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評《三體》,讓我想起了《鹿鼎記》裏的一個人_風聞
流颂利华-02-21 19:50
(本文原計劃發在郭松民那篇——《郭帆導演應正視《流浪地球2》的失敗》那篇之下,奈何字數限制沒辦法評論,特此發在論壇裏)

(1)
郭松民有計劃有目的的黑《三體》、《流浪地球》、劉慈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並且是全網各平台發佈針對《三體》和大劉個人的所謂“負面評價”。
跟之前狠國黨集中攻擊劉慈欣不同的是,郭一向是以擁護祖國擁護教員聞名的,這讓很多在立場上相近的人,難以徹底理解郭松民批判《三體》的目的,認為他不過是真心的無法理解科幻文學。
我也曾經一度這樣認為……直到,我全程觀看了他“評《三體》”的全過程。
那是何等的用心啊!
逐句、逐字,每發現一個“違禁詞”都要畫圈標出來,再深挖作品和作者的**“陰暗內心”**……
每頁都有書籤標記。
那是一種近乎血淋淋解剖一樣的“批判”!
比如:郭松民標註了“農場主假説”,並發表了自己的頭條號/微博,説“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宇宙無限……(農場主假説)是改頭換面的上帝假説,是在論證上帝的存在。”
潛台詞是什麼呢?
《三體》的作者反對唯物主義!
比如:郭松民看到伊文思是外國人,因為在中國碰壁,馬上驚訝的説“居然是中國西北部刁民的狡詐、無情和貪婪,最終促使他走上了毀滅人類的道路。”
潛台詞是什麼呢?
《三體》的作者黑中國人。
不要以為我是在過度解讀,因為郭隨即在另一個評價葉文潔的博文裏説“……(葉文潔和伊文思)都是善良有情懷的人,他們走到了與人類不共戴天的地步……誰在恨中國人?”
那麼,這麼惡毒的人是誰呢?自然是大劉。
比如:郭喜歡大史這個人物,這根很多讀者一樣,但他不理解**“大劉為什麼要寫這樣一個細節:讓他毫無自尊的去撿美國人的煙頭,並強調這位美軍上校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對此,郭的解讀是——大劉用這個橋段糟蹋正常的中國人角色,再進一步就是作者仇視中國人。
與之相印的是,因為小説中的一段話(“人類的道德自覺是不可能的……只有藉助於人類之外的力量),郭先是認定這並非是小説角色的一段台詞、而是《三體》的基調,又認定這就是作者鼓吹基督教的基本觀點。進而進一步質疑《三體》小説和他的作者的“屁股問題”。
不可思議吧?上述種種就是在不停的“找靶子”,然後將每個點“反動”歸類,再進一步誅心。
(2)
這還沒完啊。
除了這些,郭還細細的分析了小説中的每個人物,並打上標籤,再通過人物的個性,去質疑作者創造這個人物到底有什麼“惡毒的用意”。
比如《三體》第二部的羅輯,開頭有段感情劇情,就讓郭心生疑竇。
這段《三體2》開頭的情節,不過是羅輯和剛認識沒多久的女人有一夜情,普通讀者大概率會認為這是作者為了塑造羅輯的放蕩不羈的性格,進而為之後的人物成長做出對比和鋪墊。
但郭並不這樣認為,馬上給羅輯加了一個**“西門慶”**的標籤。
《三體2》另一個重要人物章北海,自然可以被郭認定成“三十年代的日本少壯派軍官”。
進而認定章北海的一切都是“下克上”,是“昭和青年軍官”,並且認為《三體》充滿了“昭和氣”,潛台詞自然是《三體》的作者宣傳日本糟粕文化,其心可誅。
當然,郭並不滿足於“昭和”的標籤定義,畢竟這個“帽子”分量不夠。
於是他在接下來的博文對小説的作者的“陰暗內心”進行了進一步昇華……
“劉慈欣在《三體》中通過黑暗戰役史詩般的描述,似乎是想在一個科幻世界中證明納粹主義的合理性、正當性……1942年,海德里希……正是用這套理論來論證大屠殺合理性的!”
上述都是郭的原話!
通過小説的劇情,郭在給小説的作者本人定性。
不過幾個博文,劉慈欣就從從“昭和精神”的鼓吹者,變成了“納粹思想”的傳聲筒!
可怕嗎?
説實話我當時就是看着郭這條博文取消了對他的關注,一方面覺得這種抓住一個文學的虛擬情節就上綱上線,再進一步誅心之論實在是噁心,
另一方面,我個人真的是覺得不寒而慄、如芒在背。
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
奪朱非正色,異種亦稱王?!
明朝期振翮,一舉去清都?!
——你還敢説自己不是在懷念朱明王朝?還敢説自己不是在反對朝廷?
判你個凌遲處死、滿門抄斬都是便宜你!
這尼瑪是中國人熟悉的配方啊!
所以郭松民您這是按照《鹿鼎記》吳之榮的劇本來的嗎?
(3)
正常讀者看科幻、看到那些擁有極端鮮明性格的人物,都知道這是讀者為了加深劇情衝突,加重人物個性所代表的思潮碰撞,而採取的文學技巧……並且,小説人物的台詞是為凸顯角色的“顏色”和“深度”所服務的。
這就如同詩詞裏的比喻是為了文學意境服務一樣。
但總有一種人,能從作者的隻言片語中,找到足以致作者以死地的“證據”!
這就是郭這種人的超能力。
即使郭的社交媒體下,一再有人強調郭這種解讀是過分的、是污衊、是構陷!
但這並不能妨礙郭繼續尋找類似的“證據”,並且繼續完善其中的邏輯鏈。
章北海、韋德等虛擬人物在科幻小説中的任何作為,自然也成了作者的證據。
再推而廣之,劉慈欣的其它小説的人物、劇情,都成為了郭攻擊的標靶,反正只要能確定解讀的方向,抓出幾個文字段落的BUG再給作者定性,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嘛?
還別覺得郭荒誕,畢竟,構陷不自由,誅心無意義!
智子是個日本形象的人?(作者)精日!
《流浪地球》電影要“帶着地球去流浪?”那麼“這一決策的經驗和模板來自中國的強拆”,進一步理解成電影主創和原作者在用“拆遷哲學”,扭曲中國價值觀。
《三體》電視劇用了《團結就是力量》這首歌?不知所云!
除了上述這些對作者意圖的揣(ding)測(性),郭還不停的嘲諷劉慈欣的“智商”。
《三體》中的“二向箔”?這是劉慈欣製造的傻瓜大殺器。
“黑暗森林法則”?這是作者“患了中二病的男生失戀後的憤世嫉俗”。
反正,怎麼能證明劉慈欣陰險、狡詐、中二、低智商,郭就怎麼來。
你可能有疑惑,為什麼郭這麼急於否定作者本身呢?
因為之後,郭就再進一步,把喜歡劉慈欣的讀者定義為“形而上學”,認為喜歡劉慈欣小説的人是“崇拜”,而他就可以義正嚴詞的站出來,指出讀者喜歡劉慈欣的小説是“不符合辯證法的崇拜”。
是不是既達到了殺人誅心的目的,又提高了郭自己作為馬列主義代言人的現實意義,再凸顯了自己“眾人皆睡我獨醒”的逼格?
贏麻了!
再回到黑暗戰役本身,水滴劇情和章北海“逃跑”,郭巧妙的聯繫到了現實,然後用不無得意的語氣評價道:“(現實中官方強調)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來了個《三體》,忽然就逃跑有理了,有意思。”
你看看!
《三體》作者和作者一部分不理智(跟我想法不一樣)的粉絲,這不是在赤裸裸的攻擊黨和政府的現行政策嗎?在中美衝突的背景下、他們宣傳逃跑主義,是不是別有用心、其心可誅呢?
請允許我用郭松民的方法論揣測一下郭自己的內心獨白。
【什麼,你説劉慈欣寫這個小説是在十幾年前,跟現在的背景沒關係?我這樣的解讀是用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官?
怎麼可能呢?他寫的是科幻!
既然是科幻,那就必然是有所影射、有所預見的!
劉慈欣在十幾年前就敢宣傳“逃跑有理”,那更是其心可誅了!】
你看,我學的這些話,是不是他這個味道?
(4)
當然,郭自己也知道他那套逐字逐句摳字眼的解讀方法上不了枱面,所以在正式文章中——正如本文這樣——郭還是儘量客觀、儘量收着批判的。
這就讓很多隻讀類似本文的讀者,有種郭“其實是很客觀、很公正的感覺”,覺得郭批評《三體》,還真是為了評三體;
覺得郭批評《流浪地球2》,還真是因為他覺得電影“堆砌特效遺忘了劇情所以空洞”……
但從開始一直默默關注郭對劉慈欣的大批判的我,則有另外一種不成熟的想法
——有沒有一種可能,郭松民這位“高級研究員”,可能只是因為不知所以的初始“偏見”,進而因為否定劉慈欣,就開始對任何有關他的作品和粉絲,進行了一場延綿一生的“批判戰役”呢?
畢竟,對一個能挨個段落、詞語,摳作者“動機”、進而給劉慈欣和喜歡劉慈欣的人批發“昭和”、“納粹”、“精日”帽子的人,這並不是很難。
三體問題的精粹在於,即使是得到了任何初始變量,三體這種天體運行的客觀規律還是無跡可尋的。
而人性的精粹則是,一但我認定一個方向,那我就可以用各種別人想不到、或者想到又不能夠施行的手段,跟我所豎立的“風車”,戰鬥到底,直到把它批成臭狗屎,這樣才能凸顯出我的“偉大”。
不就是一生麼?
行文至此,我也覺得沒什麼話好講了。
我曾經一度因為郭在之前很多看似進步的言論,而視其為“馬列主義者”、“愛國者”、是主席思想的捍衞者……
所以,這一個月在觀察郭一系列的言行時,我總有種——“不會如此吧?不至於這樣吧?”的幻想,認為郭關於劉慈欣和劉的作品,真的只是單純的分析和批評。
但隨着郭一系列言行的演進,隨着我因為強烈不適取消了對他的關注,我不得不苦澀的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即使是從最善意的角度揣測,郭也是個“不符合我的觀點就必須毀滅”的偏執人格。
或許、或者他那些“構陷”、“誅心之論”都是無意識的吧?
可能、大概他那些揪着小説裏文學創作的隻言片語,就上綱上線的“揭露”,也都只是出於善意的吧?
(5)
最後,總結一下。
判斷一個人到底是在做對的事還是錯的事,不是看他的立場、動機,而應該看他具體的行動,採取的手段。
在寫這篇評論時,我一邊逐個翻閲郭松民批判《三體》的博文和文章,一邊對自己這種行為感到慚愧——我覺得我這種挨個文章bug,揪辮子的行為真的太猥瑣、太不符合自己的行為習慣了。
真話,我真的感覺羞愧,真的有種成為“刀筆吏”的感覺。
但沒辦法,要想説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要想説清楚郭松民對劉慈欣的這些是是非非,還真的只能用這樣的方法。
一點一點從文章中找證據——這種行為讓我變成了和郭松民一樣的人。
但幸而,我還知道這樣是不符合我內心價值觀的。
當然,我知道,郭可不會因為這種行為而感到不適,甚至,他可能還會按着我這篇文章逐字逐句的找我的“重大問題”。
再順帶刪刪他自己能印證我判斷的博文或者頭條?
只要有心,錯別字也能成為罪證的,何況思想呼?
而我也能成為他批評的下一個對象。
通過文字尋找作者的其心可誅,郭應該是駕輕就熟、習慣成自然的。
那句話怎麼説的?
構陷不自由,則誅心無意義。
那麼,隨他去吧。
我就是把這幾個月的不適在這裏一吐為快,以後也不會再針對郭的行為、針對這個人本身再説什麼了。
一來是沒必要,二來是……當我看到他在《三體》那本書上密密麻麻貼的值得批評的標籤、那些用心勾畫標註的“劉慈欣罪證”,就有一種發自內心的不適感。
就是那種“不寒而慄、如芒在背”!
很噁心……
所以,不會再説什麼了,這篇之後,再提起郭松民這個人(荷、呸),我就是小狗。
這篇評論説的不到位、或者有所偏差的部分,請讀者諒解,也請郭松民本人諒解。
(6)

最後的最後,我還是説説自己充滿偏見的想法。
我可能是因為郭評價《三體》而對他抱有意見,但真正促使我寫下如上文字,卻是因為郭這樣**“文字獄”式的吳之榮手段**,讓我感覺到強烈的不適。
所以,這又無關於劉慈欣和《三體》。
通過郭松民這幾個月的所作所為,讓我明白了一件道理——虛擬文學中設想極端的人性的惡應該是存在的,他可以因為個人的價值好惡,而通過各種手段——不管這種手段是否符合大眾公認的道德邏輯——不擇手段的達到自己的目的,以此來滿足自己的內心需求。
而這種行為,其實跟他表現出的立場根本無關,即使是他打着“馬列主義”、“唯物主義”、“主席的學生”的那把傘。
其實,他根本不配這些頭銜,主席就一再強調方法論的正義性和正當性,所以主席一輩子光明磊落。
而郭呢?
做個假設,他如果有權力,再配合上特殊的時代背景,他很快就能成為主父偃、來俊臣這樣的人物,如果權力再大點,也會還有莫須有的秦檜出現,也可能會有更多的劉慈欣成為因言獲罪的哥白尼。
幸好,郭這種人,目前最大的權力也不過是發發那些“殺人誅心”的文字。
這件事給我得到的另外一個經驗是:
真的不能因為他的立場,而忽視他真實的行為的破壞性,不能因為他“愛國”這個人設,而順帶贊同他的所作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