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生卷死上海灘，潮起潮落雞娃族_風聞

一週前，我兒子去參加了一次小托福考試。

小陳陪孩子去了後，回來跟我滔滔不絕聊起來，説休息室裏的家長，都在聊某某學校需要多少分，大家侃侃而談當前雞娃形勢，他一句話沒插進去。

因為艾文的目的不一樣。在經過短暫又漫長的2022年後，你掐指一算，這一年小孩在學校裏也就100天不到。他學到什麼了？你很難判斷，只記得網課時候自己吼得很大聲。

要死了，他到底有沒有學到啊？

所以小陳説給艾文報名小託福，我也有點好奇，看看吧，小孩到底什麼水平。

為了這次考試，他們做了一點準備。寒假出去玩的時候，小陳行李箱裏有基本小託福真題測試。當時我白眼翻上了天，心想這不是自尋煩惱嗎？什麼樣的小孩會在出門玩的時候願意關在酒店寫作業？殘忍點講，這相當於帶狗出去遛，然後把它放在帶滾輪的籠子里拉着它走。

最最殘忍的一次，在烏步酒店那間美妙絕倫，三面落地窗坐擁整個熱帶雨林的圖書館，我兒子在裏面做了一套真題，小陳還在裏面給小孩講解了一番，比如這個句子為什麼要選in case不選if。

小陳的想法很簡單，他一天要玩這麼長時間，花一兩個小時寫作業怎麼啦？

幸好後來小孩被胡蜂蜇了，在生命安全面前，真題又沒那麼重要了。

有一次，小陳問艾文：今天的題目，你是不是全抄了答案？

艾文露出羞赧的微笑，承認了。

我以為會有一場家庭大戰，沒想到小陳只是説：對啊，你就不可能對那麼多。你做這個是為了自己好不好？拿出你的真實水平。

目睹這一切的我，掂量來去，心想出成績這天，艾文應該日子不太好過。

小託福總分900分，據説就算一題不對，也有600分的基礎分，又據説這是為了維護未成年人脆弱的自尊。

出分數這天，是週六凌晨12點。小陳給我看了手機上的成績，我非常困惑，這到底算好還是不好？趕緊上網查了一圈，百度得出的官方結論是，這個分數屬於Accomplished ，熟練，過得去，大概和美國同齡小孩掌握的詞彙差不多。

這還要啥自行車啊？

假如我就此收手，可能後面就不會受到傷害。但在看完官方解釋後，我很想知道一些私人感受，靈機一動，在小紅書裏輸入小託福搜索試了試。

瞬間猶如推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你的世界鳥語花香，寧靜祥和，那扇門一打開，猶如非洲大草原上看到幾隻獵豹圍獵羚羊，禿鷹在頭上轉來轉去，遠處一羣鬣狗伺機潛伏，隨時準備行動，殺戮的血腥味如此濃烈飄散在空氣中，讓人幾度傻眼，不會吧？

小紅書上但凡提到小託福，優先跑出來的都是滿分選手分享。

就跟人均愛馬仕一樣，做到了人均學霸小孩的氛圍感。

雖然這是一個面向10～17歲小孩的英語測試，上面的滿分選手都是跟艾文差不多年齡的小孩。好不容易劃到一個850多分，屬於優秀，但不那麼嚇人的分數。定睛一看，好傢伙，這是他家小孩在小學前完成的分數。

也就是説，一個幼兒園小孩，已經掌握了能申請美國高中的詞彙量。

震驚之餘，我分享給了小陳，當時他躺在牀上劃拉着手機，聽到我説有小孩幼兒園已經考850多分時，瞬間坐了起來，一個福建人冒出一句標準北方髒話：瞎xx吹！

他跟我解釋，不可能啊，一個幼兒園小孩，要用那種成人思維來做閲讀理解，怎麼可能呢？

我心想，這個小孩真是了不起，小托福考試時長兩小時，也就是説，你要整整坐兩小時才能做完所有題目。遙想艾文當年，他應該，不，肯定連坐都坐不住這麼久。

再翻翻小紅書，裏面很多滿分選手，都是二三年級的小孩。甚至有人對某個考了優秀的小孩家長評論説：雙語學校小孩基本都是這個水平。

我白眼翻到了後腦勺，想跟小陳一樣甩出一句髒話，瞎xx吹。

冷靜下來之後，終於明白了，以前經常看到海淀家長採訪，説小孩如何如何忙碌，每天穿梭北京城來回補課，疫情上網課，反而是這些人彎道超車的好機會。

對於雞娃一族來説，學校是休息，交友的地方，家裏才是真正學習的地方。

一個典型學霸小孩，的的確確是從幼兒園開始，就踏上了進擊之路，並且這一路需要全家人團結合作，來幫助扶持。我難以理解，到底是什麼，讓這些媽媽，給幼兒園小孩，每天刷兩小時來做真題。

或許他們也難以理解，你為什麼對你小孩的未來如此不負責任？



他們的小孩就像草原上的食肉動物，我的小孩，則比較像斑馬，或者羚羊，温馴，友好，過着自由自在，但危機潛伏，隨時被人吃幹抹淨的生活。

疫情之後才發現，那些雞娃族從未放棄自己的夢想，只要小孩還能雞，這條路就是一條康莊大道。

最後，我想説個笑話。

有一天我看到小陳對着艾文做過的真題唉聲嘆氣，説這個人怎麼每次都能有一部分特別差，他要是三部分都差不多，成績也就過得去了。

當時我很有一點好奇，心想小託福到底有多難呢？不如我也做一套試試吧。

那天下午家裏只剩我一個人，我虔誠地打開真題卷，做了五道題後，忽然睏意排山倒海，趴到牀上沒幾秒鐘就睡着了。

睡了整整兩小時，起牀後恍若隔世。

朋友説，你幹嘛要做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情？

我困惑了，到底是什麼讓那些小孩一套又一套刷着如此枯燥的真題，從來不説一個不字？

幼兒園小孩需要掌握四千詞彙，初一的學生刷着高考題，在卷的道路上，永遠都能有更窒息的存在。

被一個大浪高高捲起的我，身不由己再次被拋進了未知的浪潮。作者｜毛利  分享生活，解答情感、家庭困惑，和有趣的人們對話，有機會一起午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