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冷戰”前夜，本次中央集體學習透露了什麼信息？_風聞

1月3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進行第二次集體學習。這次集體學習提出，面對未來可能的“狂風暴雨、驚濤駭浪”，必須要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以增強我國的生存力、競爭力、發展力、持續力。的確，目前國際形勢複雜動盪。且不説仍在持續的地緣政治衝突和疫情反覆，全球變暖、全球經濟下行壓力增大、債務危機等問題也威脅着各國的安全，而目前最為充滿不確定性的是中美之間的緊張關係和大國競爭格局。

中美之間在整體上顯現一種回暖趨勢，雙方都在防止大國關係的無限惡化、管控分歧，但局部上中美在核心領域的交鋒日益激烈。美國試圖拉下一幅巨大的科技鐵幕，在地緣科技領域遏制中國發展。

1、緩緩落下的科技鐵幕

路透社1月30日報道，美國已停止向美國企業批准與發出針對華為、涉及大部分產品的出口許可證。美國正在試圖全面切斷中國企業與美國尖端技術之間的聯繫。同一天，共和黨主席、眾議員凱茜·麥克莫里斯·羅傑斯表示，TikTok首席執行官周受資將於3月出席美國國會能源和商業委員會。

美國正在窮盡一切手段遏制中國的科技發展，這不禁讓人聯想到二戰結束後英國首相丘吉爾著名的鐵幕演説裏的那句，“從波羅的海的什切青到亞得里亞海邊的的裏雅斯特，一幅橫貫歐洲大陸的鐵幕已經降落下來。”如今，從日本的筑波科學城到荷蘭的艾恩德霍芬智慧港，從中國的華為公司到字節跳動，一幅排除中國的全球科技鐵幕正在落下。

1946年 丘吉爾鐵幕演説 圖片來源：來自網絡

美國的對華地緣科技戰略攻勢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為“戰略動員”階段，從特朗普時期開始，美國就開始加強對於中國科技企業的審查、停發部分中國學者簽證、進行部分出口管制、增添實體清單。而到了拜登時期，美國加強了這種做法，並且開始推進多邊出口管制的實施，與盟友構建技術同盟。

而近一年來，美國逐漸進入了對華科技領域戰略的第二階段，採取了更為積極主動的攻勢策略。比如美國推出的《美國創新與競爭法》和《美國競爭法》的立法草案，以將更多的精力集中在提升美國科研能力、產業政策等。2022年8月，拜登簽署了《2022芯片和科學法案》，以加強美國半導體產業，遷回部分國際供應鏈，打擊中國半導體產業的發展。同時，美國加強多邊管制措施、加大管制力度和範圍，切斷中國公司與更廣泛關鍵、尖端設備和軟件的聯繫。

2022年10月7日，美國商務部發布了修訂後的人工智能和半導體技術的對華出口政策。這份長達139頁的新出口管制條例，實際上禁止向中國出口能為人工智能算法提供動力的一切先進芯片。新政策出台十天後，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發表重要講話，他説，“我們正處於一個拐點。後冷戰世界已經結束，一場激烈的競爭正在進行，以塑造未來。競爭的核心是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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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對中國在科技領域的惡意，出於兩個原因。一是出自大國競爭和國家安全的擔憂。**科技自古以來都是國家競爭中的決定性因素。任何一個國家的崛起都必然伴隨着發明創造數的增加和技術的快速發展。英國的崛起如此。美國的崛起如此。德國和日本的崛起都是如此。美國政策制定者很清楚這點，因此要發動一場預防性的科技戰爭，維持美國的科技優勢，避免美國21世紀最大的戰略競爭對手趕超自己。美國對中國重拳出擊，拉開了一道貫穿歐亞大陸的科技鐵幕。從特朗普政府開始，美國就開始對中國廣泛部署出口管制，以切斷中國公司與關鍵、尖端設備和軟件的聯繫。拜登政府則一步一步擴大和精細化了這種出口管制。

**二是保持科技主導地位是美國保持全球經濟優勢地位的重要手段。**從美國的歷史來看，美國的經濟騰飛總是由科技創新推動的。技術上的領先和突破也是美國總是能在全球經濟中領跑的重要原因。如蘋果、谷歌這樣的大型科技企業，他們既是美國科技實力的市場產物，也是美國科技與經濟地位互為支撐的代表。因此美國不敢輕易喪失科技的領先地位。目前來講，美國希望將數字科技、先進製造、新能源、新材料、人工智能和量子計算等先進技術領域都死死地攥在手中。因而美國希望在關鍵技術上“卡脖子”，芯片只是其中的一項技術。其他的技術，如光刻機、核心工業軟件、觸覺傳感器、微球等，都是目前中國與日本、美國等世界最前沿技術的差距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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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美國的地緣科技攻勢有三手棋。第一手是不斷給出口管制加碼，確保不再有任何美國公司將尖端技術流入中國。**與出口管制緊密聯繫的是美國不斷添加的實體清單，在實體清單上的實體或是被完全禁止獲取美國的服務或貨物，或是被部分禁止需要審核。2018年中國只佔實體清單的14%， 而到2022年中國則佔了29%，從130條直線上身到532條。目前在該名單上的中國企業包括電信通訊領域(華為)、人工智能(SenseTime、Megvii、iFLYTEK) 、半導體(中芯國際、海思、Phytium)、數碼相機(海康威視、大華)、無人機 (大疆)、網絡安全(奇虎360)和超級計算機(中國國家超級計算中心)等。

**第二手是軟硬兼施給盟友和其他國家加壓，一同配合美國的出口管制。**為了阻斷中國獲取尖端技術的替代路徑，拜登政府正在利用美國在全球半導體供應鏈中關鍵咽喉的地位，聯合其他國家使美國的出口管制變成一道針對中國的全球鐵幕。在拜登的推動下，近期美國與日本和荷蘭就對中國芯片出口限制達成協議，將美國於去年10月採取的一些出口管制措施擴大到荷蘭和日本的企業，包括荷蘭半導體設備製造商阿斯麥（ASML Holding NV）、日本的大型光學儀器製造商尼康（Nikon Corp）和半導體制造設備巨頭東京電子有限公司（Tokyo Electron L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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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手是加強美國自身的科技產業。《2022芯片和科學法案》就是最好的例子，美國開始在自己的研發創新、產業活力、供應鏈上發力。包括增加聯邦研發支出的數額，支持科技產業（如硅谷）的研發創新、加大對支持技術創新和所需基礎設施的投資等。另一方面，美國正在愈演愈烈的對科技部門的反壟斷審查，也是美國在地緣科技競爭中增強家競爭力的必要手段。

進入2023年，儘管中美關係整體存在回暖趨勢，但地緣科技領域的競爭並沒有改變。據美國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新任主席稱，白宮正在考慮採取新行動，阻止美國與中國科技市場的全部業務往來，推動一場更全面和嚴格的投資封鎖。這幅全球科技鐵幕，已然加速落下。

2、在炮火前線的中國科技企業

在這個中美科技冷戰的前夜，中共中央政治局關於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的第二次集體學習意義非凡。對於我國即將面臨的“狂風暴雨、驚濤駭浪”做了基本判斷，也給出了應對方向。目前，後方加緊準備，前方炮火正濃。中國企業處於中美科技競爭第一線，重要性和壓力前所未有。

**美國主導的全球生態正與中國（企業）脱鈎。**在過去幾十年中，中國企業廣泛而深入地參與到全球經貿活動中，也與當下的全球科技創新的生態緊密結合。而這個生態的主持者和主要供給者都是美國（企業）。因此説，過去中國企業面向全球發展時，許多創新動力源都與美國緊密相關。特別是在美國芯片設計軟件、製造設備和設備組件領域，美國都具有無法被替代的優勢和地位。而這也成了美國主導的全球生態與中國企業脱鈎的主要方式。

以半導體行業為例。半導體行業預計到2022年將產生6460億美元的收入，但更重要的是，它是全球每年數十萬億美元經濟活動不可替代的推動者。對於一些關鍵的半導體制造設備，可能落到最後全球只有一個供應商。而通常那個單一的供應商是一家美國公司。日本和歐洲一些發達國家是非美國的半導體制造設備供應商，但這些公司通常專注於不同的技術領域，並不能完全替代美國技術的產品。因此那些主要的美國技術供應商——應用材料公司、LAM Research和KLA等公司——是美國政府扼殺中國AI和半導體行業大部分領域的咽喉要道，美國政府正在試圖掌握那些其他國家所控制的咽喉要道。

2020年12月18日，美國商務部將中國半導體製造商中芯國際正式列入到實體清單（Entity List）。這也意味着此後美國的電腦和芯片類企業必須獲得美國商務部的許可，才能夠將特定技術出口給中芯國際。此後，中芯國際又受到了美國的多輪出口管制加壓，被迫停止或延緩在先進製程方向的突破。2022年10月的出口管制政策，進一步封鎖了中芯國際等中國半導體公司獲取芯片和技術的渠道。目前在美國實體清單上的中國企業包括華為、中芯國際、商湯科技、大疆、科大訊飛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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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意圖將自己主導和掌握的全球生態與中國企業脱鈎。一方面是上面的技術和硬件供應層面。另一方面是在全球市場中排斥中國的數字科技、通訊技術企業。**在這方面美國需要分兩步走。第一步是在美國國內市場中排除中國科技企業。比如大疆、華為和TikTok。特朗普政府上台後，將美國政府原來用的大部分大疆無人機全部去除，也試圖通過“一刀切”的方式將TikTok和WeChat這樣的應用完全踢出美國市場，後來拜登雖然停止特朗普的行政命令，但是TikTok和WeChat則一直處於美國的嚴格監管和審查之下。近期美國國會又在重提將TikTok踢出美國，希望在美國市場中完全消除中國科技企業的痕跡。

2022年11月，聯邦通訊委員會委員布倫丹·卡爾表示應該直接封禁TikTok。參議院情報委員會聯合主席馬克·沃納參議員表示“長痛不如短痛”，支持直接封禁。聯邦調查局局長克里斯托弗·雷告訴國會，他對TikTok在美國的運營“極為擔憂”。

第二步是在全球範圍內排除中國科技企業，這個更難做到，但美國目前盡力在歐洲先行推進。如特朗普政府提出的“清潔網絡倡議”，在電信運營商、移動應用程序、應用程序商店、網絡雲服務和海底電纜五大領域全面清除“不受信任的”中國設備和技術產品。在這一方面，美國最慣用的手段就是給中國企業扣上“監控”“間諜活動”“隱私安全”這樣的帽子，誇大中國企業的威脅，要求其他國家一同排除中國企業。早在2020年，印度就已完全封禁了包括TikTok在內的60餘款中國應用。目前，歐盟也同樣在對TikTok進行嚴格的審查和問詢。

3、面對鐵幕，中國怎麼辦

當前國際形勢風雲變幻，地緣政治衝突在歐洲仍在持續，在東亞也愈發緊張，而地緣科技的中美爭端則早已打響。雙方都在加強各自產業鏈的安全性和自主性，美國甚至試圖以“小院高牆”的方式擾亂原有的國際供應鏈。也是在這種背景下，這次政治局集體學習中提到，只有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才能夯實我國經濟發展的根基、增強發展的安全性穩定性。在當下的中美地緣科技博弈中，集體學習所釋放的信息具有重要意義，是以高層次的戰略思考回應當下緩緩落下的科技鐵幕。面對美國的鐵幕攻勢，有兩點是我們需要額外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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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要做好底線思維和心理預期。**中美的科技競爭不會像中美整體關係一樣，會出現偶爾的回暖趨勢。中美科技競爭將會愈演愈烈，美國會竭盡全力封堵中國獲得尖端技術的所有關鍵咽喉通道。同時，中國企業勢必在國際上也會遭到更嚴重的指控。這與價值觀無關，而是國家競爭中的必經之路。另一方面，中美科技競爭也不可能設置底線或者管理競爭之類的做法，因為科技競爭既是國力之本，但也不會直接引發嚴重的安全和軍事衝突。因此中國的企業和市場需要做好底線思維和最壞的心理預期，明白“打鐵還須自身硬”的道理。

**二是重視市場主體在營造創新生態中的戰略性作用。**面對美國的鐵幕攻勢，其實前些年我們就已經定下了應對基調，即自立自強。因此我們需要構建自身的良好創新生態。良好的創新生態需要國家和市場的雙輪驅動，要將科技創新與制度創新、管理創新、商業模式創新、業態創新和文化創新相結合，才能形成強大的動力源。總書記強調，要加快科技自立自強步伐，解決外國“卡脖子”問題。首先是健全新型舉國體制，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優化配置創新資源。

其次，也需要重視市場主體在營造創新生態中的戰略性作用。改善科技創新生態，激發創新創造活力。一方面，企業是技術創新的主體，將資本和技術相結合，才能更好地提高技術創新能力；另一方面，堅持創新鏈、產業鏈、人才鏈一體部署，推動深度融合。包括鼓勵企業與大學科研機構建立多種形式的合作關係，構建產學研協作新模式，推進產學研深度融合等等。

過去半個世紀內，美國在冷戰中擊敗了戰略對手蘇聯，在金融和科技競爭中擊敗了日本。現在，面對中國的崛起，美國為了穩固自己的科技主導地位，又將地緣科技競爭引向中國。此時此刻，中國更需要冷靜和戰略定力，同時加快自身的發展和戰略調整，做好應對美國科技鐵幕攻勢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