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劾狂潮揭開拉丁美洲的經濟奇蹟 - 彭博社

自2016年以來，秘魯人經歷了六屆總統、六次彈劾審判、一次國會解散和一次未遂政變。

攝影師：Marco Garro/Bloomberg在經歷了16年的彈劾和醜聞之後，秘魯央行行長鬍利奧·韋拉德（Julio Velarde）領導着一個異常強勁的經濟。但現在，該國的憲法卻威脅要毀掉這些成就。

這部由前總統阿爾貝託·藤森推動通過的憲法幫助挽救了秘魯在上世紀90年代瀕臨崩潰的經濟。但它也帶來了一種完美的無法治理的局面，允許秘魯國會輕而易舉地彈劾總統，同時也賦予總統幾乎可以隨意解散國會的權力。

結果是：自2016年以來，秘魯人經歷了六屆總統、六次彈劾審判、一次國會解散和一次未遂政變。他們的三位前領導人因叛亂到貪污等指控而 監禁。在秘魯的前179年曆史中，沒有發生過彈劾審判。自1993年以來，已經發生了七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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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遊戲規則需要改變，”韋拉德在一次難得的採訪中説道。“但如何做到呢？一種情況下國會失去一些權力，另一種情況下總統失去一些權力。”

胡利奧·韋拉德攝影師：塞繆爾·科倫/彭博社擔心的是，如果秘魯政治體系不進行徹底改革，那麼吸引對秘魯和全球經濟至關重要的行業（從銅礦到藍莓）的投資將變得更加困難。

在前秘魯總統佩德羅·卡斯蒂略試圖非法解散國會後被彈劾和逮捕的六個月後，這種影響顯而易見。

隨之而來的政治動盪導致數十人死亡，秘魯自疫情爆發以來首次經濟萎縮。隨着秘魯人民抵制經濟，試圖迫使卡斯蒂略的繼任者辭職，人權組織表示安全部隊試圖通過 非法處決來平息動盪，重啓經濟。

經濟增長在本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裏都在蓬勃發展，但現在已經放緩。新礦山建設的投資處於多年低點，預計到2027年，秘魯將失去作為世界第二大銅生產國的頭銜。今年早些時候，大規模反政府抗議活動摧毀了經濟。本世紀早期的秘魯經濟成功並沒有阻止其資金不足的公共衞生系統在疫情期間崩潰，導致全球人均死亡率最高。比十年前多出了超過100萬秘魯人生活在貧困之中。

秘魯在建礦山項目的管道數量急劇下降

國家曾經有過創紀錄的投資，但未能獲得新的投資

來源：MINEM

注：數據僅使用在建礦山的投資金額；2012年、2013年無可用數據

秘魯的困境為拉丁美洲提供了一個警示，從智利到厄瓜多爾再到巴拉圭，彈劾嘗試變得越來越普遍。沒有哪個國家經歷過秘魯那種具有宣泄作用的總統交接。但它的經歷表明，政治不穩定可能會給經濟和最弱勢羣體帶來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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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rtha Vasquez，曾於2020年擔任秘魯國會主席，2021年擔任總理，稱該國為“無法治理” —— 一場危機帶來了日益明顯的經濟後果。在一個熱衷於罷免國家元首的國家，總統迪娜·博魯阿特面臨大規模抗議，沒人知道她還能堅持多久。

秘魯的經濟增長正在放緩

秘魯不再是拉丁美洲頂尖經濟體之一

來源：世界銀行

注：數據使用GDP增長的5年滾動平均值

‘沙漠中的吶喊’

1992年，阿爾貝託·富希莫里在擔任總統兩年後，命令軍方關閉國會和司法機構，指責議員們拖延關鍵改革。在一次非法但仍然廣受歡迎的權力奪取行動中，他宣佈將通過法令統治並重寫憲法。

那一年晚些時候，他在新的制憲大會中贏得了多數。那個新國會很快開始制定由藤森願景塑造的新憲法：重塑政治體系。

在1992年之前，秘魯的180個席位眾議院和60個席位參議院必須在罷免條件上達成一致才能罷免國家元首。但在藤森的制憲大會下，立法者們廢除了參議院。

這對罷免意味着什麼：在秘魯廢除參議院後，罷免總統只需要在新的一院制議會中獲得一票即可。罷免需要簡單多數通過（在藤森2000年被彈劾後，這一點被修改為三分之二）。新憲法保留了前任憲法的一個關鍵特徵：立法者只需決定總統是否表現出“永久的道德無能”。這意味着什麼由立法者決定。

新憲法還讓總統與國會陷入對抗。根據舊憲法，總統可以解散下議院，在同一院內獲得三次成功的不信任投票後。新憲法將門檻降低到兩次投票，總統可以自行決定**。**由於新體制只有一個議院，這意味着解散下議院實際上意味着解散整個議會。藤森在1992年解散了議會，儘管是非法的—現在，國會已經使其合法化。

“這些是不打算使用的核武器，”Velarde説。

秘魯備受困擾的總統

自2017年以來，秘魯進行了六次彈劾審判，換了六任總統

來源：彭博社

注：*表示未經普選當選的總統

一些立法者試圖警告不要鞏固立法機構和簡化彈劾程序。“當你沒有國會時……我們就會置身於獨裁之下，”反對派國會議員Jorge Donayre Lozano在1993年警告道。在富希莫里控制着制憲大會的情況下，將因侵犯人權而被彈劾並監禁的富希莫里，Donayre Lozano説他知道自己的話語會“像沙漠中的尖叫一樣被忽略。”

秘魯的經濟轉機很可能讓他的聲音被淹沒。除了政治改革外，富希莫里的憲法大大減少了國家在經濟中的作用。它私有化了許多在石油和礦業等領域的國有企業，這些企業的虧損一直是税收的巨大負擔。到1994年，秘魯的經濟增長率已達到兩位數。該國發行了新貨幣，通貨膨脹率直線下降。從1993年到2015年，該國的經濟增長速度比2016年至2019年政治動盪開始直到疫情爆發前的增速要快。

政治光譜上的專家一致認為，富希莫里憲法中的親市場改革拯救了這個國家。“這是這個國家在這個問題上唯一一致的問題之一，”前財政部長路易斯·米格爾·卡斯蒂利亞告訴彭博新聞。

秘魯的貧困正在加劇

現在比十年前更多的秘魯人陷入貧困

來源：INEI

‘赦免他，夥計，’

2017年，佩德羅·巴勃羅·庫琴斯基成為第一位感受到秘魯無法治理局面的總統。

憑藉他在華爾街的經驗，庫琴斯基在2016年以0.2個百分點的優勢擊敗了反對派國會領袖、阿爾貝託的女兒凱科·藤森，贏得了總統大位。不久之後，凱科解僱了庫琴斯基的教育和經濟部長，2017年12月，一羣凱科領導的議員發起了對總統的彈劾程序，指控他與奧德佈雷赫特SA公司有生意往來，該公司以賄賂拉丁美洲各國政治領袖而聞名。庫琴斯基承認他的一家公司與他們有生意往來，但否認自己有任何牽涉。無論真相如何——憲法都不站在他這一邊。

庫琴斯基的命運懸而未決時，他告訴彭博社，赦免阿爾貝託——顯然是為了換取取消彈劾的條件——曾經在他腦海中閃過。他説他之前曾就這個可能性向教皇方濟各請教。“我説，‘聖父您怎麼看？’”庫琴斯基回憶道。“‘赦免他，夥計，’”這位阿根廷教皇回答道，使用了一個翻譯成“夥計”的詞，庫琴斯基説。（梵蒂岡未對置評請求作出回應。）

2018年反對當時總統佩德羅·巴勃羅·庫琴斯基赦免前獨裁者阿爾貝託·藤森的抗議活動。攝影師：Mauricio Palos/Bloomberg庫琴斯基將被一羣富吉莫派救下，他們在12月21日的彈劾投票中出人意料地支持他，使他得以倖免。聖誕節前夕，庫琴斯基釋放了富吉莫里。（秘魯法院後來發現這一赦免是非法的，撤銷了對富吉莫里的赦免。）三個月後，議員們再次試圖彈劾庫琴斯基，聲稱他與奧德佈雷赫特的關係比之前所知更深。2018年3月，他辭職了。

庫琴斯基的繼任者馬丁·維斯卡拉的境況也並不樂觀。2019年，他解散了國會，似乎在一場關於一系列司法任命的對峙中取得了勝利。但新的議員們在2020年彈劾並解僱了他。他的繼任者在職時間僅為六天，由於大規模動盪而下台。

庫琴斯基表示，他後悔沒有解散國會，這樣就可以避免被彈劾。但他認為總統不應該擁有這樣的權力，國會也不應該有權“在沒有適當彈劾程序的情況下解僱總統”。他與奧德佈雷赫特的交易現在成為洗錢調查的對象。

‘完全瘋狂’

自庫琴斯基擔任總統以來，前三位部長——總理、財政部長和礦業部長的平均任期已經減半。從2001年到2016年，秘魯銅產量歷史性擴張的時期，秘魯的礦業部長平均任期為11個月；自2016年以來，這一數字已經縮短到5個月。

自2016年以來，秘魯關鍵官員的任期減半

來源：秘魯部委、總統辦公室

這種人事變動意味着“國際投資者失去了合作伙伴，需要重新開始很多事情，”前礦業部長岡薩洛·塔馬約告訴彭博社。事實上：截至2023年，對秘魯礦山建設或擴建的投資已降至有記錄以來的最低水平。該國有約530億美元的潛在礦業項目在進行中，但很少有項目接近帶來大量前期現金投資、就業機會和税收收入的有利可圖的建設或生產階段。

秘魯作為世界第二大銅生產國的地位岌岌可危

秘魯的銅產量一直停滯不前，而剛果的產量卻飆升

來源：秘魯礦能部、剛果中央銀行，由彭博社編制

覆蓋秘魯的穆迪分析師海梅·羅斯切表示，該國的礦業部門與七年前大不相同。“政治風險和政治不確定性，以及現在的抗議活動已經讓較大型的礦業項目陷入停滯，”他説。

秘魯對礦業投資的吸引力正在減弱

弗雷澤研究所的礦業公司年度調查顯示秘魯的受歡迎程度正在下降

來源：弗雷澤研究所礦業公司年度調查

博拉爾特的任期將於2026年結束，如今面臨着自疫情爆發以來秘魯首次季度性萎縮的局面，這是由今年的社會動盪所引發的。彈劾始終是一種可能性。鑑於最近的歷史，誰會站出來？庫琴斯基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你必須完全瘋狂才會競選秘魯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