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謀談美國芯片策略：太天真了，但是好的開始_風聞

芯片製造巨頭台積電的 91 歲創始人張忠謀在之前台灣舉辦的一次午餐會上，就美國正在出現的新產業政策向南希佩洛西和其他來訪的美國立法者發表了尖鋭的評價。

在此前未被詳細報道的評論中，張忠謀將矛頭對準了 CHIPS 和科學法案及其 520 億美元的半導體制造補貼計劃。

佩洛西在最近的一次採訪中告訴politico，在麻省理工學院和斯坦福大學接受過培訓的工程師張忠謀和她的交流以一句輕鬆的話開始。

“500 億美元——好吧，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原話：“Fifty billion dollars – well, that’s a good start）根據她的回憶。包括佩洛西在內的四名出席會議的人表示，很快就可以看出張不是開玩笑的。

這位億萬富翁企業家向佩洛西提出了關於 CHIPS 法的發人深省的問題——以及該政策是代表對支持先進產業的真正承諾，還是美國企圖在一個利潤豐厚的全球市場奪取一部分利益的衝動。

張忠謀説他很高興他的公司可以從補貼中受益；台積電已經在亞利桑那州進行了一項重大開發項目。但美國真的認為它可以像那樣給自己買下一個強大的芯片製造產業嗎？

這個問題現在籠罩着拜登政府，因為它準備實施 CHIPS 和科學法案中的半導體支出。下一階段將於本月開始，屆時商務部將公佈補貼發放的詳細流程。對拜登來説，這項法律已經看起來像是一個有用的政治戰利品，在他的國情諮文中也佔有一席之地。

用拜登的話來説，這項法律象徵着他致力於創造未來的就業機會，並保護美國經濟免受可能造成的破壞。拜登告訴國會，向芯片製造提供補貼將“確保美國的供應鏈始於美國”。

但這遠非一個確定的賭注。正如張忠謀告訴佩洛西的那樣，削減政府支票與在美國建立自給自足的芯片產業之間還有很長的距離。

他粗略地指出了拜登的半導體政策如果要取得成功就必須應對的挑戰，尤其在直接的政治宣傳已經消退很久之後，這將遠遠超過其對大企業的慷慨補貼已經用完的時間點。

張忠謀在於佩洛西的午餐警告説，如果美國認為它可以迅速花錢進入世界上最複雜的電子製造市場之一，那就太天真了。他説，製造半導體芯片的任務是幾乎不可能的複雜，僅僅為了獲得原材料就需要大量的勞動力，而且在製造工廠的建造和芯片本身的組裝過程中都需要微觀精度。

該行業以驚人的速度發展，張忠謀繼續説道。即使美國以佩洛西所支持的支出成功建造了一些高質量的工廠，它也必須不斷加大投資以保持這些設施的更新。否則，他説，美國人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擁有價值數百億美元的過時硬件。千載難逢的現金注入是不夠的。

張忠謀同時説道，如果美國想要一個它可以依賴的半導體產業，那麼它應該繼續投資於台灣。畢竟，他的公司很久以前就完善了美國人現在試圖自己設計的東西。

隨着一道道小盤子來來去去，張忠謀 的演講持續了很長時間，以至於他的妻子 Sophie 在某一時刻插話，認為他説得太多了。

筆者表示，佩洛西是唯一一個同意與其公開談論張忠謀演講的人，她也是唯一一個聽上去對張對美國作為半導體貿易基地的懷疑不以為然的人。

“他非常瞭解美國，”她説，“他提出的問題我幾乎都認為是一個回應的機會，即使其中有些問題具有挑戰性。”

與我交談過的其他人不同，佩洛西説她並沒有因為張的語言嚴厲而退縮。她多次稱讚張是“標誌性人物”：“我非常敬畏他。”

但佩洛西説，她也傳達了她自己的堅定信息：“我們知道我們在做什麼，我們決心要成功——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佩洛西承認，在場的其他台灣高管表示猶豫，一些人質疑美國的環境和勞動法是否符合培育成熟產業的目標。在我們的談話中，她否認了她的政黨宏偉的經濟和社會抱負與 CHIPS 法的狹隘目標之間可能存在緊張關係的想法。

張忠謀自然不是美國半導體努力的無私觀察者。他的公司是一個獨特的全球力量；它在高科技供應鏈中的壓倒性重要性已成為台灣的重要戰略資產。

張忠謀在其他場合質疑美國是否適合半導體制造，指出勞動力缺口和商業文化缺陷。在去年由布魯金斯學會主持的播客中，張忠謀感嘆美國缺乏“製造業人才”，因為幾代雄心勃勃的美國人轉而湧向金融和互聯網公司。（“我真的不認為這對美國來説是件壞事，事實上，”他説，“但對於試圖在美國進行半導體制造來説，這是一件壞事”）

在 8 月的午餐時間重複了該批評的一個版本，促使佩洛西代表團的一名成員，眾議員Raja Krishnamoorthi大聲疾呼，並敦促張忠謀訪問 Krishnamoorthi 的家鄉伊利諾伊州，以更好地瞭解美國勞動力，但張沒有表示他對邀請感興趣。

當我向幾位拜登政府官員詢問張的批評時，我得到的信息是聽起來很自信的“敬請期待”。他們説，CHIPS 實施的下一階段將更詳細地揭示該法律將如何用於釋放私營部門投資的洪流，並使美國的半導體製造成為一個穩固的、長期的企業。他們沒有否認 Chang 對當前美國勞動力的擔憂，而是指出美國的科技中心，如硅谷和北卡羅來納州的研究三角區，作為我們確實知道如何在這個國家建立充滿活力、人員齊全的科技中心的證據。現在，他們説，我們需要建造更多。

在與佩洛西共進午餐後不久，張訪問了一個有望成為這些樞紐之一的地區。在亞利桑那州，他在鳳凰城北部的一個大型建築工地與拜登會合，台積電正在那裏建造一個龐大的綜合體，這可能與張對法律的總體懷疑態度形成鮮明對比。他的公司在拜登成為總統之前制定了亞利桑那州項目計劃，但在 CHIPS 法通過後，台積電宣佈將大幅增加對該州的投資——從 120 億美元增加到 400 億美元——並在那裏建造第二家工廠。

最終結果將是一個製造中心，該中心有望為蘋果和其他美國科技公司供貨，在恰好也是主要選舉戰場的州僱用數千人。並非偶然，它可能有資格獲得美國補貼。

拜登在去年 12 月表示，這不僅僅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他在鳳凰城宣佈，美國“在未來幾年比任何其他國家都更有能力引領世界經濟——如果我們保持專注的話。”

張忠謀本可以告訴拜登這是一個很大的“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