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戈爾諾-卡拉巴赫：亞美尼亞人的出逃標誌着權力鬥爭的新階段 - 彭博社

亞美尼亞難民巴士從納戈爾諾-卡拉巴赫抵達亞美尼亞的戈里斯，時間是9月30日

攝影師：赫雷拉·卡塞多/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主持人瑪麗安娜·加哈拉馬尼在直播電視節目中讀出她的國家夢想破滅的突發消息時淚如泉湧。

經驗豐富的廣播員道歉後，再次告訴觀眾，納戈爾諾-卡拉巴赫的亞美尼亞當局宣佈他們的分裂共和國解散，這是他們為獨立對抗阿塞拜疆進行了三十多年的鬥爭後的結局。納戈爾諾-卡拉巴赫。

眼淚再次阻塞了她的話語。“這太痛苦了，”39歲的加哈拉馬尼稍後在亞美尼亞首都埃裏温的一家咖啡館回憶道。“這對我個人來説是一場悲劇，對我的人民來説是一場巨大的悲劇。”

9月30日在亞美尼亞戈里斯的納戈爾諾-卡拉巴赫難民攝影師：赫雷拉·卡塞多/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從他們稱之為阿爾察赫的地區撤離的幾乎整個亞美尼亞人口的大遷徙凸顯了創傷的規模。自阿塞拜疆發動閃電軍事進攻以來，超過100,000人湧入亞美尼亞，拋棄家園和財產匆忙離開。

世界上最棘手衝突之一的突然解決方案，遠非僅僅在高加索地區引起共鳴，自蘇聯解體以來，這裏一直是民族動盪的温牀。現在，它更緊密地捲入了新的大國角逐，因為美國、俄羅斯、土耳其和歐洲爭奪在這個對中亞能源和礦產財富至關重要的地區的主導權。

競爭大國在高加索尋求優勢

納戈爾諾-卡拉巴赫的亞美尼亞人大規模撤離是數十年來該地區最引人注目的動盪

資料來源：國際危機組織；自然地球

隨着俄羅斯 陷入烏克蘭戰爭，美國和歐洲看到了一個機會，可以削弱莫斯科的控制力，因為亞美尼亞尋求支持修復與土耳其和阿塞拜疆的緊張關係。這激怒了克里姆林宮，俄羅斯試圖利用亞美尼亞對失去納戈爾諾-卡拉巴赫感到憤怒的情緒，以破壞葉裏温的親西方政府，因此，俄羅斯開始公開威脅。儘管該地區駐紮了大約2000名俄羅斯軍隊，阿塞拜疆仍奪取了納戈爾諾-卡拉巴赫。

“納戈爾諾-卡拉巴赫的發展可能已經表明，你可以為所欲為，而且可以逍遙法外，”來自該地區的葉裏温民主與安全區域中心主席 提格蘭·格里戈裏安説道。 “俄羅斯基本上與阿塞拜疆勾結。”

亞美尼亞戈里斯高速公路上的一排車輛，攝於9月29日。攝影師：Ashley Chan/SOPA Images/LightRocket/Getty Images這些事件標誌着亞美尼亞曆史上的最新篇章，這個國家曾經與羅馬帝國對抗，並在祖國不斷縮小的過程中倖存于波斯、奧斯曼和俄羅斯的統治。

在葉裏温郊外一座荒涼山坡上的耶拉布盧爾國家軍事公墓，週六，三名納戈爾諾-卡拉巴赫士兵的棺材被用亞美尼亞國旗覆蓋，擺放在一排，等待在驕陽下等待最後告別的家人們。

女人們相互擁抱，傷心地哭泣，一位女人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將頭靠在棺材上，然後儀仗隊員把棺材抬走，送到墓地，三聲禮炮鳴響。

亞美尼亞斯捷潘納克爾特地區首府斯捷潘納克爾特的炮擊造成的破壞，攝於9月23日。攝影師：Hamsik Khachatryan/AFP/Getty Images親戚們稱，阿爾曼和斯特潘·阿拉凱延在9月19日的第一天戰鬥中喪生，他們的親戚伊娜拉·阿拉凱延説，一台機械挖掘機用土覆蓋了他們的棺材。她補充説，她的姐夫伊什坎也去世了，當天稍後將在這裏下葬。

阿拉凱延和丈夫以及五個孩子逃離了斯捷潘納克爾特前往亞美尼亞。“我不知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但我確定我們不會回到卡拉巴赫，”她説。

什麼是納戈爾諾-卡拉巴赫，為什麼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為此而戰？

一個充滿陡峭峽谷和茂密森林的山地風景，納戈爾諾-卡拉巴赫地區的爭奪戰在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之間反覆爆發，造成數萬人喪生，超過一百萬人成為難民。

1991年蘇聯解體時，該地區的亞美尼亞人多數宣佈獨立，而阿塞拜疆則主張恢復其國際公認的領土主權。作為俄羅斯的傳統勢力範圍，土耳其於2020年介入這個火藥桶地區。

土耳其軍隊幫助親密盟友阿塞拜疆奪回自上世紀90年代初以來被亞美尼亞軍隊佔領的七個地區，並在一場為期44天的戰爭中推進至納戈爾諾-卡拉巴赫的部分地區。阿塞拜疆在上個月不到24小時的閃電戰中完成了這項任務，迫使納戈爾諾-卡拉巴赫地區首府斯捷潘納克爾特的亞美尼亞當局同意解散並接受融入該國。這場失敗發生在9月20日，即亞美尼亞共和國獨立日前夕。

拉里薩·伊斯雷利安（Larisa Israelyan）（左）和她的女兒索維納爾（Tsovinar）。攝影師：安東尼·赫爾平（Anthony Helpin）/彭博社耶拉布盧爾（Yerablur）對亞美尼亞來説是一個痛苦的地方，現在是失敗的象徵。數百面國旗掛在成千上萬名士兵墓碑之間的旗杆上，其中許多是自2020年衝突以來的，這場衝突打破了該國在面對阿塞拜疆明顯的軍事優勢時的安全感。

Larisa Israelyan, 62歲，與家人一起從斯捷潘納克前往亞美尼亞邊境的車隊中行進了兩天，沿着山路蜿蜒前行。現在，她站在兒子卡倫的墳前，卡倫在三年前的戰鬥中犧牲，享年39歲。

他白白犧牲了嗎？“當然”，她回答道。“事實證明，我兒子白白犧牲了 — 我失去了他，我們失去了家園，我們再也沒有了我們的國家。”

阿塞拜疆總統伊爾哈姆·阿利耶夫（左）和亞美尼亞總理尼古拉·帕希尼揚與歐洲理事會主席查爾斯·米歇爾於5月14日在布魯塞爾會面。攝影師：杜爾松·艾德米爾/安納多盧通訊社/蓋蒂圖片社亞美尼亞總理尼古拉·帕希尼揚和阿塞拜疆總統伊爾哈姆·阿利耶夫定於週四在西班牙舉行關鍵會談，可能為和平協議打開大門，也可能使該地區陷入新的危機。

阿利耶夫要求在亞美尼亞南部設立一個交通走廊，這引發了埃裏温對於阿塞拜疆可能得到其盟友土耳其支持的軍事進攻的擔憂 —— 俄羅斯和西方盟友則對烏克蘭的局勢視而不見。

亞塞拜疆的聲明並不預示着關係的“正常化”，亞美尼亞副外長 瓦漢·科斯坦揚在一次採訪中表示。“我們現在看到我們的主權領土也受到威脅。”

儘管亞美尼亞人為納戈爾諾-卡拉巴赫的損失感到悲痛，但迄今為止幾乎沒有跡象表明痛苦可能轉化為對帕希尼揚總理的反抗。只有幾千人參加了週六在埃裏温主要的共和廣場舉行的反對派示威活動。更多人蔘加了一場要求阿塞拜疆釋放被拘留亞美尼亞人的遊行。

亞美尼亞首都埃裏温市中心的反政府集會，9月25日。攝影師：Karen Minasyan/AFP/Getty Images政府正在投入資金和資源，為流離失所者提供援助。在埃裏温市郊約12公里（7.5英里）外的帕拉卡爾村的一個文化中心，官員和志願學生們登記了來自納戈爾諾-卡拉巴赫地區的數百名流離失所者，提供食物、醫療護理、心理援助和幫助尋找住所。

“他們非常沮喪，他們失去了一切，”負責管理該中心的詹娜·加斯帕良（Zhanna Gasparyan）説。“我們感受到這裏每個人的痛苦，並盡我們所能幫助他們。”

阿塞拜疆否認亞美尼亞的種族清洗指控。阿里耶夫總統在取得勝利後敦促該地區的亞美尼亞人留下，承諾維護他們的文化、宗教和社會權利。面對美國和歐盟的壓力允許國際監察員進入，阿塞拜疆組織了當地聯合國代表週日訪問斯捷潘納克特。

亞美尼亞難民逃離納戈爾諾-卡拉巴赫山區，抵達亞美尼亞邊境村莊科爾尼茲爾，10月1日。攝影師：Diego Herrera Carcedo/AFP/Getty Images但阿里耶夫正試圖利用他的勝利，推動從亞美尼亞南部蘇尼克地區通往阿塞拜疆的納赤切萬飛地的走廊。土耳其總統雷傑普·塔伊普·埃爾多安支持這一要求，他看到了一個機會，通過土耳其建立直接的交通聯繫到阿塞拜疆，進而通過土耳其向中亞和中國建立一個大型網絡通往歐洲。

儘管目前還不清楚阿塞拜疆想要什麼，但這一提議可能會使亞美尼亞與鄰國伊朗隔絕，而伊朗反對切斷其通往俄羅斯北部的通道。蘇尼克還擁有對亞美尼亞非常寶貴的礦產資源，包括銅和鉬，去年為亞美尼亞貢獻了大約8.5億美元的出口收入。

與此同時，亞美尼亞與俄羅斯之間的緊張關係——它的傳統盟友——加劇了埃裏温的脆弱感。

俄羅斯軍隊根據普京總統斡旋的停火協議被派往該地區。這一協議制止了2020年的戰爭。他們並沒有介入，而是充當中間人，將阿塞拜疆的最後通牒傳達給亞美尼亞人，要求他們投降並解散。這激起了埃裏温的極大憤慨，許多人稱俄羅斯背叛了他們，並且如果亞美尼亞遭受攻擊，俄羅斯可能會再次這樣做。

俄羅斯維和部隊在納戈爾諾-卡拉巴赫的拉欽和舒沙之間的一個檢查站，攝於10月1日的阿塞拜疆政府媒體之行攝影師：Emmanuel Dunand/AFP/Getty Images這場衝突也在雙方心中喚起了過去的陰影。儘管納戈爾諾-卡拉巴赫一直是領土爭端而非宗教爭議，但亞美尼亞人心中深深銘刻着1915年奧斯曼土耳其的種族滅絕。世界上最古老的基督教國家的許多人認為阿塞拜疆人和土耳其人之間沒有區別。

最近，數十萬阿塞拜疆人在1993年納戈爾諾-卡拉巴赫及周邊地區的亞美尼亞人進攻中逃離，打破了對斯捷潘納克爾特的長期圍困，使許多人成為自己國家的難民。

阿塞拜疆迄今為止成功避免了制裁，儘管在襲擊之前，美國和歐盟曾呼籲不要破壞多年的調解努力。歐盟特別依賴於從能源豐富的阿塞拜疆加倍供應天然氣，以幫助結束該集團對俄羅斯供應的依賴。

帕希尼揚已經做出了一個關鍵讓步，承認納戈爾諾-卡拉巴赫是阿塞拜疆的一部分，屈服於外交現實，三十年的談判後，沒有一個國家願意支持亞美尼亞對該領土的主張重新劃定邊界。

聖薩吉斯代牧教堂的一次儀式，是亞美尼亞全國為納戈爾諾-卡拉巴赫祈禱的一部分，於10月1日在埃裏温舉行。攝影師：Alain Jocard/AFP/Getty Images自那時以來幾十年的敵意加劇了卡拉巴赫亞美尼亞人之間的不信任，他們認為在阿塞拜疆統治下無法和平生活。像前莫斯科投資銀行家Ruben Vardanyan等知名亞美尼亞領導人被逮捕，以及巴庫宣佈有300多人被列入通緝名單，並沒有減輕焦慮。很少有亞美尼亞人相信他們會回到納戈爾諾-卡拉巴赫。問題是，在高加索地區爭奪控制權的大國是否會將衝突轉移到其他地方。阿里耶夫週一表示，阿塞拜疆將追求和平議程，因為它已經恢復了領土完整。

“由於一場災難，卡拉巴赫問題不復存在，”埃裏温安全政策研究中心主席Areg Kochinyan説。 “我們只想儘可能地挽救現在可以挽救的東西，為此你需要一份和平條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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