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對狄青説出這句話時,宋朝就註定“死”了_風聞
熊猫儿-02-05 10:17
宋朝是中國歷史上積貧積弱的時代,也是公認的最缺乏鐵血精神的時代,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多方面的因素綜合導致的,而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重文抑武。
任何歷史都會在當時人的言語和行為中留下線索,只要努力尋找,就一定能找到蛛絲馬跡,而宋朝的鐵血之死,早在仁宗時期就已經根深蒂固了。
宋仁宗
殺雞儆猴
公元1048年,韓琦赴定州任知州兼安撫使,進位資政殿大學士,加觀文殿學士,聲望一時無兩。當時的定州作為西北邊鎮,與宋朝其他地方不同,長期由武將鎮守,軍紀廢弛,士兵驕橫散漫。韓琦到任之後,下決心大力整頓軍紀。
宋代定州位置示意圖
就在這時,狄青的部將焦用正好從定州路過,受到狄青的熱情款待。
不料焦用的部下跑去韓琦那裏告狀,説他剋扣軍餉。在這個節骨眼上,韓琦怎麼能夠放過這個樹立典型,殺雞儆猴的機會呢?韓相公二話不説,帶着部下直接到狄青的軍營中抓人,狄青苦苦哀求,以“焦用有軍功好兒”的理由為焦用求情,意思是焦用有戰功,而且剋扣軍餉這種事情早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您韓相公就高抬貴手,抬兄弟一手吧。韓琦的回答非常乾脆:“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此豈得為好兒耶?”
東華門唱名
這個東華門唱名是什麼意思呢?
原來,按照宋朝制度,科舉揭榜以後,要在東華門由皇帝親自用由“臨軒唱名”的方式公佈考試結果,這一制度從宋太宗時便定下了。
據《宋會要輯稿》:“雍熙二年三月十五日,太宗御崇政殿試進士,梁顥首以程試上進。帝嘉其敏速,以首科處焉。十六日,帝按名一一呼之,面賜及第。唱名賜第,蓋自是為始。”
皇帝親自唱名,可見當時進士地位之高。與文官相反,武官的地位則在宋朝迎來了歷史上最低的時代,而且,這種觀念已經深入人心,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
韓琦這句話的意思也就呼之欲出了:在科舉中考中狀元才是真男人,你們這些帶兵的莽夫算神馬東西?
這句話對狄青來説,簡直不亞於直接在臉上扇了一記重重的耳光,他不僅是個地地道道的“文盲”,還是個臉上有刺字的“賊配軍”。儘管他身經百戰,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但這一切在韓琦的眼裏,總也抵不過滿肚子的墨水。
狄青畫像
史書沒有記載狄青當時的面色,但想來一定不會太好看。可是,狄青不知道,跟韓琦接下來的行為比起來,這句羞辱簡直是小兒科。
韓琦説完之後,馬上命令左右將焦用當着狄青的面就地斬首。狄青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只能默默忍受,畢竟韓琦拿着“整飭軍紀”的尚方寶劍。
這件事也從側面證明,一個有軍功的武將在韓琦眼裏,連豬狗的不如,想殺便殺。
鬱郁而死
焦用的厄運結束了,狄青的厄運卻才剛剛開始。
狄青在西北邊陲摸爬滾打了十數年,立下赫赫戰功,又平定了儂智高叛亂,因為戰功卓著被提拔為樞密使,就連兒子們也跟着“雞犬升天”。
按宋朝的制度,樞密使便已經是宰相之一了,一個“賊配軍”居然做了宰相,騎在自己的脖子上吆五喝六,這讓那幫高高在上的文人們如何自處?尤其是曾經當面侮辱過狄青的韓琦,狄青當上樞密使時,他還在地方摸爬滾打,直到做了三司使,也是狄青的手下。
為了不讓“賊配軍”撒野,文官們的彈劾奏章如同紙片一般飛上大殿,還數次造謠想要至狄青於死地,北宋名臣王在《默記》中記載了幾件狄青的“黑料”:
在一次喝酒時,酒桌上有個叫白牡丹的歌姬,因為嘲笑狄青臉上的而被他鞭打;
狄青任樞密使時,有一次京城發大水,他搬到相國寺居住,曾經穿着黃袍指揮士兵;
狄青任樞密使時,天上出現彗星,皇帝免去他的官職後,彗星就沒了,可見這是天意。
由此可見,文人們為了拉狄青下台可謂不遺餘力。比如一天夜裏,狄青家的一個僕人在院裏燒紙錢,火光稍微大了點,便被人告發家中有金光閃爍,要知道,楊堅在造反前家裏也有一樣的奇景。
重重非議充斥朝廷,仁宗就算再想保住狄青,也只能有心無力了。
1056年,仁宗免去狄青樞密使職位,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銜,離京出判陳州;幾個月後,狄青狄青嘴生毒瘡,鬱鬱而終。
狄青像
後記
在宋代,狄青並不孤獨,他的境遇也是所有武官的境遇。他一生經歷二十五次大戰,每戰每捷,如同北宋的滅火隊員,哪裏有危險,哪裏就有他的身影,可惜,這一切還是抵不過“東華門唱名”。
諷刺的是,文官們“廉吏十一,貪吏十九”,宋徽宗之後,官場幾乎一片腐爛,即便如此真宗之後竟沒有斬殺過任何一個文官,就連臭名昭著的蔡京也得以活到八十歲,享盡榮華富貴,從容去世。
朝代和人一樣,什麼人掌握話語權就註定了這個時代的性格。作為既得利益集團,文人缺乏熱血精神,又缺乏基本的戰爭常識,一旦發生戰事,他們只想通過求和解決,從檀淵之盟開始,這種策略幾乎貫穿了整個宋朝的始終,這也直接導致了宋代最富卻最弱的特點。
宋朝之死,從韓琦説出那句話時就已經註定了。
附:
近些年來,又有人為韓琦洗地,説這句話是在特殊環境下所説。被韓琦誅殺的焦用,也是死於貪污軍餉。
後青舊部曲焦用押兵過定州,青留用飲酒,而卒徒因訴請給不整,魏公命擒焦用,欲誅之。青聞而趨就客次救之。魏公不召,青出立於子階之下,懇魏公曰:“焦用有軍功,好兒。”魏公曰:“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此豈得為好兒耶!”立青而面誅之。青甚戰灼,久之,或曰:“總管立久。”青乃敢退,蓋懼並誅也。——《默記》
一查記載,好像確實是如此。焦用【請給不整】,貪污軍款,其部下不堪忍受而告發,焦用因此被處死。
又據《宋史·韓琦傳》:
【初,定州兵狃平貝州功,需賞賚,出怨語,至欲噪城下。琦聞之,以為不治且亂,用軍制勒習,誅其尤無良者。士死攻戰,則賞賻其家,籍其孤嫠繼稟之,威恩並行。又仿古三陣法,日月訓齊之,由是中山兵精勁冠河朔。】
韓琦吹於是聲稱:整個事件中,韓琦這位東華門外帶花的進士扮演的是揭露貪官明正典刑的青天。處決焦用是韓琦在整頓定州軍隊的軍紀的一步。這妥妥的正能量。至於狄青,扮演的卻是個貪污犯求情的小丑。

韓琦
這些言論,是不是有道理呢?這需要就整個歷史大背景來考慮。韓琦本傳吹捧韓琦,説【中山兵精勁冠河朔】,看起來是很厲害。本傳專美也不能亂寫,想必韓琦治理下的定州,軍隊確實比河朔其他州要強一些。
但是需要考慮到一點——這時候宋遼已經議和了,大環境下,整個河朔的軍隊沒有作戰需求,都是處於衰退狀態的。更因為更戍法的衰敗,韓琦哪怕把軍隊練得再好,也無非是可以維護下當地的治安。焦用喝兵血,是顯然的事情。而狄青【蓋懼並誅】,證明狄青似乎也不乾淨。可是,狄青戰功赫赫,焦用也【有軍功】,剋扣軍餉之徒,如何能使得麾下士兵心服呢?會不會有隱情?其實很簡單,剋扣軍餉,在整個河朔地區都是常態。因為宋遼議和,導致朝廷給予河朔地區的軍事撥款大為縮減,當地的文武官吏們如果不挪用軍費,就無以為生,而下層的士兵,往往就只能空閒時間做耕傭雜活,貼補家用,才能維持生存。這在當時的河朔是不言自明的潛規則。毋庸置疑,韓琦也是喝兵血的一員,因為韓琦本人在定州並沒有像明朝的海瑞那樣家徒四壁。
然而此時正當慶曆新政失敗,韓琦出知定州併兼安撫使,他又需要政績來使得自己能回到中央。焦用貪墨軍餉,屬於潛規則之內的事情,即便有人告發,亦可殺可不殺。焦用是狄青舊部,軍功必然也是之前抵禦西夏時所立,而非在定州平定貝州兵變時立下。西北戰線事關國家命脈,朝廷撥款較為充足,想必狄青、焦用在西北必然沒有貪墨軍餉之行為,才能得士卒愛戴,立下戰功;到河朔之後迫於大環境如此,不得已而已,韓琦本人同樣絕不可能幹淨。
但是既然出了事,韓琦便決然殺死焦用來頂缸,一是怕把自己牽出來,二是要樹立自己的威望和政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