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山東朋友請你喝酒,請提前做好思想準備_風聞
心之龙城飞将-02-16 15:24
beebee星球2023年02月16日 11:10:54 來自北京14人蔘與5評論每次跟山東朋友吃飯,我都顯得有些笨拙。
上了桌子,我要麼是不知道座次順序,要麼是不懂講話時機,進而經常被山東朋友嘲笑,説我不懂規矩。
我想,這大概是因為,山東酒桌文化本是一門奧妙的學問,而我卻始終是一名生活的盲流。

我第一次接觸山東酒桌文化,應該是在七八年前,那時,我跟幾個同事去山東採風,第一站是臨沂。當地一名賣螞蟻酒的朋友,就在一家魯菜飯店給我們辦招待。
走進館子的包間,才入座,那個朋友就提醒我説,你坐錯位置了。我説,都一樣,無所謂。他有點嚴肅地反駁説,不一樣,你要坐我右手邊,我是主陪,你是主賓。
在朋友的指責下,我竟產生了一種即將參與重大系統工程的躊躇與亢奮。
現在回憶起來,在那頓飯局中,我們的那些高談闊論——這裏面也許包括對山東出海口的建設規劃,對臨沂商品糧的前景分析,以及對大連成為登陸火星前哨的猜測——都已沉寂在記憶之海的深處,以至於再沒人能夠重拾當年談話的細節。
但那位當地朋友適時的插科打諢,那慷慨激昂的祝酒舉止,比初戀的愛撫更永遠地鐫刻在現場的每個人心中,乃至於每當想起這次飯局,我們便會面有潮紅、如沐春風。

後來,在跑遍了大半個山東後,我們逐漸明白了當初那位朋友的用心良苦,也開始感嘆陪客的不易與艱辛,併為自己當時打亂座次的行為感到羞愧。
山東酒桌文化,這個據説起源於祭祀的文化現象,以一種化工廠安全規程般的嚴謹,框定了每一位參與者所扮演的角色,你不能破壞這個規矩,你不能説,我今天就要坐在這個位置,誰也不能搶,或者説,我今天就是要吃飽了再敬酒,你這樣幹,就有一種故意搗亂的嫌疑,很不禮貌。
你可以不認同,但這就是儒家的“禮”在民間的體現。

在濟南,我們跟車管所的幾個熟人吃過飯,不同於臨沂飯局的簡約,在濟南這場飯局裏,有主陪,有副陪,有三陪,有開場的致辭,有半場的歇息,甚至還有臨別的禮物。
我發現,每個陪客都在觥籌交錯中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他們舉起的每一杯酒都窖藏着寓意,説的每一句話都潛隱着祝福。你品咂,體悟,感觸,發現場面話中的用心良苦,於是微笑,致意,飲盡。
過程中,有人對我説,領導,歡迎來山東視察。然後就喝光了手裏的酒。我大驚失色,覺得有黃袍加身的惶恐,在忐忑與忌諱中乾杯,杯中的酒化為冷汗流淌在背脊的中縫裏。

在濟南逗留期間,我們還有幸結識了一位兒童文學作家。他是當地文藝界有名的副陪,無論是作協開會吃飯,還是宴請遠道而來的大作家,別人都要喊他幫幫場子。
他在酒場之上叱吒風雲,無論是白酒還是紅酒,他都選擇一口shot了。無論是領導還是司機,他都一視同仁,絕不見風使舵。他是活躍氣氛的好手,他對處長講低俗笑話,又對地產老闆講高雅往事。有人説,他很好地完成了一個副陪的職責。

他説,他之前在膠州謀生活,然後通過喝酒,一路從膠州混到了濟南城區。
多年以來,他陪文化宮的領導喝酒,陪地市級刊物的編輯喝酒,陪賣棗的老闆喝酒,喝了這麼多場酒之後,他終於在自己的小説裏面描寫了一個沒有酒精存在的世界。

想要搞懂山東文化,首先就要搞懂酒桌文化——這是我們採風半個月後,在棗莊的一家連鎖酒店大堂內,經過激烈探討後所得出的結論。
在那個十二月份的棗莊的夜晚,開完會的我們決定出門覓食。夜風整夜地打着氣旋,從微山湖一路衝撞到永興路,其中一陣風撲到了我們身上,它比要絞碎我們身上披掛的月光還兇狠。同事説,天好冷,喝一點嗎。我説,可以喝,但不要規矩。另一個同事説,當然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