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托馬發展爆炸,廉價住房建設滯後 - 彭博社
Eduardo Thomson
安吉拉·波波,49歲,是哥倫比亞移民,也是智利塔拉帕卡省阿爾託奧斯皮西奧的弗洛爾德波布拉西翁營地的社區領袖。
攝影師:塔瑪拉·梅里諾/彭博社當遊客第一次抵達智利阿塔卡馬沙漠的弗洛爾德波布拉西翁時,他們會被自動金屬大門所迎接,這些大門旨在將陌生人和小偷擋在外面。但這裏並不是那些國家的超級富豪藏在這些邊界之後。相反,這裏的居民是智利一些最貧困的人,而且他們是非法居住在這裏。
弗洛爾德波布拉西翁是智利人所稱的“託瑪”,或者説是土地佔領,因為它是建在被沒收的土地上。裏面的房屋是匆忙建造的,使用周圍任何可以找到的材料。牆壁大多是膠合板,鋅板被縫在一起作為屋頂。四月的一個星期天下午,這裏異常安靜,而在大門外,車輛和人行道上的揚聲器播放着雷鬼音樂、庫恰舞曲和墨西哥傳奇歌曲的混合聲音。汽車呼嘯而過,揚起一片塵土。流浪狗四處遊蕩,在垃圾堆中覓食。街頭小販在防曬篷下兜售商品,以防止受到沙漠陽光的侵襲。
這個營地是智利近1300個營地之一。這裏居住着像安吉拉·波波這樣的人,他們已經將這種替代性的生活方式視為最後的選擇。
“我們基本上是來這裏賺錢寄回家裏的,”波波説,她在2019年幫助建造了弗洛爾德波布拉西翁,此前她從哥倫比亞移民到這裏九年來一直住在其他四個貧民窟裏。“這裏的生活比城市便宜得多。”
Flor de Población的土路。這個非正式定居點設計了足夠寬敞的道路,以容納消防車和垃圾車。攝影師:Tamara Merino/Bloomberg
在Flor de Población營地的土地上進行足球比賽。攝影師:Tamara Merino/Bloomberg智利各地的托馬斯正在以令人眩暈的速度增長。缺乏負擔得起的住房、失業、移民浪潮,甚至歧視,使許多人沒有更好的選擇。根據住房非營利組織Techo Chile最新數據,2020年至2021年間,生活在貧民窟的家庭數量增加了39%,達到近114,000户。
智利的托馬斯等非正式住房社區在拉丁美洲各地普遍存在。在巴西有貧民窟。在哥倫比亞有“侵入”。這些由社區建造的社區在正式政府範圍之外運作,並自行組織自己的服務。這也使它們更容易受到安全隱患和其他威脅。
但曾經有一段時間,智利可能是淘汰這些蔓延發展的典範。在奧古斯托·皮諾切特(Augusto Pinochet)獨裁統治於1990年代結束後,強勁的經濟增長幫助數百萬智利人擺脱了貧民窟。到2005年,生活在營地的家庭不到30,000户,比1996年的104,000户減少。根據智利大學地理系教授Yasna Contreras的説法,這類非法社區被認為正在逐漸消失。
“長期以來,智利一直認為非法露天營地已經成為過去,會逐漸消失,”她在訪問了包括Flor de Población和El Boro在內的幾個營地時説。“過去幾年表明,智利和該地區的其他國家一樣。”
智利總統加布裏埃爾·博裏克表示,住房問題是一項國家緊急事件。但是,諸如建設更多政府贊助的社會住房之類的解決方案還需要數年時間。
在那之前,露天營地的居民繼續努力改善他們的新家,安裝混凝土基礎和自來水。這導致許多人將這些社區視為長期解決方案。
開始
2010年智利中部發生大地震後,越來越多的新營地開始出現。根據智利住房和城市發展部非正式露天營地司司長裏卡多·特林卡多的説法,政府被迫重建已經被摧毀的房屋,其創造新住房的能力減半,每年只有3.5萬套新的社會住房單位。
然後,2020年爆發了疫情。該國的失業率幾乎翻了一番,達到13%,這讓許多人難以支付租金或抵押貸款。由於政府將所有精力集中在應對健康危機上,人們看到了奪取土地的機會,而沒有遭到任何反對。由於法院關閉,私人土地所有者無法驅逐侵佔者。
現在,居住在營地的家庭中,幾乎有66%居住在2010年後形成的營地中,16%居住在過去兩年形成的營地中。而且這些社區正在變得越來越大,每個社區平均有88個家庭,而2011年時只有42個,根據Techo的數據。
移民家庭佔營地居民的35%,但在智利北部的營地中佔據了更大的份額,那裏的人們經常通過鄰近的秘魯和玻利維亞非法越境。但在該國北部地區,只有6%的人直接從國外來到營地。他們經常首先遷往伊基克等大城市,在那裏工作機會很多,只有在遭受排斥、擁擠或虐待後才搬到營地。
從智利塔拉帕卡的伊基克市向下俯瞰的阿爾託奧斯皮西奧。攝影師:Tamara Merino/Bloomberg這就是Popó的情況,她於2014年從哥倫比亞的卡利移民而來。她首先搬進了伊基克市上方的阿爾託奧斯皮西奧的一間公寓,這是該國北部的一個重要港口城鎮。同年,一場地震損壞了許多房屋,她的房東將房租翻了一番,於是她搬到了她的第一個“託瑪”。
自那時起,她一直在各個營地之間穿梭,2016年經歷了最具創傷性的經歷:警察部隊包圍了她的社區,強迫居民搬離。她只能爬上家中的屋頂,拒絕搬走,即使推土機進入也不肯動。
在接下來的幾年裏,她遭受了當地暴徒的虐待,這是這些社區居民的常見問題。當地黑幫和團伙控制着許多這些非正式社區,佔用公共土地,並編造假合同向居民收費。老闆們會要求Popó每週交一筆錢以換取佔用一塊地的權利。她説,如果她不付款,他們會威脅暴力和驅逐。
去年,住房部長卡洛斯·蒙特斯在接受採訪時承認,有黑幫暴力佔領土地並將其出售給人們。城市研究公司Atisba利用衞星圖像進行的一項研究計算出,自2018年至2023年,佔領並出售土地的黑幫收入約為1.13億美元。
像Paso Las Mulas這樣的新營地 —— 在過去兩年建成,佔地約100公頃 —— 已被有組織犯罪團伙佔領,政府表示委內瑞拉的臭名昭著的阿拉瓜火車成員在該地區活動。
營地內部
現在,作為Flor de Población的一名領導者,Popó和其他124個家庭的成員已經深思熟慮了他們社區的運作方式。他們設計了更寬敞的街道,以便給水車和消防車提供移動空間。
Popó的社區為不規範的非法連接支付了一名技術人員,連接到電網。那裏沒有管道或污水系統,但卡車運送該地區的供水。根據Techo的調查,智利各地的營地中超過60%的住宅都是這種情況。
Flor de Población還配備了安全系統。一台平板電視顯示了營地每個入口的閉路監控視頻。這是必要的,因為2022年底,阿爾託奧斯皮西奧的整個社區在智利的謀殺率最高 —— 每10萬居民中有20人,根據Radio Bio-Bio的數據。這接近危地馬拉的22.5,而智利整體在2021年的謀殺率為每10萬人口3.6,根據Statista的數據。
Popó與她的丈夫Johnny,53歲,以及他的孫女自2019年以來一直住在Flor de Población。攝影師:Tamara Merino/Bloomberg這些未納入管轄的社區面臨的另一個重大風險是它們的出現地點。根據Contreras的説法,一些社區位於容易發生山洪和泥石流的地區。2019年,由於被稱為Invierno Boliviano的現象引起的暴雨淹沒了數十年來一直乾涸的阿塔卡馬沙漠河牀,損壞了房屋並導致六人死亡,據BBC報道。Contreras説,Alto Hospicio的一個營地建在一個垃圾填埋場上,有有毒氣體。
未受監管建築的風險再次凸顯在8月份,當時中南部智利部分地區遭遇暴雨,城鎮被淹,迫使大規模疏散。“我們收到了有關在易受洪水影響地區進行不規範建設的投訴,”總統Boric在8月22日告訴記者。
上個月,國會批准了一項新法律,允許動用武力驅逐侵佔私人土地的人,作為一種“特權自衞”形式,儘管Boric政府表示希望否決該特定條款。
儘管存在諸多不利因素,但許多人認為這些營地是好的家園。根據Techo的説法,幾乎50%的家庭住在已經完全建成或半完全建成的建築中,這意味着這些房屋已經完工,有混凝土或水泥基礎、電力,有時甚至有自來水。
Eduar Campaz Valencia可以證明這一點。這位來自哥倫比亞布埃納文圖拉的44歲男子在2015年以200萬比索購買了他在阿爾託奧斯皮西奧的Ex-Vertedero(即前垃圾場)的住房。他知道自己不是土地的合法所有者,但他夢想着某種合法解決方案。他的社區正在與市政和政府當局就合法化他們的住房進行對話。
“理想情況下,他們會讓我們繼續住在現在的地方,但如果他們給我提供一個小公寓,我可以確定我不會被趕出去,我會接受的,”Campaz説。
而且他看不到需求減少的跡象。Campaz在伊基克開了一家理髮店,僱傭了另外七名哥倫比亞人,他們經常問他他所居住的營地是否有空缺。
“他們現在都在租房,但太貴了,”他説。
根據生活成本數據網站Numbeo的數據,伊基克市中心的一居室公寓每月可能要花費417,000比索(約520美元),而該國的最低工資是每月440,000比索。在首都聖地亞哥,一居室公寓每月大約要花費430,000比索。這幾乎不留下任何錢用於其他必需品,如食物、交通和服裝。
尋找解決方案
當阿爾託奧斯皮西奧在1990年代開始經歷人口激增時,第一批營地開始出現。2001年,總統裏卡多·拉戈斯啓動了一個名為“Plan Integral”的計劃,合法化了數千個家庭在幾個營地的狀況,包括La Pampa、El Boro和La Negra社區。
“新營地的解決方案必須是第二個‘綜合計劃’,”阿爾託奧斯皮西奧市長帕特里西奧·費雷拉在接受採訪時説。“但是國家機構根本沒有能力處理一個像阿爾託奧斯皮西奧這樣快速增長的城市的如此龐大的計劃。”
在拉帕姆(La Pampa)散步,這是一個從非法營地改建而來的社區之一,展示了一系列各種各樣的堅固房屋,主要是磚房、水泥房和木屋;寬闊的街道;街角商店和一些餐館。居民瑪拉·奧亞爾祖恩,49歲,回憶起25年前搬進來的時候。市政府分配給她一塊土地,她和丈夫用膠合板和刨花板建造了這所房屋。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增加了磚牆和水泥地板。
阿爾託奧斯皮西奧的帕姆帕社區的房屋最初是作為營地建造的,後來被政府合法化。攝影師:塔瑪拉·梅里諾/彭博社博裏克總統設定了在他的四年任期內建造26萬套新的政府住房的目標。然而,他知道這還不夠:他承認智利有超過60萬套社會住房的赤字。
住房部的特林卡多表示,政府也在改變其策略。他們已經開始購買更多社會住房項目的土地,並確定了大約505個需要搬遷居民的營地。然而,另外272個營地建在國有土地上,將成為“建設社區”計劃的一部分。該計劃將把所有權轉讓給居住者。
政府的計劃是聘請當地大學或非政府組織與社區領袖合作,在這些營地設計未來的道路,甚至在需要時拆除和搬遷居民以為基礎設施讓路,Trincado説。如果一切按計劃進行,一個營地可能在四到八年內完全“合法化”,所有權將轉移到個人名下,Trincado説。這意味着需要多個政府屆來監督這項計劃。
125個家庭稱之為家的Flor de Población營地的航拍視角。攝影師:Tamara Merino/Bloomberg政府希望優先考慮老舊營地,以避免鼓勵更多的土地佔用,Trincado説。
Contreras表示,智利的住房赤字沒有簡單的解決方案。
“博裏克政府正在做一些值得讚賞的事情,允許一些人自行在他們已經位於的地方建造他們的永久住所是一種現實主義的方法,”她説。“這是一種承認國家沒有能力將每個人都轉移出營地的方式。”
她説,政府必須負責,確保這些營地不會讓居民處於不安全的生活環境中。
Flor de Población,Popó的營地,沒有建在有毒土地上。但這個社區沒有被納入政府的整合計劃。它太新了。
與此同時,Popó希望自己不會被驅逐。她正在努力讓自己的家更具永久性,她下一個項目是在房子入口處安裝一個小水泉。
“我來自的地方,考卡河在流淌,”她説着,開始哽咽起來。她的丈夫約翰尼接着説道:“春天會讓我們想起河流的聲音,想起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