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俄比亞政府被指控對世衞組織負責人進行誹謗活動 - 彭博社
Simon Marks
世界衞生組織總幹事特德羅斯·阿達諾姆·蓋佈雷耶蘇斯,2017年在日內瓦。
攝影師:法布里斯·科夫里尼/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他們是全球最知名的兩位非洲領導人之一。2019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埃塞俄比亞總理阿比·艾哈邁德和他的同胞特德羅斯·阿達諾姆·蓋佈雷耶蘇斯,作為世界衞生組織負責全球新冠疫情應對的領導人。
然而,這兩位現在卻站在了一場由此前未披露的埃塞俄比亞政府文件揭露的運動的對立面,這些文件似乎顯示阿比政府試圖在2022年特德羅斯在世衞組織重新任命之前,通過指控挪用和性行為不端來敗壞這位全球衞生領袖的名譽。特德羅斯否認了所有指控,並沒有被指控任何罪行,他表示不願在沒有確保他和家人安全的情況下返回他的祖國埃塞俄比亞——非洲第二人口大國。
特德羅斯於六月在巴黎。攝影師:喬爾·薩杰特/法新社/蓋蒂圖片社這兩位男子之間關係的破裂可以追溯到2020年11月——那個阿比宣佈對埃塞俄比亞北部提格雷地區執政黨發動戰爭的月份。在加入世衞組織之前,提格雷人特德羅斯一直將他的職業生涯奉獻給了三十年統治埃塞俄比亞的政黨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但是,隨着衝突爆發,特德羅斯深陷於可怕的數據之中:全球報告的新冠病例超過5000萬例,當時還沒有疫苗可用,歐洲和美國的死亡人數激增。
關於提格雷衝突雙方的屠殺、侵犯人權和無差別殺戮的報道不斷湧入 — 根據美國和歐盟的估計,這場戰爭最終將導致50萬人以上喪生。總部設在日內瓦的泰德羅斯擔心生活在提格雷的朋友和家人。“歷史總是看好那些能夠跨越鴻溝、化解分歧、從戰爭走向和平的人,”泰德羅斯在那年的11月19日在推特上寫道。與此同時,埃塞俄比亞軍方負責人在一份電視聲明中指責泰德羅斯在同一天為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TPLF)獲取武器,但沒有提供支持這一指控的證據。泰德羅斯否認了這些指控。
到了2021年6月,根據彭博新聞社看到的數百份內部文件,埃塞俄比亞財政部的金融情報中心對泰德羅斯展開了調查,這些文件是由總部位於巴黎的非洲保護告密者平台提供的。
在8月接受彭博採訪時,58歲的泰德羅斯稱這項調查是基於他的種族和TPLF成員身份的“誹謗活動”的一部分,而TPLF本身則被指控在執政時拘留和折磨反對派。世衞組織總幹事表示,他在埃塞俄比亞的家人受到騷擾,他在日內瓦的家中安裝了安全攝像頭,因為他認出了他所説的來自埃塞俄比亞的便衣特工。
“他們騷擾了我的岳母,2021年他們還拘留了我姐夫兩週,”泰德羅斯通過Zoom從日內瓦説道,回憶起埃塞俄比亞當局如何將他從首都亞的斯亞巴的租房公寓驅逐出去。“他們搜查了公寓,什麼也沒找到,然後告訴我岳母把書和傢俱拿走。”
埃塞俄比亞總理辦公室、財政部和司法部未回應置評請求。
埃塞俄比亞總理阿比·艾哈邁德在2019年奧斯陸獲得諾貝爾和平獎。攝影師:Erik Valestrand/Getty Images Europe這些文件是2021年幾個月內編制的,是一份報告的一部分,已發送給司法機構和聯邦警察。其中包括銀行對賬單、手寫證人證詞和調查人員、證人和銀行之間的電子郵件往來。
情報部門調查了有關泰德羅斯涉嫌挪用國家資金、性行為不端、在亞的斯亞巴非法購買房產、操縱招標以及在擔任埃塞俄比亞衞生部長期間非法採購的指控,文件顯示。泰德羅斯的前同事表示,這些文件描繪了埃塞俄比亞政府試圖將世衞組織負責人定罪的努力,他們要求不透露姓名,以免受報復。
儘管情報部門建議將泰德羅斯案件以及針對其他個人、當地公司和國際發展組織的其他案件提交給警方和檢察長,但似乎尚未提出任何指控。
調查與特德羅斯競選世衞組織第二任總幹事的開始時間重合,日內瓦的埃塞俄比亞外交官反對他。儘管有這種努力,以及一些國家對他處理疫情的批評,特德羅斯在2022年5月被重新任命。
特德羅斯在2022年世界衞生大會上當選為世衞組織負責人後,受到日內瓦代表團的祝賀。攝影師:Salvatore Di Nolfi/Keystone/AP彭博社在接觸特德羅斯之前看到了這些文件,特德羅斯表示他不知道埃塞俄比亞對他進行了刑事訴訟。他同意談論他和家人所受到的壓力,但表示不想破壞政府和TPLF去年11月達成的和平協議的努力。
這些文件是由法國組織通過非營利性告密網站Distributed Denial of Secrets提供的,並與其他幾家媒體機構分享。彭博社通過分析附加的元數據來驗證這些文件,以確認它們是由其作者創建的,並通過兩名直接瞭解此事的埃塞俄比亞官員證實了調查。由於他們沒有獲得公開發言的授權,兩人同意在匿名條件下發表講話。
“當政府官員利用打擊腐敗和金融犯罪來解決政治問題時,這破壞了法治,對真正的善治努力構成了挫折,”法國告密組織項目主任加布裏埃爾·布爾東-法塔爾在一份聲明中説。“埃塞俄比亞政府的材料讓我們難得地深入瞭解了這類有針對性行為的官僚機構和機制。”
對特德羅斯的大多數指控據稱來自為埃塞俄比亞公共衞生研究所和埃塞俄比亞藥品供應機構工作的官員,這兩個機構是由特德羅斯建立的,旨在改善該國的採購程序。
在一起涉嫌不當行為的案件中,特德羅斯被指控違反政府採購法,購買了世衞組織禁止使用的HIV檢測試劑和流行病藥物。據警方聲明,最初的投訴是由該研究所的研究員Atsbeha Gebregziagher提出的。
但Atsbeha在電話採訪中表示,次標準HIV檢測試劑的問題與2014年至2016年之間的時期有關,在那之後,特德羅斯已經離開衞生部成為外交部長。Atsbeha表示,他不知道特德羅斯涉及挪用國家資金或其他非法活動。“我的任務很明確,所以我沒有機會與管理層會面。我沒有機會獲取這些信息,因為這是高層信息。”
情報部門最初要求該國每家銀行發送特德羅斯、家庭成員和提格雷人高級官員進行的資金轉賬的對賬單和信息,泄露的文件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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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馬克斯談世衞組織負責人的秘密陰謀(音頻)
“這是一場非常具有個人針對性的運動 — 他們搜查了他家,拿走了東西,威脅他,他無法聯繫自己的家人,”曼徹斯特大學全球衞生與人道事務教授、曾為英國政府、聯合國和國際紅十字會工作過的穆凱什·卡皮拉説,他曾支持特德羅斯在2017年成功競選世衞組織負責人。他説,特德羅斯所做的一切就是“表示他非常關注提格雷地區的健康狀況,因為持續的封鎖。”
回應調查的銀行表示,他們要麼沒有屬於特德羅斯及其同事的賬户,要麼賬户中的金額微不足道,文件顯示。
然而,在一份未披露的報告中,日期為2021年9月2日,已轉發給警察和司法機構的金融情報單位稱特德羅斯:“他的行為與他在衞生領域的專業培訓背道而馳,對埃塞俄比亞人民的健康構成重大危險。”報告還指出,“這不僅應該受到刑事指控,還可能導致他的博士學位被撤銷。”
2022年初,埃塞俄比亞駐世界衞生組織代表齊內貝·凱貝德告訴該機構的執行委員會,“特德羅斯未能達到他的職位和地位所需的誠信和專業期望。” 他還表示特德羅斯“一直在利用他的職位推動他個人的政治利益,犧牲了埃塞俄比亞的利益。” 齊內貝沒有回應置評請求。
提格雷國防部隊戰士們調查了2021年6月叛軍擊落的一架埃塞俄比亞空軍飛機的殘骸。攝影師:芬巴爾·奧雷利/紐約時報/Redux2022年9月,特德羅斯獲得第二個五年任期的批准後,埃塞俄比亞常駐日內瓦的永久代表向世界衞生組織提交了一份投訴,要求對特德羅斯進行一項不相關的調查,指控他利用自己的世衞組織職位攻擊埃塞俄比亞政府。 特德羅斯曾批評政府未能為試圖向提格雷提供援助的聯合國機構和人道主義組織提供足夠的准入,並後來將埃塞俄比亞描述為“地球上最嚴重災難的中心。”
世界衞生組織發言人表示,一個獨立委員會調查了這個問題,並建議董事會認為譚德塞“在總幹事的角色下對人道主義或衞生緊急情況發表評論是合適的。”
隨着政府與提格雷解放組織之間的談判導致2022年11月達成談判和平協議,埃塞俄比亞的調查最終失去了動力。根據兩名埃塞俄比亞官員的説法,該調查已不再活躍。
文件中對譚德塞提出的一個指控是,他通過衞生部和藥品供應機構發放的虛假合同從中獲利。但曾與譚德塞共事十多年的前埃塞俄比亞衞生部長阿米爾·阿曼表示,世衞組織負責人創建了該機構來清理採購流程,沒有直接參與商品採購。“該機構有自己的董事會、主管、管理層和員工,”他説。“他是我一直仰慕的人之一。”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前高級官員、哥本哈根供應部主任艾倫·科特也曾與譚德塞共事,當時他是衞生部長。科特在一次瘧疾病例激增期間被要求幫助譚德塞購買足夠的蚊帳。
埃塞俄比亞文件中包括一項指控,稱譚德塞接受賄賂以獲得蚊帳合同。科特表示,合同的授予沒有任何可疑之處,譚德塞的管理是無可挑剔的。這筆交易導致全球產量增加,幫助埃塞俄比亞進口了近2000萬張蚊帳,科特説,“向市場發出了未來的超級信號。”
金融情報單位還在2021年9月的報告中聲稱,特德羅斯對女性進行騷擾和侵犯,並提拔那些接受他性騷擾的人,懲罰那些不接受的人。特德羅斯否認了這些指控,文件中也沒有提供支持這些説法的證據。
報告稱,來自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的蘇珊·湯普森·巴菲特基金會的資金被提供給一些女性,其中一些據稱與特德羅斯有性關係,以便在埃塞俄比亞和國外學習。該基金會並未回應置評請求。但基金會副總裁塞奈特·菲塞哈被指控在報告中促成了這一所謂的計劃,她否認了這一指控,稱特德羅斯在與她的任何交易中從未濫用職權。她拒絕進一步置評。
除了調查之外,特德羅斯的家庭生活也變得更加困難。世衞組織總幹事表示,他在提格雷省的一位農民叔叔於2022年被效忠埃塞俄比亞的厄立特里亞軍隊殺害。“他被冷血殺害,他們只是把他從家裏帶走然後殺害他,”特德羅斯在採訪中説。
“在衝突期間的三個月裏,我不知道我的哥哥在哪裏,他是死是活都不清楚,”特德羅斯説。“幸運的是,他倖存了,我希望有一天能與他和其他親人團聚在家。”
目前,特德羅斯與亞的斯亞貝巴政府的關係如此緊張,以至於他感到無法回家。“我想回家,”他説,“但情況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