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基辛格接受彭博採訪,談美中衝突、普京、脱歐
Nick Wadhams
美國特使亨利·基辛格於1971年7月在北京會見中國總理周恩來。
來源:Consolidated News/AFP/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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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基辛格在度過100歲生日後不久,仍然將戰爭的恐怖放在心頭。
在最近的一次電視採訪中,基辛格告訴彭博新聞社社長約翰·米克爾斯韋特,很少有現代政治家有過任何戰爭經驗,這可能會影響他們的判斷。
“那些沒有經歷過災難或災難邊緣的領導人有時會認為他們擁有比實際更多的選擇,”他説。“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特點。”
基辛格還談到了弗拉基米爾·普京的生存前景、英國脱歐後的未來以及德國在歐洲的角色。他罕見地透露了自己的個人感受,談到了年輕時目睹納粹集中營是如何影響他的。他還長篇大論地談到了越南戰爭。(點擊這裏查看完整採訪)
但他最嚴厲的警告是關於美國和中國在台灣問題上爆發戰爭的可能性。
“根據當前的關係軌跡,我認為軍事衝突是可能的,”基辛格説。這位前國務卿在回顧自己的一生和職業時發表了這些言論,這是他對世界主要經濟體之間緊張關係的最悲觀的看法之一。
儘管如此,他説,“當前的關係軌跡必須改變。” 他指出外交正在迴歸,他的最新繼任者安東尼·布林肯將在未來幾天訪問北京。 他將成為五年來訪問的最高級別美國官員。 基辛格説,現在雙方都需要從“懸崖頂端”退後。
作為眾多著作的作者,包括在習近平主席上台一年前寫的《論中國》,基辛格因其1971年秘密訪華奠定了美中關係歷史性正常化的基礎而備受關注,尤其是他對亞洲地緣政治的看法。
多年過去了,他説他仍未決定美中關係緊張局勢的結果,因為“他們尚未真正進行我建議的那種對話。”
但他確定的一件事是,兩個超級大國之間的戰爭是無法贏得的。 或者正如他所説的那樣,它們只能以不成比例的代價“可贏得”。
觀看:基辛格談論有關台灣衝突的危險來源:彭博社 查看最新 華盛頓版新聞簡報*。 您可以* 註冊 每個工作日將其發送到您的收件箱。
普京的掙扎。 基辛格表示,如果烏克蘭戰爭迫使俄羅斯放棄軍事侵略並接受與歐洲的和平協議,弗拉基米爾·普京在權力上的生存“不太可能”,基辛格説。 他補充説,烏克蘭應該從衝突中走出來成為一個強大的民主國家,最好是俄羅斯避免崩潰或陷入“怨恨的無能”,基辛格説他希望俄羅斯認識到,它與歐洲的關係應該建立在協議基礎上,“我相信這場戰爭,如果得以適當結束,將使這成為可能。”
尼克松總統和基辛格在莫斯科,1972年與蘇聯領導人簽署戰略武器限制協議後。攝影師:貝特曼/蓋蒂圖片社德國的角色。 歐洲的政治重心不可避免地向德國轉移,這給柏林帶來了一個新的挑戰,基辛格表示。 他看到了類似之處19世紀末的情況,當時第一任總理俾斯麥辭職,使新統一的德國陷入十字路口。幾十年後爆發兩次世界大戰的“悲劇”在於德國未能意識到自己的“轉變”,“領先的國家必須成為在平衡歐洲所有國家利益時示範剋制和智慧的榜樣。”“我們現在正處於一個必須基於這一現實創建歐洲新結構的時刻。”
德國總理安格拉·默克爾在2007年紐約良心呼籲世界政治家獎頒獎儀式上與基辛格握手。攝影師:金·李/彭博社英國的未來。 基辛格表示,“心理上”脱離歐盟的英國現在比留在歐盟內部的法國等國更有利於加強與美國的關係,基辛格説。無論歐盟在自身一體化方面採取何種路徑,很難想象它在不與美國合作並追求與美國平行政策的情況下這樣做。再加上英國與美國之間悠久的“特殊夥伴關係”,這意味着現在“有一個很好的機會讓它成為統一歐洲和美國之間的紐帶。”
1972年,基辛格在倫敦希思羅機場。攝影師:晚間標準/赫爾頓檔案/蓋蒂圖片社印度崛起。 基辛格描述 冷戰期間印度的不結盟立場為“相當煩人”,但他稱讚其當前政策“非常周到”。他説,印度在捍衞自身利益時表現最好,而其中許多利益與美國重疊。“印度是一個大國,在未來幾十年裏,它將與中國相當發展。”
1974年10月28日,基辛格在新德里會見印度總理英迪拉·甘地。攝影師:法新社/蓋蒂圖片社美國分裂。 基辛格還談到 美國政治的現狀,並認為在2024年總統選舉之前,這個國家已經變得令人擔憂地兩極分化。當前的辯論已經轉向了一個“極端的美國優先理論,這個理論適用於雙方,但過於關注美國而不是全球問題。”對他來説,風險是明顯的:“如果美國繼續向內看,它將變得孤立。”在被問及喬·拜登政府的外交政策時,他這樣説:“我認為當前政府正在認真對待這個問題,但它太害怕遭受攻擊,以至於無法充分展現自己。”
唐納德·特朗普總統在2017年10月10日橢圓形辦公室會議上聽取基辛格講話。攝影師:安德魯·哈勒/Bloomberg從越南撤軍。他反擊了關於他處理越南戰爭的批評,稱理查德·尼克松總統和傑拉爾德·福特總統,在他擔任國家安全顧問和國務卿期間,面對繼承了大量美軍承諾和麪對公眾反對沖突的困境時,做出了最好的決定。 “我真誠地相信我們盡了最大努力,”他説。基辛格表示,如果不是因為水門事件和國會反對美國介入越南的壓力,政治解決方案和南越政府可能會一直存活到美中關係開啓,並且能夠抵抗外部壓力。“當我不得不坐在安全顧問辦公室裏建議最終撤軍時,那是我公共生活中最悲傷的時刻。”
基辛格在2007年1月2日華盛頓國家大教堂福特州葬禮上發表悼詞。攝影師:丹尼斯·布拉克/Bloomberg後記… 在採訪結束時,基辛格回顧了他20多歲時對阿勒姆集中營的驚心訪問,與一個憔悴的囚犯的會面給他留下了永久的印記,以及對人類所能做到的事情感到恐懼。這導致了一篇他從未打算公開的私人文章:“我寫那篇文章是為了自己。我沒有打算公開它,因為對人類的感情會影響你自己的行動。”
在他年輕時,他看到了“戰爭以最直接的形式”以及社會的混亂和解體變成了“如此基本,以至於成為你的一部分。” 這對基辛格的思維產生了深遠影響。用他的話説,如何防止人類的“野蠻一面”爆發成為了他外交的核心支柱。他希望被記住為什麼? 基辛格説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我盡力做到最好。”
在漢諾威-阿勒姆集中營的一名波蘭倖存者接受德國紅十字會工作人員的藥物。來源:國家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