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圍香港!珠江入海口正在瘋狂“種工廠”,中國別無他選_風聞
智谷趋势-智谷趋势官方账号-新中产的首席财富顾问。微信500强。02-13 00:16
◎智谷趨勢(ID:zgtrend) | 夏蟲 黃漢城
一場大變局,正從珠江入海口兩端默契掀起。
從種“房子”熱到種“工廠”狂潮,鉅變正在上演。
當大部分人還看不清局勢的時候,一個新的時代呼嘯而至。
中國房價一度前十的珠海,全球房價前十的深圳正在發生詭異一幕:
拼命“種工廠”。
先是深圳,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從去年就開始宣佈,每年都要建2000萬㎡的產業空間,到2026年,這個數字將會去到1億㎡。
具體來説,就是工業上樓,向天要空間。深圳借鑑高端服務業建摩天大樓的經驗,雄心勃勃,想直接打造獨屬於工業的高樓大廈。
無獨有偶,與深圳隔江對望的珠海高喊着“產業第一”的口號,也要在今年建1000萬㎡的“工廠”。
這是什麼概念呢?
以珠海為例,1000萬㎡,就相當於到今年年底,會有約莫3.2萬個排球場大小的工廠空間拔地而起,託舉起這座城市的經濟。
而根據體育總局去年發佈的全國體育場地統計調查數據,全中國所有排球場加起來也才9.6萬個。
足足相當於全國三分之一的排球場啊!
再加上深圳,不出五年,一座嶄新的“義烏”(僅算建成區面積)將在珠江入海口兩岸拔地而起,深珠兩城要硬生生在本就狹小的地方再造一個城市。
這無疑是螺絲殼裏做道場的生動範本,也將是珠三角為中國工業史譜寫的又一傳奇。
既然是“傳奇”,就意味着這事情做起來遠比想象中的要困難得多。
如果你對數字並不敏感,還看不出來什麼道道,那麼可以看看這張圖片:
普通人第一眼甚至找不到珠海這個城市。
珠海和深圳雖然很出名,但其實面積都非常小,在省內僅僅排名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三,跟名氣完全是兩個極端。
拉一拉數據,兩城土地面積捉襟見肘的窘狀更是一目瞭然——
2021年,深圳的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已經去到了8851人,相當於用四分之一個廣州面積承載了一樣的人口。
人口多就意味着住宅用地要有保障;要發展高端服務業,商業用地也不能少;且不説市域內還有眾多山巒隔阻……
一個字,難!
珠海無外如是。雖然總人口跟四大一線城市沒得比,但算下來,人口密度竟然也比北京高。
更何況,珠海這座花園型城市,對生態環保非常注重,一向對用地限制有着較高的要求,這一點從最最重要的橫琴新區可見一斑:
這個新區有73%為禁建區和限建區,其中完全禁建的面積超過整個新區面積的一半。剩下的土地,已經寥寥。
但就是在這個大背景下,深圳和珠海還是毅然決然地擁抱工廠。
去年,為了確保“產業第一”的口號能夠落實,珠海甚至還出台了全國首部專門規範工業用地控制線的地方性法規,明令全市工業用地面積不得低於全市建設用地總面積的三成。
為了搞工業,甚至專門立了個法。可見,珠海是動真格了。
按照這些規劃,無數工廠將被陸續“種”下,並以狂飆突進的速度瘋狂生長,孕育出大量產業。
為什麼珠江入海口東西兩岸,會不約而同地從種房子變成種工廠呢?
第一,隨着房地產的日漸式微,地真的越來越賣不動了。
2022年,珠海通過出讓商住用地,收入241億元,比起2020年的325.5億元,同比下滑25%;
同樣,深圳去年賣地收入736億元,跟2020年的1040億元相比,也下降了三成,堪稱“頸斬”。
因此,地方或許已經開始寄希望於製造商們帶來的税收,能夠替代開發商的土地財政。
現在,房地產大佬不再是地方的座上賓。跟地方主官們吃早餐的,變成了實業企業家。
觥籌交錯之間,轟隆隆的機器聲也在逐漸取代售樓處小姐的熱情招呼。
最近全國各地都在開新春第一會,無不高喊三個大字——拼經濟!
憋了三年,幾乎所有城市都摩拳擦掌,想要大幹一場。房地產的夜壺拿不起來,只能是把勁都花在製造業上啊。
第二,大國博弈已進入關鍵時刻。
最近的幾件刷屏大事,放在一起就能看出清晰的脈絡:
美日荷三國達成協議,同意限制出口製造先進半導體所需的設備;
美國考慮徹底斷供華為;
還有“流浪氣球”帶來的一系列風波……
可以説,當前的科技戰已經變成了刀刃戰。大國關係甚至步入了負循環通道。
這意味着,發展製造業不僅僅是為了防止中國落入中等收入陷阱,也是為了國家安全。
中國的頭部城市們不能再“去工業化”了!相反,往科技樹上不斷攀爬,向上突圍才是深圳珠海這種一二線大城市必須擔當的歷史責任。
在這個大背景下,製造業已經成為絕對的政治正確。
中國城市,已經別無他選:衝刺,還是固守一畝三分田?
這是一道單選題。
對於已經做出了選擇的珠海而言,這可能是她歷史上最大的一次“驚險一躍”。
去年,珠海全面打響產業發展攻堅戰,提出力爭2025年工業總產值破萬億元的新目標。
這是什麼概念?
對比一下,經濟總量在 1.5 萬億的黑龍江省,2021年工業總產值剛剛突破 1 萬億。
這是可以跟一個大省相提並論的工業體量。更何況,2021 年,珠海的工業總產值為 5200 億元。也就是説,在未來三年之內,它就要實現工業總產值翻倍。
除了“激進”二字,此刻別無它詞可以形容。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這座城市曾經好幾次差點誕生騰訊、華為這樣的史詩級企業,帶領珠海成為“大而強”的城市。
第一次,是“中國微軟”巨人集團的極速崛起。
現在的年輕人,或許對這個集團沒有印象。但就在90年代,中國十大城市年輕人最崇拜的青年人物中:
巨人集團CEO史玉柱排第二,也就只有比爾蓋茨敢排第一。
彼時,憑藉着這個年輕人天才般的產品技術和營銷能力,巨人在很短的時間內推出了中文手寫電腦、中文筆記本電腦、傳真卡、中文電子收款機、鑽石財務軟件、防病毒卡、加密卡等重拳產品,每年的營收呈幾何式增長。
這種能力,惹得高層領導都紛紛前來視察。
現在看來,作為當時中國知名度最大的高科技企業,巨人完全有潛質成長為世界五百強的計算機企業,甚至堪比現在的騰訊。
然而,後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盲目的多元化戰略和保健品的失利,以及70層巨人大廈的無底泥潭,齊齊將巨人集團徹底拖垮。
由於它的隕落,珠海也丟失了一家“中國的IBM”。
接下來接替巨人,衝擊中國第一的珠海企業,是金山。
1989年,香港金山與北大方正合作,將WPS搭載上“方正漢卡”推向市場,這帶動了整個漢卡產業發展,為方正帶來數千萬元巨大利潤。
同年,“中國第一程序員”求伯君把金山公司的開發部遷往珠海。這是一位世間罕有的技術天才。在WPS誕生之初,求伯君就沒把全球幾百位工程師聯手做出的Word 當作一回事。
僅憑口碑和美譽,WPS未經多少宣傳就拿下了中國市場90%的份額。當時有這麼一句戲言:
無論走到哪裏,只要有計算機就會有WPS的蹤影。
求伯君宛如今天的喬布斯和馬斯克一樣,受到整個互聯網的頂禮膜拜。這是中國軟件行業最輝煌的一頁。
可惜的是,它有點短暫。
隨着90年代跨國軟件巨頭逐鹿中國,微軟通過縱容盜版軟件氾濫,讓Windows系統佔領大街小巷,挖走了大量金山的用户。
因為海外巨頭的陰謀“圍剿”,珠海再次錯失了一家“中國微軟”。
第二次衝擊,珠海又以遺憾告終。但在此間出現的大企業家層出不窮,很快又出現了第三次——
魅族的出現。
2003年,黃章在珠海成立魅族。彼時,黃章還是國內第一個被稱作“中國喬布斯”的人。
2006年,魅族MP3年銷量突破10億,成為國內播放器市場最大品牌,第二年,喬布斯才宣佈iPod銷量超過1億台。
這一銷量,堪稱吊打蘋果。
2009年,魅族推出國內第一款大屏幕全觸屏智能機M8,這款手機在江湖上人稱 “國產機皇”,甚至被微軟總部永久收藏。
M8推出後僅僅5個月,銷售額就已突破5億元。在當時其他國產手機廠商幾乎全線虧損的背景下,魅族M8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撐起國產手機利潤的半片天。
然而,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魅族日漸衰落,成為“珠海小廠”。
珠海曾經幾次險些攀頂,觸摸到商業巨人的傳奇天花板,但都戛然而止。
不過,歷史的火種並沒有熄滅,反而越燒越烈。這種流淌在城市血液裏的創新基因,終於在最近幾年燃成了熊熊烈火。
珠海正在準備進行歷史上的第四次“驚險一躍”。
跟以前單純靠企業家個人魅力和能力發家不一樣,在今天這個時代,後發國家的趕超遠比我們想象中要更加艱難——
很多產業已經脱離了歷次工業革命的格式,某些高精尖行業的進入壁壘已經高到無法想象了。
像半導體、新材料、生物醫藥、新型顯示面板這一類產業,投入極高,風險極大,回報週期又特別長。很多資本不願意進場。
如果有形之手不主動介入,基本上先發地區的優勢就會一直延續下去,鎖定為永久優勢。
最近黃岡招引賈躍亭的法拉第落地,其實也是中國的小城市想要衝刺新能源賽道的一次下注。
過去,在傳統模式下,地方招商主體通常是商務局,為了吸引企業落户,往往會給予企業一些土地、税收上的“超國民待遇”,有破壞市場公平之嫌。
因此,現在越來越多的城市通過國有投資平台,走向了“地方合夥人”模式,從“説媒”變成了“結婚”。
珠海、深圳都是這樣。
以珠海華髮為例,這個國企圍繞光伏、新能源汽車、儲能、氫能等細分行業產業鏈關鍵環節,拼命買買買!
愣是無中生有,把一整條光伏全產業鏈搬到了珠江西岸,造就了廣東最強的光伏產業高地。
前幾天,一張由福布斯中國推出的新生代獨角獸榜單,就是最有力的佐證。2022年,中國新增74家獨角獸,廣東佔19家,新增數量超過京滬。其中就有一家超級獨角獸從珠海跑出——廣東高景太陽能科技有限公司,產業方為華髮。
2022年,珠海規上工業實現增加值1480億元,同比增長6.9%,增速排名全省第一。這個數據的背後,正是珠海的國資系發揮了引領者和壓艙石的作用。
如今轟轟烈烈的“種工廠”,似乎就是與地方合夥人模式相輔相成的超級工程。
一個築巢,一個引鳳。
一個負責擴張空間,一個負責填補產業。
待到這成千上億的工廠面積橫空出世時,珠江入海口的產業形態恐怕又要迎來一次大變天了。
曾幾何時,珠江的入海口遍地在建房子。
1987年12月1日,深圳效法香港,舉行了1949年以來的第一場國有土地拍賣。
經過17分鐘的輪番叫價,時任深圳市規劃國土局副局長把官錘高高揮起,再重重落下,昭告着深圳經濟特區房地產公司,以525萬元拿下了一塊原價僅為200萬元的住宅用地。
這“驚天第一槌”,敲開了中國城市土地財政的大門,為新時代轟轟烈烈的造城運動揭開嶄新的序幕,數億人在洪流中隨之起落。
深圳通過天量的賣地收入,從一個小漁村搖身一變,成為現代化大都市。對岸的珠海也緊隨其後,在無數挖掘機,起重機,壓樁機、攪拌車所彈奏的奏鳴曲中,躋身中國樓市天花板。
誰能想到,一個常住人口僅為200來萬的“小城市”,卻匹配了千萬人口級別城市的房價,一度衝入全國前十。
從種房子到種工廠,這一幕可以説是中國推開城市發展新模式大門的一個前兆。
它無疑具有“拐點式”的風向標意義。
浪花齊聚,終將凝聚成無可抗拒的時代大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