並指責政府進行了“不透明”的提名程序。儘管一個月的董事會僵局最終以投資者支持總理結束，但這一事件損害了她的信譽，並引發了對她是否能夠推動其他關鍵國有公司高層變革的疑慮。

意大利市值最高的國有公司

來源：彭博新聞，公司

注：截至2023年6月1日的市值數據

一些企業交易也引起了政府的密切關注。梅洛尼受到汽車行業協會的壓力，要求購買意大利-法國汽車製造商斯泰利斯的股份，以抵消法國擁有該公司6%股份的影響。

但意大利財政部長吉安卡洛·焦爾傑蒂駁回了政府會購入該公司股份的任何建議。“國家應該只在市場失敗或保護戰略國家利益時進行干預，”他在彭博意大利資本市場論壇上告訴記者。

電信意大利一直是最具爭議的目標。這家前壟斷企業正處於關於其網絡出售和最大股東法國綜合企業維旺迪未來角色的談判中。儘管政府一再表示希望保持對網絡的控制，但任何交易的結構尚未明朗。

由Cassa Depositi e Prestiti持有的市值最高股權

來源：彭博新聞，公司

注：截至2023年6月1日的市值數據

Cassa Depositi e Prestiti完全歸意大利經濟和財政部所有

總理官邸Palazzo Chigi的談判代表們，從梅洛尼的幕僚長到顧問和包括薩爾維尼在內的聯合部長們，已經討論了幾種情景。這些情景可能導致Cassa Depositi e Prestiti SpA —— 已經擁有9.8%股份 —— 購買這些資產，或者出售給美國私募股權公司KKR & Co. 儘管出售給美國集團存在主權擔憂，但如果Cassa Depositi或其他政府投資機構持有少數股份以保障意大利利益，KKR的選擇可能會成功，根據熟悉進行中談判的人士透露。

梅洛尼在羅馬基吉宮行走。攝影師：亞歷西婭·皮爾多梅尼科/彭博社“對於梅洛尼來説，一系列高度政治化的企業任命是一種在不被過多捲入公開辯論的情況下分配權力的方式，” YouTrend的政治分析師瑪蒂娜·卡羅內説。“儘管價值數十億的公司的命運對投資者至關重要，但並未受到她右翼選民的密切關注。梅洛尼似乎穩定，而她的反對派卻一團糟。”

“但她的策略也存在風險，” 卡羅內補充道。“很可能，當梅洛尼被認為是新奇的光芒消失時，她的聯盟內部的緊張局勢將出現，而這可能比人們想象的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