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外人談兩個關於八十年代國內藝術界的話題_風聞
h2002-01-24 14:05
【本文由“eagle”推薦,來自《日本的東西質量確實非常過硬啊?》評論區,標題為小編添加】
- 鄉野隱士:“無意去評論關於日本商品質量好與不好的問題,但在最近日本政客不斷髮表敵視中國的言論,瘋狂拉攏美國、歐洲國家對抗中國的關鍵時刻,樓主提出這樣的議題,出於什麼什麼動機?若你是中國人,望你自重”。
我的回覆如下:
您以前寫的文章中曾經提到自己是一名老建築設計者,當過總建築師,所以我跑題談兩個有關八十年代的話題。
在1980年《北京晚報》主辦的“新星音樂會”上,一首歌曲《軍港之夜》的歌詞遭到非議,因為歌詞中有一句“讓我們的水兵好好睡覺”。於是有人質疑:我們的士兵都睡着了,誰來站崗保衞祖國呢?這種令人哭笑不得的雞蛋裏挑骨頭,找茬上綱上線,讓當時的中國藝術界遭到了很大壓力。
當年(80年代初期)流行歌曲,以及歌曲演唱的歌手唱法,包括後來在1983年央視春晚現場李谷一是否可以演唱《鄉戀》,總導演不敢決定,還要請示當時的央視台長+在現場坐鎮的時任國家廣播電視部部長吳冷西。後來鄧麗君演唱的港台歌曲在我國大陸地區廣泛傳播,還有演唱的我國三十年代四十年代電影歌曲/流行歌曲,都是80年代初期到中期,能引起非議,軒然大波,甚至鬧到嚴查的事。
1979年北京首都機場候機樓,袁運生先生及合作者所繪製的壁畫《潑水節——生命的讚歌》在社會上的反響遭遇是個例證。因為繪製的傣族民間傳説故事情景,其中有3位女人體,社會上有人激憤之下,要求公安部門以“流氓罪”將袁運生送到秦城監獄去。也有人質疑這個傣族民間傳説故事情景畫面中“沒有拖拉機,也沒有高壓線”,“我們不能赤腳,我們有塑料鞋穿”。還有人提出:“是要一個傣族,還是要一個袁運生?”,人為地將一個藝術範疇的問題上升到民族政治的層面,扣的帽子可謂至大至重。
時代延續意味着,大家從一開始驚異、愕然、不理解慢慢開始理解、接納、欣賞,這一過程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中國人的思想,隨着改革開放的步伐,變得更為開放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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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北京首都機場候機樓裝修階段,袁運生先生及合作者和學生助手所繪製的壁畫《潑水節——生命的讚歌》,壁畫中的傣族女性藝術造型誇張以瘦為美倒是沒什麼,但因畫中繪製了3位傣族的女人體,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機場建設總指揮李瑞環到現場看後説,請小平同志看後再説,沒有給畫家壓力。之後,鄧小平、李先念等中央領導人前來參觀這幅“大尺度”的壁畫,小平同志説:“我看機場壁畫很好,應該出畫冊,要是能在城裏畫一個更好,讓老百姓都能看到”。旁邊的李先念事後也對周圍的採訪記者回應説:“我看中國有的人就是少見多怪”。
然而,由於美術家行業組織某些領導策劃,1979年年底,有人以中國美協的名義專門組織過一次現場批判會。因為畫的是傣族女子,組織批判的人從中央民族學院(中央民族大學前身)找來很多傣族學生,整整一車,拉到機場這幅畫前面,讓他們批判。袁運生被要求來到現場,他給同學們詳細介紹了他創作這幅畫的背景及寓意:這裏畫的是傣族潑水節的傳説故事,在傣族民間傳説裏,有個魔王總是欺壓百姓,後來被傣族少女殺死,人們潑水沖洗魔王留下的骯髒血跡。這幅畫表達了傣族人民追求幸福的願望,是很有詩意,很浪漫的。聽着袁運生一番富有詩意的描述,在場的傣族學生深深地融進畫面所表現的美妙意境之中,大受感染,批判自然就無從談起。一場精心策劃的批判會變成了一場藝術鑑賞會,搞得組織者進退維谷,尷尬異常。但是現場還是有人在授意之下發出疑問:“畫中沒有拖拉機,也沒有高壓線”,“我們不能赤腳,我們有塑料鞋穿”。
社會上有人激憤之下,要求公安部門以“流氓罪”將袁運生送到秦城監獄去。有人提出:“是要一個傣族,還是要一個袁運生?”,人為地將一個藝術範疇的問題上升到民族政治的層面,扣的帽子可謂至大至重。《美術》雜誌也在承受着來自社會各界的輿論壓力,此時的《美術》雜誌發起了一場關於“正確對待人體美術”的討論,並且在這一期雜誌上刊登了大量國外人體作品的美術圖片。在下一期的雜誌上刊登了很多全國來自讀者的來信,其中有一位來自昆明讀者黃振瓏的信,最能夠表達當時大多數知識分子的觀點:“海關查私也將人體相片作為目標去搜索,貴刊難道要把欣賞屁股、胸部作為現代化的目標進行下去嗎”?
後來機場方面怕非議太大,也為了平息批判者的怒氣,特意用白紗簾將人體遮住,再後來到1982年,乾脆用三合板做了一堵假牆,將其遮得嚴嚴實實。直到1990年北京亞運會前夕,因為需要向每幅壁畫塗保護液,那個三合板假牆不方便施工,於是機場相關裝修負責人徵求畫家意見後決定拆掉。只能説,到1990年的時候,國內大眾已能夠接受在公共場合出現這種繪畫題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