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三無”大片,拿獎到手軟_風聞
摇滚客-摇滚客官方账号-有态度地听歌、看剧02-23 09:21
來源 | 搖滾客

面會菜音樂:林生祥 - 大佛普拉斯 電影配樂
今日BGM,《面會菜》,林生祥

今天想介紹一部“三無電影”。
啥叫“三無”呢?
沒錢、沒明星、沒IP。
但就是這部“三無產品”,卻成了口碑爆款。
一舉拿下遠東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最佳導演長片處女作;提名上海國際電影節亞洲新人獎最佳影片等;
《撥浪鼓咚咚響》

這是一個發生在陝北高原上的留守兒童故事。
毛豆(白澤澤飾)剛出生娘就嫌家裏窮跑了、爹外出打工發誓不賺大錢不回家。只留下他和年邁的奶奶留守在黃土高原上的老窯洞裏。
沒爹沒孃的孩子在哪兒都被欺負,毛豆連在村裏孩子羣中都是鄙視鏈最底層。

屋漏偏逢連夜雨,相依為命的奶奶也在一年中最冷的時節去世了。
村裏人幫着辦完喪事,只留下這個獨苗娃該咋辦呢?
沒想到毛豆自有主意,他要外出找爸爸。有爹了,他就不是天地間飄零的一根野草了。

可黃土高原延綿幾千公里,怎麼走出這片大山去爸爸打工的大城市呢?
他準備讓定期開着貨車來村裏賣貨的貨郎苟仁(惠白軍飾)捎帶一程,當然是不付錢的那種,只要趁貨郎不注意鑽進車廂裏即可。
可毛豆馬上犯了個大錯,躲在車廂裏因為太黑無意間把煙火點着了。車廂裏的貨燒了一大半,總損失四千多。

這個數字當然不是一個留守兒童能賠得起的,但恰恰滿足了毛豆的心願:貨郎要找大人賠錢,就必須得找到毛豆爸。
就這樣,兩個如父如子卻素不相識的人上了路。
從封閉的陝北高原出來的孩子,對現代城市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他不懂現代社會人和人之間沒有人情往來,一切都要用錢來交換。
他不懂人為了多賺點錢可以卑劣到啥程度,為了爭地盤一羣人欺負一個人是常事;

他更不懂人為了錢連最親的人都能騙。
帶毛豆尋爸爸的貨郎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隨身揣着一把尖刀,為了能一刀扎進那個騙走兒子救命錢的狗日的心窩窩裏。
就這樣,一個人的尋父之旅,變成了兩個人的亡命之旅。

“留守兒童”這個名詞大家應該都不陌生。
導演白志強本來是拍紀錄片的。他是陝北人,想拍黃土高原上最後一批盲人説書隊的故事。
在一個鄉村學校露宿時發現學校裏160位孩子都是貧困留守兒童,其中60多位都是孤兒和單親。
如此集中的情況把他嚇了一跳,後來他發起了一個叫“星星火支援幫扶”的工作。2年後他意識到光給錢沒用、送點衣服也都是暫時的,這些孩子最大的困難是:
他們對未來沒有憧憬、對生活不抱希望、生活中也沒有榜樣,他們就像荒草一樣在野蠻生長。


《撥浪鼓》的原型就是其中一個孩子,導演去他家時,孩子在地上寫了一個“爸爸”。
孩子爸爸是個拉煤車的司機,從懸崖上掉下去了,媽媽也改嫁。孩子和爺爺住,爺爺還是個殘疾人。
孩子特別渴望有一個威嚴的爸爸,坐在爸爸肩膀上放煙花,和別的同學説:“你看我有爸爸,誰都欺負不了我”。

所以煙花在電影裏是個特別重要的意象。
第一次出現,是表現毛豆的生存困境。他連最便宜的煙花都買不起,被小夥伴欺負。即使是個孩子,也知道自己活得沒尊嚴。
第二次出現,是毛豆闖下大禍,無意點燃煙花把貨燒了,這是他人生的轉折點:為了找爸爸,他將走出自己人生的黃土高原。
第三次則是《撥浪鼓》的最高潮點。

劇情我賣個關子,就像這條評論:
如果它有好的宣發,將會是比《隱入塵煙》更大的爆款。
因為這是一個站在土地上講故事的人,説的是我們生活中腳踏實地的故事。


關於“黃土高原”,曾承載了中國影史的高光時刻。
這裏有張藝謀的《紅高粱》、有陳凱歌的《孩子王》、有田壯壯的《盜馬賊》、有何平的《雙旗鎮刀客》。
但它現在幾乎是荒涼和凋敝的近義詞。
決定拍這部《撥浪鼓》時,曾寫過《霸王別姬》、《活着》的知名編劇蘆葦前來助陣。導演帶着一幫編劇在秦嶺深山中憋了2年寫劇本,開拍前寫了11稿。
最後發給蘆葦看時,他只要求兩個字“真實”。
從畫面看,這部片夠原生態。
孩子那從沒洗乾淨過的臉、油到板結的頭髮、主角那髒到油亮的外套,你完全相信這是個常年在外跑生活的社會底層;

你甚至連他的收入都能一眼瞄出,這個貨郎生意肯定不好。米麪油按理説最好賣,可他的油外面都落了一層灰,一看就放了好久。
這只是細節上的真實,然後是台詞上真實。
我注意到一個細節,演員罵人的台詞很好玩。
“驢下的”,陝北特色髒話,比“狗肏的”更猛。

現在已經很難在銀幕上再看到這種原生態的髒話了、甚至連帶口音的都很少。
無論天南海北大家統一説普通話,這是商業電影的規律,一切都要扁平、凡事都要平均。鄉音能帶來真實感,同樣也會勸退一大波人。
《撥浪鼓》作為一部全程都用土話的電影,敢!
最後説説劇情,用導演的話來説:上大熒幕,不刺激;上網大,沒有網感;上電視,又不是主旋律。很多人基本判了死刑。
那我為啥還推薦呢?
因為它在真實記錄沉默的大多數。
這個關於留守兒童,不是發生在落後的幾十年前,它幾乎就發生在現在。

“留守兒童佔了900萬,它能是邊緣題材嘛?它能是小眾嘛?我從來不認為我拍的這些片子是邊緣,他們是大眾,他們是大多數。”
只是他們是沉默的、沒有話語權的大多數。
導演説他拍的就是主旋律,真正意義上的主旋律。卻不是我們能輕易在銀幕上看到的主旋律。
在這片高原上,大家像荒草一樣,他也是其中那根。
他們像雜草般生長,又像雜草般凋落。
並非他們生來就是雜草,只是因為他們生活在一片貧瘠的土壤。
但,誰生來只配做一根雜草?
《撥浪鼓咚咚響》的宣傳詞裏有一句:好好笑、不許哭。
這絕不是個宣傳苦難的片,他在説真實的看見。
看見主流宣傳的花團錦簇之下,還有這麼一羣雜草般的人;
看見他們並不是真的命如草芥,他們跟我們一樣,是需要愛才能活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