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女王——金縷梅丨芳草萋萋_風聞
中科院之声-中国科学院官方账号-01-16 08:20
編者按：植物在自然界中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歲月流變、氣候變遷、地質運動、生境更迭，植物歷久彌新，在不斷演化中保持着不息的生命力。中科院之聲與中國科學院武漢植物園聯合開設“芳草萋萋”，在這裏，我們關注植物的生存、競爭、繁衍、死亡，展示自然界的奇特多姿，探索神奇的生命秘境，瞭解植物給人類帶來的無限美好，致敬這無聲無息又蓬勃多姿的植物世界。
冬日盛放的金縷梅（圖片來源：nybg.org）
金縷梅因其色彩鮮豔且氣味芬芳的花朵堪稱隆冬花園中的隱藏寶藏。在寒冷的隆冬清晨走進中科院武漢植物園，一縷縷陽光透過花枝斜射而入，你會在不經意間發現一棵樹葉稀疏的小樹，卻擁有大量令人驚奇的金黃色花簇盛放於枝條之上。當逐漸温暖的陽光照亮這些小小的如同拳頭一般的花簇時，它們會緩緩展開纖細的花瓣，就像微小的焰火沿着樹枝逐朵綻放。輕嗅令人陶醉的柑橘香味，就能讓人沉浸在發現冬季寶藏的喜悦中，讓人覺得春天不再遙遠。
金縷梅的花瓣會隨着白天温度的升高逐步展開，在日落温度逐步降低後收斂。
武漢植物園本草園中冬日盛放的金縷梅與十大功勞
金縷梅屬植物的花朵、果實和來年的葉芽可以同時出現在植株上，是其極具特色的觀賞特徵。金縷梅屬名Hamamelis源自希臘文的hama（一齊）和melon（果實），意指它今年開的花和去年結的果實共存於枝頭。而種加詞mollis是具有軟毛的意思，描述了金縷梅的嫩枝和芽體密佈灰黃色絨毛的特徵。一些金縷梅屬植物在秋季就開始上演獨具特色的色彩大秀，它們的葉子從奶油黃色開始隨着温度的降低逐步變成橙色，最後變成猩紅色，最後在寒風中盛大地傾瀉於地面上，鋪就豔麗的一抹色彩。這個秀場的高潮來自其果實，金縷梅屬的蒴果由兩部分的膠囊合併而成，每個大約1.2釐米長，各包含一個有光澤的黑色種子，當其成熟時蒴果以強大的爆炸力裂開，戲劇性地將種子拋射至10米開外。
花果並存的金縷梅（圖片來源：Kathy Purdy）
拋射而出的金縷梅種子（圖片來源：Charles E. Mohr）
金縷梅的葉色在秋季令人着迷，從黃色到橙色至紅色變幻（圖片來源：fast-growing-trees.com）
迷人的發現史
金縷梅屬植物在全球共有5種，除了原產於我國的金縷梅Hamamelis mollis，還有分佈於日本的日本金縷梅Hamamelis japonica，北美的春金縷梅Hamamelis vernalis、弗吉尼亞金縷梅Hamamelis virginiana、大葉金縷梅Hamamelis ovalis。
日本金縷梅
日本金縷梅Hamamelis japonica最早由德國醫生和博物學家菲利普·弗朗茨·馮·西博爾德（Philipp Franz von Siebold）引入歐洲。他以博物學家的身份加入荷蘭東印度公司，並於 1822 年首次前往日本。他的醫生身份使他有諸多機會深入日本的各個地區，收集了大量日本本土植物引入歐洲，其中就包括分佈在太平洋一側九州一帶的日本金縷梅。儘管他在1843年出版的 Florae Japonicae 中描述了該物種，但直到1863年他才將其出售給荷蘭。
博物學家菲利普·弗朗茨·馮·西博爾德（Philipp Franz von Siebold）與其出版的 Florae Japonicae （圖片來源：ndl.go.jp）
日本金縷梅的在日本俗稱“満作／萬作”，譯為“作物豐產”，日本民間傳説當金縷梅的花朵大量出現時，就會有豐富的作物收成。其花期是2月至3月，在日本也被稱作“最早盛開的花”或“早春的山谷”。日本的手工藝人會靈活運用日本金縷梅的樹枝或者樹皮製成木屐、籃子和擱架。其花朵在日本傳統茶道中也備受推崇，在早春茶會的茶席上多有應用。日本金縷梅及其變種在外觀上與產自北美的弗吉尼亞金縷梅相似，但花朵較大，果實花萼較短。
日本金縷梅Hamamelis japonica 的花與葉（圖片來源：東京大學小石川植物園）
日本金縷梅變種Hamamelis japonica var. obtusata的花（圖片來源：東京大學小石川植物園）
日本金縷梅變種Hamamelis japonica var. bitchuensis的花與葉（圖片來源：東京大學小石川植物園）
日本金縷梅栽培變種Hamamelis japonica cv. Flavopurpurascens的花（圖片來源：東京大學小石川植物園）
日本金縷梅細枝在加熱後會變得異常柔軟，被稱為“捻薴”，自古就是用於修葺日式合掌造房屋桁架的常用材料（圖片來源：kayabuki-ya.net）
金縷梅
金縷梅Hamamelis mollis原產自我國，是最早開放的金縷梅屬植物，其傳入西方的故事更加曲折。19世紀英國著名的植物獵人查爾斯·瑪麗斯（Charles Maries）受僱於查爾斯·維奇&桑斯（Charles Veitch & Sons）公司，1877年被派往中國收集稀有的本土植物。他從廬山帶回了金縷梅的種子，但遠渡重洋後只成功培育了一株植株。當時這株幼苗是在查爾斯·維奇&桑斯公司的Coombe Wood苗圃中進行栽培馴化，由當時著名的園藝師George Harrow照顧，但誤鑑定為是日本金縷梅而不被重視。
二十年後，邱園的園藝學家喬治·尼科爾森（George Nicholson）才確定這種植物與最近引種回倫敦的日本金縷梅相去甚遠，在邱園標本館查閲了瑪麗斯當年採集植物的標本進一步確定其是一個新物種。最終，由邱園植物學家丹尼爾·奧利弗（Daniel Oliver）將其命名為金縷梅Hamamelis mollis進行發表。
在1906年，查爾斯·維奇&桑斯公司才開始重新重視並推廣這一新品種，在其當時出版的植物引種收藏珍本 Hortus Veitchii 中將其冠以“所有金縷梅中最稀有和最大的花朵”的品種，可以窺見其對該物種的重視程度。直到1914年，美國哈佛大學的阿諾德植物園開始向個人和苗圃分發金縷梅種子、植物和嫁接枝條，讓該物種進一步走進美洲的花園。
19世紀英國著名的植物獵人查爾斯·瑪麗斯（Charles Maries）（圖片來源：hamptonlucy.wordpress.com）
查爾斯·維奇&桑斯公司的Coombe Wood苗圃中的日本植物區（圖片來源：DeviantArt）
植物引種收藏珍本 Hortus Veitchii （圖片來源：abebooks.com）
儘管經歷了磨難，來自中國的金縷梅的品種在歐美比日本金縷梅更廣受人們的喜愛。一個原因是，雖然兩者都提供令人愉悦的黃色到金色的花朵，但產自中國的金縷梅是所有金縷梅中最氣味最芬芳濃郁的。且其花朵是金縷梅屬中最精緻的，四枚細長卷曲的花瓣相較其他物種的花瓣更少，花瓣長1.5釐米，花期可以從12月一直延續至來年3月。
武漢植物園中栽培的金縷梅Hamamelis mollis
間型金縷梅
間型金縷梅Hamamelis x intermedia，是以金縷梅和日本金縷梅人工雜交種育成的間型金縷梅，兩種東亞物種可以無限制地進行種間雜交。這種雜交種於1929年首次從美國哈佛大學阿諾德植物園的自播的金縷梅種子中生長出來，通過進一步觀察這一批自然雜交的植株性狀介於金縷梅和日本金縷梅之間。這些雜交種被阿爾弗雷德·雷德（Alfred Rehder）於1954年命名為間型金縷梅。1963年，這個雜交被註冊為間型金縷梅“阿諾德承諾（Arnold Promise）”，這個品種仍是當前最著名和最受歡迎的品種之一，可以在諸多花園與植物園見到其身影。
除了’阿諾德承諾’外，1969年育成的“黛安（Diane）”也是間型金縷梅，其擁有所有金縷梅中顏色最深的紅色花朵，也是深受人們的喜愛。歐洲的丹麥夏洛滕倫德植物園，德國柏林植物園和比利時梅瑟植物園也對兩種金縷梅進行了雜交選育，在這些雜交後代種中誕生了大量的表現優異的園藝品種，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帶來了大量新品種，標誌着金縷梅流行的復興。
豐富多彩的間型金縷梅Hamamelis x intermedia（圖片來源：Ivo M. Vermeulen）
弗吉尼亞金縷梅
弗吉尼亞金縷梅Hamamelis virginiana，原產於北美洲東部，從加拿大的新斯科舍省向西至美國的明尼蘇達州，向南至佛羅里達州中部與德克薩斯州東部均有分佈，於1687年被發現命名，並由亨利康普頓主教引入英國種植。作為美洲大陸是第一種被發現的金縷梅屬植物，這個名字來源於它與歐洲榛Corylus avellana的相似之處，無論是它的葉子，還是在美洲殖民地早期用作占卜棒的這一奇特用法，兩者均有極高的相似度。
美國賓夕法尼亞州Marion Brooks 自然保護區內的弗吉尼亞金縷梅Hamamelis virginiana（圖片來源：Nicholas A. Tonelli (Nicholas_T)）
在北美的野外弗吉尼亞金縷梅常分佈於潮濕的林地和溪流沿岸，在秋季其葉色呈現絢麗的紅色和黃色。其他的金縷梅屬植物都是冬季盛開，而它開花較早，在十一月就能觀賞到它的花朵，花瓣呈淡黃色至亮黃色，部分品種為橙色或紅色，開花期由秋季中早期一直延續到晚秋。
弗吉尼亞金縷梅Hamamelis virginiana（圖片來源：Ivo M. Vermeulen）
春金縷梅
春金縷梅Hamamelis vernalis的分佈僅限於密蘇里州、俄克拉荷馬州、阿肯色州和路易斯安那州的歐扎克高原。它花色也富於變化，從淡黃色到深紅色或紅紫色均有，火熱的秋葉令人印象深刻。
春金縷梅Hamamelis vernalis的花朵和秋葉（圖片來源：nybg.org & phytoimages.siu.edu）
大葉金縷梅
大葉金縷梅Hamamelis ovalis是一種極度瀕危的金縷梅物種，是在2004年才發現的植物新種，2005年正式發表，分佈於美國東南部的密西西比州和阿拉巴馬州，其葉子巨大類似於歐洲榛，花期從12月至次年2月初，花色通常是紅色，猩紅色，玫瑰粉色，酒紅色或栗色，花瓣尖端呈橙色或者黃色，花色極富變化。
大葉金縷梅Hamamelis ovalis 花色與花型的多樣性（ 圖片來源：Tim Brotzman）
大葉金縷梅Hamamelis ovalis 巨大的葉片（圖片來源：Missouri Botanical Garden）
這個新物種可能是對“失落”物種金縷梅屬植物Hamamelis macrophylla的重新發現，該物種於1812年由蘇格蘭苗圃的約翰·里昂（John Lyon）發現並出售，當時他在費城工作，其在佐治亞州和佛羅里達州間進行植物收集考察。里昂的採集資料記載得非常模糊，採集地點可能是佐治亞州西部的河岸或北卡羅來納州西部的“卡託巴山脈”。由於他當時採集的標本都不知所蹤，而且他對該物種的描述簡短到令人困惑，因此這一物種是否真實存在仍然是一個有趣的謎。也許里昂的物種仍然存在，被遺忘在某個花園或植物園中？也許就是重新發表的大葉金縷梅？
園林寵兒
金縷梅因其品種多樣且抗病性極佳可粗放管理深受歐美園丁的喜愛，近年來在國內的諸多植物園和特色花園也有引種栽培。作為冬季盛放的特色植物，將金縷梅置於園林景觀的前景中，靠近路徑或休息區可以讓人們在視覺和嗅覺感官上達到雙重滿足。
豐富多彩的金縷梅園藝種（圖片來源：BARBARA ZADROS）
金縷梅的園林應用（圖片來源：Flickr）
最後，給大家展示一些特別受歡迎的金縷梅品種。
間型金縷梅Hamamelis x intermedia ‘Arnold Promise（阿諾德承諾）’ （圖片來源：bing）
金縷梅Hamamelis mollis ‘Westerstede（韋斯特施泰德）’ （圖片來源：bing）
金縷梅Hamamelis mollis ‘Pallida（帕麗琳達）’ （圖片來源：bing）
間型金縷梅Hamamelis x intermedia ‘Orange Beauty（橙色美人）’ & ‘Sunburst（豔陽）’ （圖片來源：bing）
間型金縷梅Hamamelis x intermedia ‘Orange Peel（橙皮）’ （圖片來源：bing）
間型金縷梅Hamamemlis x intermedia ‘Jelena（耶萊娜）’ （圖片來源：bing）
金縷梅Hamamelis mollis ‘Rubin（魯賓）’ （圖片來源：bing）
間型金縷梅Hamamelis x intermedia ‘Diane（黛安）’ （圖片來源：bing）
參考文獻：
1.Royal Horticultural Society, “Hamamelis (Witch Hazel)”
2.Lane, C. (2005). Witch Hazels (RHS Plant Collectors Guide). Timber Press, Inc, Portland. OR Leonard, S. W. 2006. SIDA 22(2): 849-856.
3.Christopher Lane Witch Hazels, 2005. Portland, OR: Timber Press.
4.GB Emerson, quoted in Lane’s Witch Hazels
5.Georgene A Bramlage, “Hamamelis—Landscape Aristocrats.” Suite101.com, December 4, 2006.
6.Earl nickel, Witch Hazel: Queen of Winter
7.Chemical Research in Toxicology, 2008 Mar;21(3):696-704
來源：中國科學院武漢植物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