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零售工人面臨低工資、犯罪和長時間工作而選擇辭職 - 彭博社

根據零售員工的説法，在強制性的新冠封鎖結束後回到工作崗位後，工作條件開始惡化。

攝影師：Getty Images (3); 美聯社照片

成為2023年的美國零售工人意味着要應對不斷增長的美國人對各種問題的焦慮，從高物價到政治。越來越多的工人表示，工作不值得他們所得的工資。

低工資、不規律的工作時間表和單調的任務長期以來一直是近800萬美國零售工作人員面臨的挑戰，但疫情年份增加了一系列繁重的新任務。員工必須應對盜竊行為的增加以及顧客的暴躁。他們要處理在線訂單，並在走廊上來回奔波，解鎖像牙膏這樣平凡的商品。

2022年的一項 麥肯錫研究 發現，零售工人的離職率比其他美國行業高出70%以上。而新冠疫情年份使問題變得更加嚴重。在2020年之前，零售業兼職員工的流失率——他們佔據了店內工作人員的大部分——大約在75%左右，根據康弗瑞的數據。自那時起，這一比例飆升至95%，並且一直沒有改變，這有時導致商店人手不足。

“他們期望太多了，”亨利·德米特里烏斯説道，他曾在紐約布魯克林的沃爾格林藥店擔任一年的客户服務助理。

Demitrius，當他被僱傭時年僅17歲，他的日子都在做收銀員、清潔工、貨架補貨員和護照照片拍攝員。有時候，他似乎還得提供安保服務。

有一次，一名訪客走進店裏，要求拿走櫃枱後面的所有電子產品，一直把手放在口袋裏，就像他有一把槍。Demitrius照做了。那傢伙抓起裝備走出了店，沒有付錢。“我當時就想，等等，我剛被搶劫了嗎？”Demitrius説。

大流行年增加了一系列繁重的新任務，讓在零售業工作的美國人不得不在過道上來回奔波，解鎖日常用品。攝影師：Angela Weiss/AFP/Getty Images正是這些事情的重壓最終迫使他在2021年辭去了最低工資的工作。“我不得不辭職，休息一年，只是為了恢復呼吸和專注力，”他説。

Walgreens Boots Alliance Inc.的發言人Kris Lathan表示，“我們的患者、顧客和團隊成員的安全是我們的首要任務。”該公司還提供心理健康和福祉支持，包括免費諮詢服務，Lathan説。

工人經歷的下降是零售商艱難十年的延續。倖存下來的商店不得不想辦法削減成本，增加利潤，吸引更少的顧客。對許多人來説，尤其是小品牌，這意味着減少人員編制，或者找到其他賺錢的方式。實體店越來越多地兼顧退貨和物流中心的功能，因為公司正在建立混合線上和線下服務。大流行的早期年份帶來了一絲喘息，因為被困在家裏的人把時間和刺激支票花在了網購上。但很快，供應鏈問題導致了庫存混亂和高通脹時代的到來。

阿曼達·蘇克德奧，一名20歲的收銀員，在紐約布朗克斯的一家兒童服裝店裏經常發現自己在努力説服不滿意價格的父母。她説：“有時候顧客能夠理解，有時候則不太行。” 當她結賬時看到他們支付的金額時，她情不自禁地產生共鳴。蘇克德奧説：“有時候在我腦海中，我會想，哇，這太瘋狂了！”

這種情況在美國並不罕見。全球各地的零售商都在努力適應新的購物習慣和經濟的起伏。生活成本危機導致英國、香港、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的惡意顧客和犯罪事件上升。員工感到不快：最近一項對英國經理的調查發現缺勤率上升。但美國工人往往缺乏工作保護和福利，缺乏改善工作條件的籌碼。

聽普通零售員工講述，工作條件開始惡化是在強制性的新冠封鎖結束後。顧客並不喜歡被告知戴口罩或放棄免費樣品。但隨着健康和安全規程的放寬，緊張局勢並未緩解。

亞當·瑞安攝影師：洛根·賽勒斯/彭博社“你只能任由顧客擺佈，取決於他們的心情，”弗吉尼亞州一家Target工作的亞當·瑞安説。

根據全國零售聯合會的數據，近五分之四的公司在過去五年中看到了“與員工發生衝突的顧客”增加，大型零售商表示，他們每年對店內扒手的拘捕次數在2022年增加了超過50%，根據總部位於佛羅里達州韋斯利教堂的損失預防諮詢公司Jack L. Hayes International的一項調查。迪克體育用品、Nordstrom和Dollar Tree在最近的投資者電話會議中都強調了盜竊問題。

許多零售商對安全感到擔憂

受訪零售商中表示，與五年前相比，處理暴力和犯罪問題已成為更重要的事項的比例。

來源：美國全國零售聯合會

在當今政治兩極分化的時代，一些人被捲入了文化戰爭的交火中 — 尤其是在Target Corp.，在今年早些時候，由於員工遭受了首席執行官布萊恩·康奈爾描述為“令人心碎”的威脅，從貨架上撤下了一些LGBTQ主題商品。 “出於政治原因在商店發生暴力是我們過去沒有真正經歷過的事情，”擁有10萬會員的零售、批發和百貨商店工會主席斯圖爾特·阿普爾鮑姆説。

Target拒絕置評。

在疫情初期，工人們表示他們感到無法應對環境的變化。2020年聖誕前夕，莎拉·多爾蒂在馬薩諸塞州林菲爾德的美國鷹店裏當收銀員，一個男子走進店裏買了一條卡其褲。他不久後回來説褲子不合身。因為新冠疫情，他被告知店鋪不接受退貨。也許他沒有看到門口警示該政策的牌子？

警察在邁阿密一家Target商店外抗議針對Pride Month商品的示威活動中站崗，時間為6月1日。攝影師：喬·雷德爾/蓋蒂圖片社顧客開始對多爾蒂大聲喊叫，發泄他對政策以及疫情本身的不滿。這位購物者最終離開了，但在結賬隊伍中幾乎與另一位試圖安撫他的顧客發生衝突之前。多爾蒂感到受到了震撼。“我只是一個18歲的女孩，”她説。“在聖誕夜被一個男人大聲吼叫確實有點壓力。”

美國鷹公司發言人阿麗莎·霍曼沒有評論多爾蒂的經歷，但表示：“我們致力於保護員工的健康、安全和福祉。”

多爾蒂現在在一家規模較小的零售商工作，那裏為她提供了緩解緊張的培訓，這讓她更容易處理不滿的購物者。“我在那裏的第一天，他們教導我們如何在出現問題時最好地安撫顧客，”多爾蒂説。“這絕對很重要。”

這種培訓已經變得更加普遍，但肯尼索州立大學市場營銷助理教授帕特里克·芬奈爾發現，不到65%的基層員工接受過這樣的指導。而經理人員中有82%接受過培訓。

“我們與大多數人交談的是基層員工，”芬奈爾説。“他們並不真正瞭解如何充分應對這些情況。”

就他們自己而言，員工對自己的角色感到矛盾。芬奈爾與他人合著的一項2023年關於一線零售員工的研究發現，89%的人對於在顧客行為不端時介入有負面情緒。

“你知道，這有點像基本的基本規則：顧客永遠是對的，不要惹他們生氣，否則即使你知道不是你的錯，你也會與管理層發生麻煩，” Target 的員工 Ryan 説。

另一方面，Fennell 説，有些工人感到沮喪，因為他們被禁止干預。

Artavia Milliam攝影師：Roshni Khatari/BloombergArtavia Milliam 在紐約時代廣場的 H&M 工作，幾乎見過一切。她看到一個扒手在被要求不要從商店偷東西時推倒了她的一位同事。一位經理在試圖做同樣的事情時被人拿刀威脅。Milliam 本人曾被一位顧客罵，因為她要求顧客把一個飲料從服裝展示中移開。後來，這位購物者道歉，説她那天心情不好。

她經常接到顧客抱怨商店的價格漲得太高，這都是因為通貨膨脹。“我們只能説，嘿，所有東西都漲價了，”她説。“我們不定價。”

Milliam 説，最不愉快的事情是一些顧客開始在商店的試衣間裏解手。“這基本上是疫情後的事情，”她説。“以前這不是什麼問題。”Milliam 説她和同事向他們的工會 RWDSU 投訴，工會讓 H&M 聘請外部公司來清潔試衣間，而不是依賴店員來做。H&M 拒絕置評。

米莉安和她的同事們在美國並不是常態。根據勞工統計局的數據，2022年有5%的零售員工由工會代表。這一比例遠遠低於許多歐洲國家，那裏的工資更高，零售工人更有可能擁有健康保險。

然而，隨着他們的工作條件變得更加困難，美國的零售員工開始接受工會代表的想法。“疫情讓人們開了眼界，”RWDSU的阿普爾鮑姆説道。“這從來都不容易，但人們覺得現在比以前更需要組織起來，以保護自己的工作權益。”

零售工資的增長速度略高於其他行業，但零售員工的工資仍遠遠低於美國工人的中位數。從2006年到2022年，零售銷售人員的中位工資上漲了55%，而整體美國工人的增長為52%。自2019年以來，零售工資上漲了21%，而整體增長為16%。

零售工資上漲但仍遠低於美國平均水平

來源：美國勞工統計局

然而，通貨膨脹已經大大侵蝕了這一增長，讓工人們開始質疑是否值得在只拿最低工資的情況下應對這些困擾。（米莉安是個例外，她在H&M工作了13年，她説由於有了工會，她的情況好轉了 — 儘管她也抱怨通貨膨脹也在侵蝕她的工資。）

28歲的約倫尼·莫里略在紐約市地區的各種零售商工作過，從二手店到全國連鎖店都有。“我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她説。“我不介意整天整理貨架。我也不介意給商店擦灰塵。”

但是莫里洛經常只能拿到最低工資，而且很難獲得足夠的工作時間來維持生計。她説，能和擁有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在Cole Haan的伴侶一起生活對她有所幫助。不過，她的情況正在好轉。莫里洛最近在布魯克林的一家史泰博爾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她説這是她第一次被提供醫療保險。直到現在，她一直在使用醫療補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