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企業在2023:已有疾風起_風聞
佘宗明-央视特约评论员、数字经济智库高级研究员-02-01 17:22

文 | 佘宗明
《歲月神偷》歌中唱道:
時間是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
晴時有風,陰時有雨。
時間確實是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
1個月前,輿論場中最熱的話題,是疫情。對於感染高峯到來的後果,很多人爭論不休。
過了個春節後,疫情似乎已淡出公眾視野。尷尬的專家只能説:疫情沒消失,只是低水平流行。
幾個月前,很多網友還在借玩胡歌與彭于晏互Cue“他不着急,我也不着急”的梗,來為自己的單身汪身份辯解。
可現在,胡歌“我當爸爸啦”的官宣已刷屏網絡,熱搜上與之相映成趣的話題是:壓力給到彭于晏。
感到“猝不及防”的,或許還有很多民營企業。
對照當下和之前,許多人對民企的態度也在變。
結合當前的形勢,不難預見:對民營企業來説,2023年跟兩年前的現實氣候,必然不太一樣。
01
三陽始布,四序初開,癸卯已啓,雲程何來?
眼下,很多地方都用“開年第一件事”裏的關切,給出了答案:拼經濟。
怎麼拼經濟?
答案離不開“信心”二字。要給企業(尤其是民企)更多信心。
於是幾乎各地都在給企業吃定心丸:
換位思考“政”與“企”,企業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服務企業也是在服務大局、服務羣眾。
一是對待企業要一視同仁,二是兑現政策要一諾千金,三是流程再造要一順到底。企業和企業家對營商環境的感知最敏鋭,我們要以眼裏揉不進沙子的態度抓營商環境,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
這是安徽省委書記在安徽“新春第一會”上的説法。
要把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當作“自己人”。
這是福建省委書記在年後開工首日的表態。
不光是省一級,很多市縣也在給民企吹暖風,如——
蘇州市委書記在推進“敢為、敢闖、敢幹、敢首創”動員會暨作風建設大會上稱:
在蘇州,一年365天每天都是“企業家日”,企業每天24小時都能享受到不打烊、不打折的精心服務。
成都市1月28日召開的“12345”親清在線啓動暨優化營商環境座談會提出:
讓企業的每一個聲音都能夠聽到、每一個訴求都能夠得到回應、每一條建議都能夠得到關注;堅定不移讓市場主體站好“C位”、當好主角,努力做到同樣條件成本最低、同樣成本服務最好、同樣服務市場機會最多,竭盡一切所能、創造最好條件,為市場主體提供一流發展環境,“讓市場主體辦事像‘網購’一樣方便快捷”。
中山市市委書記在1月28日的全市高質量發展大會上,先帶頭向企業家致敬,之後直接公開自己手機號説:
“企業有增資擴產需求,有總部建設需求,可以直接報給我,我和市長當好你們的服務員,當好你們的後勤部長……”
山東菏澤東明縣縣委書記1月29日在會上鄭重表態:
強調一下,企業同羣眾一樣,必須時刻放在心中最高位置……誰跟企業過不去,縣委、縣政府就跟誰過不去。
都在強調堅持“兩個毫不動搖”,都在明確支持民營經濟發展壯大……這些意味着什麼,已用不着多説。
沒必要“有一善,從而賞之,又從而詠歌嗟嘆之”。
許多做法,都是本分。
02
“支持民營企業”,只有簡單六個字,究其內涵,卻從不簡單。
它其實可以拆解為很多具體而微的議題,包括但不限於:
怎麼評價BAT+TMD?
怎麼看待互聯網大佬們?
怎麼對待民企發展中出現的那些問題?
就現實看,在當前輿論場中,很多人cos的角色是“葉公好龍”裏的葉公:嘴上説要支持,身體上卻很誠實地重複着“一鯨落”的句式。
他們對民營經濟的支持,僅限於抽象層面,一落到具體問題上,全都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就在前不久,任澤平、司馬南、吳曉波、胡錫進等大V之間,就民營經濟相關問題產生了一場論戰。
這場被視作開年大瓜的風波,來龍去脈並不複雜:
1月18日,向來主張提振民營經濟的任澤平説,對於提振民營經濟信心,目前各界呼聲較高的辦法,主要是把網上個別“喊打喊殺”“讓民營企業離場退場”的壞人管起來。
不少網友説:直接報司馬南身份證號吧。
1月22日,司馬南連發微博,稱要“警惕任澤平”,將任澤平的觀點説成“封殺不同聲音”,還將他跟恒大的那些事又點了一遍。
之後任澤平與司馬南互懟了一通。
1月25日,吳曉波力挺任澤平,稱與反對民營經濟的觀點勢不兩立。
當日胡錫進也發聲了,沿襲了一貫的“雖然……確實存在部分……但是……最後老胡呼籲……”的胡錫進體風格,稱“關鍵是民營自己要有不為輿論左右的韌性”。

▲胡錫進的發聲截圖。
這裏面的是與非,結合當事人的慣常表現,就可窺斑見豹。
順着這類爭論,可以肯定的是:
支持民營企業,就該警惕那種化着政治正確妝容的“民企=資本主義私企”論調——這本質上是新式“姓資姓社”輿論泥沼。
實質上,從世紀之交時民營企業家“原罪論”之辯,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後關於“國進民退還是國退民進”的討論,再到近年來有關民營經濟“離場論”和仇資言論的出現,都是“姓資姓社”之爭延長線上的餘響。
而今,顯然不能由着這些沉渣泛起的爭議困住民營企業。
別忘了,良好的營商環境,必定也包括正常的輿論環境。
03
細究起來,部分人對民企的狹隘化理解與工具化認知,也算是2018年甚囂塵上的“民營經濟離場論”和後來的“新公私合營論”的變種。
在當年的中國企業家高峯論壇上,經濟學家華生做過一番題為《改革開放40年 從姓社姓資看企業家與營商環境》的演講。
在這場演講中,華生就回應了很多人對於“民營企業造成貧富分化”的質疑:
看看財富榜上首富們的鉅額財富,確實令人羨慕妒忌恨。他們的一個小目標,也常常令普通人絕望氣餒。特別是市場經濟中的富裕,確實並不總是靠努力、天賦或者勤奮,而在一定程度上靠機會和幸運,甚至有時也不排斥陰謀和伎倆。
但是,誰又能否認,正是這少數幸運而又不乏自己奮發努力、家庭背景與普通人一樣的成功人士,激勵了千千萬萬的人去創新創業,誘導了億萬資金流入了創新創業創造財富的洪流,從而做大了整個社會的蛋糕,在不同程度上提高了幾乎每一個人的生活水平?要知道,歷史上所有付出巨大社會代價的均貧富努力,並沒有帶來普遍富裕,相反卻總是以普遍貧困而告終。
這幾段話,就道出了“做大蛋糕”對“分好蛋糕”的價值,也跟“共同富裕不是均貧富,而是人的全面發展”奧義相通。
華生説:今天其實並不需要對民營企業的特殊扶持和傾斜,而是需要一個競爭中性、不貼政治和所有制標籤的營商環境。
誠如此言,支持民營企業,就是要給他們穩定的善治預期——民營經濟不會因為“出身”就遭到另眼相待,而是被尊重產權、遵循法治的營商環境圍裹。

▲華生的説法,也是對吳小平們謬論的駁斥。
那該如何更好地營造這類宜商的營商環境?
在此可援引下《光明日報》1月3日刊發的《用制度和法律堅持“兩個毫不動搖”》一文中的觀點:
在制度設計上,要從局部領域的“管”向全局系統的“統”轉變。經過改革開放40多年的發展,我國的民營經濟已經紮根在經濟社會各領域,民營企業的產業鏈、供應鏈、創新鏈深度融合,交織成網,因此針對民營經濟的局部性政策具有十分明顯的網絡效應。單一領域出台的收縮性政策,將會通過由成千上萬家民營企業編織而成的生產、供應、銷售網絡進行傳遞、放縮與轉化,致使政策效果往往“言不由衷”“言非所意”。
鑑於此,在未來推進市場經濟發展和制定相關產業政策時,應堅持系統觀念,樹立全局思維,優化制度設計方案,強化政策效果研判,形成系統性工作合力,統籌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工作全局,慎重出台有關民營經濟發展的局部收縮性政策,避免個別行業正常的管制政策對市場產生超出預期的系統性影響。
文章還提到,對於民營經濟,在立法原則上,要從正面清單的“立”向負面清單的“破”轉變;在行政執法上,要從立足短期的“罰”向放眼長遠的“保”轉變。
這些本也該是堅持“兩個毫不動搖”的正確打開方式。
04
説這些,無非是重申常識。
那為什麼當下仍要強調堅持“兩個毫不動搖”?
原因之一就是,過去3年,太多民營企業過得都很難:多重因素疊加之下,它們深陷困境,不少民企都是掙扎在生死線上。
而國民經濟的景氣情況,又跟民營企業的命運緊密綁定。
如今,面向民企的政策面在持續回暖。
套用2023年開年來熱播的三部“風系”現代劇的名字,民營企業時下的處境就是:
“向風而行”的它們想“去有風的地方”,如今“已有疾風起”。
這股“風”,該是春風,而非冷風。
這時候,那些動不動用新式“姓資姓社”之爭圍困民企的聲音,也該消停了。
民企可以被批評,但不該動輒被上綱上線或誅心論的箭頭對準。
事實上,許多視民企為仇讎的人,或許有必要了解一段往事:
1997年,華為曾被人舉報到中央,説它姓“資”不姓“社”,理由是:華為是非公有制企業,又搞了職工持股,背離了大方向。
當時正在起草十五大報告的高尚全(原國家體改委副主任),為此專門跑到深圳實地調研。
調研的結果讓他很興奮:華為創始人任正非以2.1萬元起步,國家沒有投入一分錢,企業卻給國家創造了巨大税收和財富,解決了十幾萬人的就業,職工也分享到了發展的成果。在他看來,這樣的企業,應該是改革的典型才對,怎麼會不姓“社”呢?
2014年11月,任正非特意找到高尚全,對此表示感激,高尚全説:我不是為你一個企業,人家説你姓“資”,我説這是姓“社”,我用不着跟你説,我也不圖什麼。
若是按照某些人的偏狹邏輯,他們心中的“民族之光”華為,還能活到現在嗎?
民營經濟在現在和將來,也該像華為在1997那樣——作用被看到,價值被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