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戰場行_風聞

      2012年5.1小長假，我兑現了諾言，帶父親到他當年的戰場---陳官莊去看看，而且由於是放假，家裏能去的都去了，成為全家的“戰場遊”。

       由於全家人口較多，除了兩個不能來的還有10口人，分住在北京、上海、天津、西安、洛陽，最後是兵分兩路，一路在洛陽集中，6個人一輛車29日到徐州，一路是上海4人坐高鐵29日中午到徐州。在徐州會合後先參觀徐州淮海戰役紀念館再到陳官莊。

      出行時遇到點小麻煩，選了一輛美國大吉普，可以輕鬆坐8、9個人，但內部高度不夠，輪椅放不下，換了兩個輪椅都不行，換車來不及了，只能先出發了，到現場再想辦法。

       一路天氣不錯，父親像小孩出去春遊一樣很開心，那個大吉普較高大，對父親這樣高齡的人上下車有些麻煩，但父親也很快適應了。

       徐州是父親所在縱隊解放的，父親在徐州住了7-10天，在那裏父親先在火車站，後到了一箇中學，在中學的操場上，炮連裏有幾個學生兵，父親第一次學習打籃球，成為終生的愛好，在上海公安學校和北京公安學院都當過籃球隊長。

      徐州的主要項目是參觀淮海戰役紀念館，2005年的舊館我曾帶父母參觀過，這次是新館，紀念館的接待辦郭主任在館門口迎接，館裏準備了輪椅。郭主任的父親也是參加淮海戰役的老兵，應該是9縱的，參軍時13歲，還拿不動槍。

      父親説，這麼小年齡一般是理髮員、通信員，父親連隊的理髮員小桑子就是13歲當兵，在陳官莊的戰壕裏時14歲，進上海後過了幾年，父親第二次回到連隊去，小桑子已經是指導員了。

      新館氣勢較大，資料較多，我們是有備而來，也不需要更多的講解，倒是父親對着他熟悉的武器和場景發表的議論引來很多聽眾，我們周圍始終有不少人圍住，聽這個老兵講戰場上真實的故事。

       晚上是全家聚會，又像來到了春節，父親興高采烈，一直陪着到9點。第二天我們是一行人前往陳官莊。一路走的公路就是當年追擊杜聿明的徐永公路，現在是寬大的311國道，當時只是一條窄窄的土路，父親進入陳官莊時已經過了近10天，路兩邊還是各種車輛和丟棄的物資。父親當時還碰到一夥坐在路邊的人，是國民黨撤退時帶走的徐州機關工作人員，實在走不動了就不走了，在路邊等大軍來解放，集中起來等待遣返。父親説，這些人都活下來了，跟着到陳官莊的幾乎全死了，餓死了。

       路過蕭縣，父親從淮海下來後就在縣城旁邊的一個村子裏休整，住了20多天，在那裏過的春節，支前的豬肉有好幾扇。連隊從徐州出來時帶了個籃球，在村子的打麥場上架了個籃架，找了個破筐把底拆掉就是藍圈，又開始打起了籃球。

      過了蕭縣，在進河南之前，青龍鎮已經是當年戰場了，我找到一張當年手繪的火力配置圖，就是打擊青龍鎮上面的一個小村子。可惜的是，當年父親參加圍困盒總攻的何莊就在這個小村子的上面，而那時我還不知道。

       陳官莊就在311國道旁邊，平淡而平靜，那天是紀念館閉館日，清明節時熙熙攘攘的人羣不見了，旁邊很多店鋪也關門了。幾十年前那場大仗留下的只有烈士陵園和紀念館了，所有痕跡都沒有了。紀念館專門安排了人接待，只是沒有輪椅，我們拿了個凳子，父親可以慢慢走一點，走累了就坐下。

      這裏的資料更加詳實，父親找到不少他們縱隊的痕跡，從照片到資料，很是高興。父親説，現在的展覽逐步修正，已經能很好的反應當時的情況了，比如淮海戰役中那兩場阻擊戰、戰壕裏的政治攻勢等。

      本來到陳官莊的重頭戲是參觀烈士陵園，那裏渤海縱隊的烈士名單有400多人，烈士墓碑有48人，烈士名單中父親連隊的有兩人。我們本準備為每個墓碑獻一隻白花，為朱團長獻一束花，為整個烈士陵園獻一個花籃，可整個陳官莊沒有賣花的！我們本應該在徐州買好的！！父親參觀紀念館時一直走路，體力消耗大，到了烈士陵園已經走不動了，我們就沒讓他下車，在車上看了一下朱團長的塑像和渤海縱隊烈士牆。

       帶着遺憾，我們離開了陳官莊。父親的7師3團當時是何莊外圍，他在那裏待了20多天，何莊是第一個被拿下的村子（淮海戰役戰史），戰鬥結束後，四連長派人送給父親一隻卡賓槍和100發紅腚門的駁殼槍子彈，父親説卡賓槍在連隊不好使，主要是沒子彈，那種子彈比手槍的大，比步槍的小，一般是給非戰鬥人員使用了。本來父親啥都不要，但四連長孫寶深説，我們是朋友，你派了個炮排，總得拿點什麼。

       卡賓槍連隊用不上，後來上交了。總攻一開始打向內圈，父親的縱隊又到西面的王花樓去打阻擊去了，在那裏他們遭遇了李彌的突圍部隊，堵住了敵人，18團團長也犧牲了。

       當時我們沒找到何莊，我們詢問老人也不知道當年有個何莊，父親説當年打仗時就沒人了。王花樓還在，只是一片祥和，路邊停着結婚的車隊，也是奧迪寶馬的。

       現在整個戰場全是綠油油的，過膝的麥田和參天的楊樹，人們安居樂業，娶妻生子，可我覺得，這裏每棵樹下都有故事，每處土地都有鮮血，硝煙散後留下的和平和安定，正是父親這輩老兵們嚮往的生活。  

       老兵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