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源、技術疑點重重,九嶺鋰業的新能源故事成色幾何?_風聞
万点研究-02-23 16:07
鋰礦“淘金熱”的典型樣本
文/青原
編輯/成宇
如火如荼的新能源浪潮,攪動着一幕幕似曾相識的舊故事。
日前,江西九嶺鋰業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九嶺鋰業)更新招股説明書,衝刺主板上市。與去年7月的初版內容相比,除更新財務數據外,公司募投項目和募資金額也出現重大變化,引發外界關注。
洋洋灑灑五百多頁的招股書,勾勒出鋰礦“淘金熱”下一家“夫妻老婆店”的夢幻浮沉。
柳暗花明又一村
根據招股書介紹,九嶺鋰業主要從事鋰鹽產品的研發、生產和銷售,公司順應新能源發展的潮流,通過不斷地技術革新,對產業鏈進行延伸,逐步打通了“礦石開採-礦石分選綜合利用鋰鹽生產及深加工”的產業鏈條,形成了碳酸鋰等鋰鹽產品垂直一體化生產能力,核心產品為電池級碳酸鋰和工業級碳酸鋰。經過數年積累與發展,公司已成為我國鋰雲母提鋰鹽的核心企業之一,公司核心產品正是當前炙手可熱的碳酸鋰,產品已進入寧德時代、比亞迪、特斯拉、上汽集團等核心電池和新能源汽車廠商的供應體系。
然而九嶺鋰業的前身,卻與新能源這條“高大上”的產業鏈毫無關聯。
2011年3月,九嶺鋰業成立之初的名稱為“奉新縣春榮陶瓷原料有限公司”,公司創始人魏緒春、餘紅梅夫婦彼時事業重心無疑還放在竹木材料加工行業。兩人創辦的江西飛宇竹業集團,也是奉新縣竹材產業龍頭企業,公司總裁餘紅梅曾因創業及帶動鄉親創業的先進事蹟,多次獲得省市級表彰,連續擔任兩屆江西省人大代表。
2016年,飛宇竹材正式掛牌新三板基礎層,成為魏緒春、餘紅梅夫婦與資本市場的第一段“交集”,顯而易見,直到當時,飛宇竹業仍然是其商業版圖的核心與基石,而春榮陶瓷的地位或許更接近魏緒春家族同期成立的電影放映、廣告傳媒、房產開發等實體,是縣級“能人”跨界佈局的一根觸角。
飛宇竹材新三板掛牌後,並沒能實現曲線IPO的跨越式發展,營收徘徊在9000萬元上下,盈利能力甚至逐年下滑,按照絕大部分新三板企業的走向,其創始人的資本市場之旅本將走向黯淡收場。
然而正在山重水複疑無路的關頭,新能源賽道突如其來的火爆,使魏緒春家族找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根據招股書描述,2016年,碳酸鋰市場價格出現一波快速上漲行情,公司實際控制人魏鼕鼕判斷未來新能源汽車的快速發展可以大幅提升碳酸鋰的需求,因此在對鋰雲母提鋰的可行性進行論證後,開始規劃進入這一產業,由於該產業是資金密集型行業,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進行技術研發、產線購建,因此公司2017年起開始陸續引入寧波瀚旺、寧波翰寧等投資機構,並根據上述機構提出的對價要求,將其父魏緒春實際控制的宜豐縣花橋大港瓷土礦採礦權及相關權益轉入公司,公司名稱也變更為九嶺鋰業。
外部資本“點石成金”後,九嶺鋰業很快成為魏緒春家族商業版圖的“第二增長曲線”,並伴隨着其後鋰電產業爆發式增長,啓動了“資本追捧-資源嫁接-估值抬升”的增長飛輪。
不過中介機構的專業包裝和“催肥”,並不能掩蓋九嶺鋰業在公司治理上的疑雲,其典型的家族企業特徵,為後續公司發展帶來極大不確定性。
截至招股説明書籤署日,魏鼕鼕(魏緒春之子)、魏緒春、潘蕊(魏緒春兒媳)合計控制公司57.8645%的股份,儘管招股書極力強調魏鼕鼕的實控人角色,但魏緒春的影響力絕難忽視。目前魏緒春主要負責九嶺鋰業子公司春友鋰業的整體運營,而春友鋰業正是公司最“值錢”的鋰礦資產-宜豐縣花橋大港瓷土礦權益持有人。
同時,九嶺鋰業現有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核心技術人員,有極高比例仍為魏緒春親屬或多年部屬,以董事會為例,現有三名內部董事分別為魏緒春父子及飛宇竹材“元老”、高中學歷的佔道武,四名外部董事中除了三位獨董,另一位賴傳錕則是遊走於新三板等市場的職業玩家。目前,董監高等核心人員及其近親屬直接或間接持有發行人股份,合計也達到65.16%。
資源與技術“成色”幾何?
儘管九嶺鋰業被冠以雲母提鋰“四小龍”的名頭,但按照一家鋰礦企業的價值座標衡量,九嶺鋰業手中的礦產資源和專有技術,成色都有待澄清。
根據最新IPO募資計劃,公司募資將由原先的7.6億元暴漲至34.3億元,募投項目增加豐城九嶺鋰業有限公司新能源材料生產項目,該項目擬利用新購置土地建設電池級碳酸鋰生產線,達產後將形成年產5萬噸電池級碳酸鋰及相關副產品生產能力,總投資25億元,建設期擬定為2.5年。
且不説目前山雨欲來的碳酸鋰週期拐點下,該項目可行性論證是否合理,即便從招股書上看,九嶺鋰業電池級碳酸鋰業務的“瓶頸”似乎也並不在鋰鹽產能不足。
事實上,根據招股書數據,公司2020、2021年度及2022年上半年,鋰鹽(碳酸鋰及中間製品)產能利用率分別為67.72%、84.29%、89.62%,均未達到公司2019年94.84%的水平,在當前碳酸鋰供應最緊缺的階段公司鋰鹽產能都不飽和,更可能的原因在於含鋰礦石採選。
招股書顯示,公司含鋰礦石報告期內實際開採量基本達到乃至超過許可開採量,在這樣的情況下,公司每年依然需要外購數萬噸鋰雲母精礦用於鋰鹽製備,公司自持的宜豐花橋大港瓷土礦供應能力令人懷疑。
值得注意的是,公司在風險提示中也提到,大港瓷土礦累計探明含鋰瓷石礦資源儲量9191.94萬噸,摺合碳酸鋰當量約100萬噸,但由於資源勘探開發具有不可預見性,受勘查條件、技術水平等因素制約,勘察工程的有限性,以及各礦山地質構造多樣性和複雜性可能會導致估算的資源儲量在數量、質量以及利用可行性方面與實際情況存在差異。如果公司實際礦產資源儲量與目前勘查核實結果存在較大差異,則可能對公司未來資源供給的保障程度產生影響,從而對公司的業務及經營業績產生不利影響。
除了大港瓷土礦這隻下金蛋的“母雞”,九嶺鋰業再無其他鋰礦資源儲備,經歷上下游巨頭爭搶鋰礦資源的軍備競賽,九嶺鋰業外延擴張的窗口已近乎閉合。
除了資源儲備,鋰鹽提取技術也是各家上游企業競爭的焦點,“半路出家”的九嶺鋰業,在這一領域顯得乏善可陳。報告期內,公司研發投入每年僅一千餘萬元規模,招股書列示的三名核心技術人員,除了管理學本科畢業的實控人魏鼕鼕,其他兩人過往也屬於一線技術人員,缺少重大項目或中高級崗位經歷。
那麼,“跟竹子打了半輩子交道”的魏緒春,是從哪裏獲得了九嶺鋰業轉型的核心技術?
招股書,為外界提供了可能的線索,其中提到,九嶺鋰業股東汪金良曾為飛宇新能源提供理論指導、技術諮詢服務,同時其實際控制的江西閃特於2018年以505萬元投資飛宇新能源,同年江西閃特、汪金良與飛宇新能源、九嶺新能源簽署投資協議,約定待飛宇新能源雲母提鋰技術路徑基本成熟、產業規模化生產基本穩定時,可將江西閃特持有的飛宇新能源股權置換為九嶺新能源的股權。
招股書中履歷語焉不詳的汪金良,其實是一位鋰材料領域的學術新鋭,現為江西理工大學材料冶金化學學部博士生導師,學術研究方向為稀土釹鐵硼廢料綠色短流程回收、鋰雲母綠色提取與綜合利用技術以及稀土功能粉體材料綠色製備技術。
招股書中對汪金良惜字如金的描述,反而顯露出一絲蹊蹺,假如九嶺鋰業核心技術依賴於外部合作伙伴,那麼公司核心業務的“成色”無疑將進一步被削弱。
結語
新能源產業宏大願景下的繁榮,在上游礦產環節引發的,卻依然是屢見不鮮的“淘金熱”故事。急於分享紅利的中介機構“賣水人”,和被暴富夢想吸引的跨界“淘金客”,在快速包裝上市的遊戲中各取所需,實現了雙贏合作,然而諸多潛藏的隱患,最終卻可能要由二級市場投資人“埋單”。
對九嶺鋰業這家鋰礦“淘金熱”中的典型樣本,萬點研究將予以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