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否誤讀了冷戰?_風聞
一个黎塞留_梅特涅主义者-理想主义者是不可救药的。03-01 23:47
冷戰是因為蘇聯的擴張本性引發的嗎?冷戰是兩種意識形態的對抗嗎?冷戰的結束標誌美國與西方自由主義的勝利嗎?還是冷戰是美國在二戰後策劃的霸權機制?因為對於美國來講,要維持霸權,就必須阻止在歐亞大陸出現國家或者國家間的聯盟,形成一個主導性的勢力,從而威脅美國的安全。而要做到此,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歐亞大陸的國家處於相互爭鬥,相互牽制的狀態,形成一個分裂但平衡的態勢,這是美國霸權賴以存在的先決條件。這既是一個地緣政治框架,也是一個地緣經濟框架。由此不難得出,冷戰的結束對於美國來講,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它動搖了這一框架。那麼,目前美國是否試圖利用俄烏衝突,還有台灣問題引發衝突,重建一個以美國主導的分裂但平衡的歐亞大陸呢?由此美國就能再次偉大嗎?
對於冷戰的認識有兩個版本,一個是喬治·凱南的,一個是尼古拉斯·斯皮克曼的。前者可以稱之為蘇聯行為的根源,後者可以稱之為美國行為的根源。前者認為冷戰源於蘇聯的擴張本性,美國的“遏制”戰略是對蘇聯的反制,冷戰是美蘇兩大陣營的對抗與博弈。後者則認為冷戰源於美國的全球戰略,目的在於建立一個分裂與平衡的歐亞大陸地緣政治格局,阻止出現國家或國家間的聯盟,形成一個主導性的勢力,從而威脅美國的安全。所以,冷戰的結束,對於美國來講未必是一件好事。顯然,兩者比較,後者更能説明冷戰,也更能夠説明目前美國的行為與戰略意圖。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美國面臨再一次的戰略選擇。是選擇“孤立”還是“干預”?對此美國地緣政治學者尼古拉斯·斯皮克曼認為:這兩種政策不僅代表了為保護美國安全與利益而推行的兩種不同計劃,而且代表了意識形態觀念與政治同情方面的深刻差異。他認為,如果美國選擇再次退回到“孤立”的防禦政策,認為浩瀚廣闊的大西洋和太平洋為美國提供了一道抵禦來自歐洲或亞洲侵略的堅不可摧的屏障,這種觀點是一種危險的錯覺。他認為美國應該選擇“干預”政策,積極參與國際事務,並將此看作是確保普遍和平與美國自身安全的手段。因為不墨守成規,與時俱進是判斷好政策的標準。斯皮克曼有一句名言,這句話可以説概括表達了他的戰略思想,即“誰控制了邊緣地帶,誰就統治了歐亞大陸;誰統治了歐亞大陸,誰就掌控了整個世界的命運。”而要控制邊緣地帶,就要控制歐亞大陸的兩端,就不允許在歐亞邊緣地帶出現國家或國家間的聯盟,形成一個主導性的勢力,從而威脅美國的安全。而要做到此,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歐亞大陸兩端的主要國家處於對立與相互牽制的狀態。所以,一個分裂但平衡的歐亞大陸是美國霸權存在的先決條件,它既是一個地緣政治框架,也是一個地緣經濟框架。斯皮克曼將此戰略稱之為“和平地理學”。
冷戰可以説是美國霸權的基礎,沒有冷戰,就沒有美國的霸權。首先,冷戰確立了美國霸權的地緣政治框架,打造了一個分裂但平衡的歐亞大陸。在歐洲,讓俄羅斯與英國,法國,德國等國家相互爭鬥,相互牽制,自己則以平衡者,和平自由的維護者自居,並製造了一個所謂自由世界與專權世界,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兩大陣營對抗的假象。其次,冷戰確立了美國霸權的地緣經濟框架,確立了以美國為中心的全球經濟體系,冷戰成了美國經濟繁榮的催化劑。當時美國總統杜魯門信心充足,趾高氣揚。他被告知,美國的好時光因為冷戰可以超過1952年以後很久。冷戰的需求如果加以充分利用,幾乎沒有窮盡。其三,冷戰既是對外的,也是對內的。對外建立和維護了美國的霸權,對內則維護了資本統治。對此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在《一九八四》一書中就這樣寫到:事實上,戰爭的特點已經改變,説的更準確點,發動戰爭的理由在重要性順序上已經改變。在我們當今這個時代,他們根本沒有互相開戰,戰爭是由統治集團向着自己的國民發動的,而且戰爭的目的不是為了去攻陷或者防止被攻佔領土,而是保持社會結構不變。變成統治集團為了自身利益,玩弄民眾的把戲。重要的是保持民眾的精神狀態是恐懼,仇恨,無限敬仰和欣喜若狂。換句話説,他們應該具有和戰爭狀態相適應的心理狀態,戰爭是否發生沒有關係,需要的只是保持戰爭狀態。戰爭從根本上講,已經改變了性質,戰爭即和平。
但是,從上世紀70年代中期開始,二戰後的最大危機瀰漫在大洋彼岸,將美國與西方從大蕭條中解救出來的凱恩斯主義,40年後卻成為通脹與失業的罪魁禍首。同時,前蘇聯的尖端科技,似乎開始領先美國,越戰的”沼澤”,不僅埋葬了財富和生命,也讓美國社會處在撕裂的邊緣。再有日本與德國的經濟崛起,而最關鍵的是一個分裂但平衡的歐亞大陸,這個美國霸權賴以存在的基礎發生了動搖。一時間,美國衰退論,美國世紀終結論,成為時髦的話語。1981年,70歲的里根入主白宮,開創了”里根經濟學”,以全盤自由化代替了凱恩斯的國家干預理論,由此開啓了美國經濟發展史上的”第二次革命”。那麼,真的是新自由主義拯救了美國嗎?現在看來與其説是,不如説正是新自由主義再次導致了目前美國的衰退與危機。所以,特朗普曾經講到新自由主義是傻瓜經濟學。事實是讓美國走出困境的是里根時期的“星球大戰”計劃,這一計劃無異於發動了一次新冷戰,因為它重新團結了盟友,拖垮了前蘇聯,壓制了日本。更為關鍵的是美國重建了一個以其為主導的分裂但平衡的歐亞大陸,這既是美國霸權賴以存在的地緣政治框架,也是地緣經濟框架,從而使美國再次偉大。
1991年前蘇聯解體,世界合二為一,人們歡呼“歷史的終結”。後來俄羅斯總統普京曾經講到,前蘇聯的解體是20世紀地緣政治的悲劇。但是,目前在美國也有許多學者認為冷戰結束對美國來講也是一個災難。比如已故美國社會歷史學家伊曼努爾•沃倫斯坦就認為,蘇聯解體對美國而言,這是個災難!我知道沒人這麼説,他們只是説這對美國而言是個巨大的勝利,但它確實是個災難。他分析到:“雖然許多評論家歡呼1989年是美國統治下和平的開始,但本書的論點正好與之相反,它標誌着美國統治下和平的終結。冷戰才是美國統治下的和平。冷戰結束了,因此美國統治下的和平現在已經終結。”那麼,為何認為冷戰結束,對美國也是一種災難呢?現在,在美國有媒體認為,二戰結束,最後的贏家是德國與日本,而不是美國,因為德國與日本在戰後的經濟復甦與崛起動搖了美國的霸權。而冷戰結束,最後的贏家是中國與俄羅斯,卻不是美國,因為中國與俄羅斯現在成了美國的戰略競爭對手,美國又一次面臨地緣政治的挑戰。事實上,關鍵就在於冷戰結束了,一個分裂但平衡的歐亞大陸,這個美國霸權賴以存在的基礎發生了動搖。此種情況,人們並不陌生,類似於上世紀七十年代。而目前種種跡象表明,為了讓美國再次偉大,讓世界重新回到美國統治下的和平,美國正在試圖把世界重新推回到冷戰。現在,在歐洲俄烏戰事已開, 顯然它無異於是一次內爆,它將改變當今世界的地緣政治與地緣經濟結構。其一,歐美與俄羅斯將長期處於對抗與對立中,經濟上歐美與俄羅斯將脱鈎。其二,歐美關係將加強,歐洲將在軍事,經濟等方面更加依賴於美國。其三,將形成一個以美國為主導的分裂但平衡的歐洲乃至歐亞大陸,這既是一個地緣政治框架,也是一個地緣經濟框架,是美國霸權賴以存在的基礎。那麼,美國由此會再次偉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