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危機：如何保持“有限”才是關鍵_風聞

烏克蘭戰爭打成“無限的有限戰爭”了：在時間上無限，在烈度上有限。戰爭一開始，俄軍就想速戰速決，但是希望很快破滅。在2022年夏季，烏軍大舉反攻，不知道是否想過一舉把俄軍打出2014年邊界的事情，但最終戰線還是在第聶伯河以東穩定下來。

烏克蘭戰爭長期化了。俄羅斯知道沒希望在短期內以對自己有利的條件結束戰爭，只能耗下去。烏克蘭和美歐想盡快結束戰爭，拖下去誰也受不了。

更大的因素是中國。中國是美歐最大的經濟競爭對手，這是中國主動的，也是中國崛起過程中自然而然的。水落後，必然石出。中國現在也成為美歐的地緣政治競爭對手，這不是中國主動的，而是美歐圍堵、壓制中國崛起後的必然反彈。

美國在兩次大戰中強勢崛起，此後一騎絕塵，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美國本土和經濟置身於大戰之外。美國和歐洲對這段歷史都記憶猶新。反恐戰爭一打就是20年，中國“趁機”把差距縮小了一大截。烏克蘭戰爭要是一打又是20年，中國肯定把美歐甩下去了。這一次説不定美歐打包一起甩，而不只是甩開美國或者歐洲。就為了這個，美歐也不能讓烏克蘭戰爭長期化下去，必須“做點什麼”，儘早結束戰爭，好把精力轉回與中國的對抗。

澤連斯基號稱“2023年是決勝的一年”，不只是信口開河的鼓氣之言。

美歐對烏克蘭援助坦克，既有烏軍坦克打光、急需補充的因素，也有試圖改變戰場態勢的想法。在一戰時期的塹壕戰年代，坦克成為突破僵持的關鍵。不過現在不比一戰，那是缺乏反坦克武器的年代，坦克可以橫衝直撞。現在收拾坦克的傢伙太多了，坦克成了過街老鼠，單靠坦克突破是不行了。

但坦克畢竟皮糙肉厚，跑得比步兵快，比步兵更加抗打，傢伙又比步兵厲害，所以坦克還是有用的。奧斯汀宣佈，美國正在訓練幾個旅的烏軍機械化步兵，應該是和美歐援助的坦克、步戰相關的。

但坦克也是需要炮兵、飛機支援的。拜登繼續拒絕澤連斯基提供F-16的要求，但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好幾個歐洲國家對提供二手F-16“持開放態度”，現在F-16的問題就像幾個月前豹-2的問題，烏克蘭急着催，美歐民間敲邊鼓，持有國“持開放態度”，就等提供國政府的出口批准了。

美歐對軍援最大的擔心是用於打擊俄羅斯本土，包括克里米亞。坦克到了烏克蘭已經很難控制，但烏軍坦克要打到俄羅斯邊境或者克里米亞可能還需要好多時間，甚至美歐根本不期望烏軍能打到邊境。哈爾科夫到蘇米這裏不算，這裏基本上沒有戰鬥了，除非澤連斯基昏了頭，或者滅亡前的猖狂一跳，不大可能從這裏直接反攻俄羅斯境內。但真要打進頓巴斯，那就難説了，戰鬥的進展很難用地圖上一條線劃分楚河漢界。

但戰鬥機就不一樣了。現在的烏克蘭戰場“厚度”根本不夠戰鬥機飛的，拐彎大一點可能就過境了。烏軍擁有F-16和導彈、制導炸彈後，也可能難以抑制越境打擊俄羅斯境內的後勤和兵力中心的衝動，畢竟打擊第二梯隊也是北約的經典戰術。

即使烏軍能控制衝動，俄軍也未必會控制衝動，打擊擴大到烏西的空軍基地、後勤基地、兵力中心是很可能的。

俄軍的遠程打擊能力實際上不足，巡航導彈數量有限，空中打擊更是不給力。小摩托折騰發電廠、變電所什麼的還行，單槍匹馬直接硬啃重點軍事目標有點以卵擊石。怎麼辦？核拌。戰術核武器其實是很有用的選擇，也將對烏軍造成巨大的心理和物質打擊。

核升級當然是大事情。但烏克蘭不是北約成員國，美歐儘可以譴責，但直接發動對等核反擊意味着與俄羅斯的核大戰，這個門檻很難跨過，但不是不可能跨過。

但這對中國是極大的被動，很難繼續保持現有的中立立場。這也是中國在烏克蘭戰爭問題12點立場裏強調核升級要不得的原因。

中國中立的關鍵在於只與俄羅斯保持經貿關係，不涉及軍售和軍訓，例行的上合組織演習或者坦克兩項這些不算。但要確保俄軍在烏軍得到美歐坦克甚至戰鬥機加強後繼續長期維持戰場均勢，必要的軍事裝備和彈藥援助可能是不再能迴避的問題，這或許就是美國和歐洲判斷中國正在考慮向俄羅斯提供軍事裝備和彈藥的依據。

在某種意義上，美國感到緊迫感。時間不在美國這邊，不僅烏克蘭戰爭可能導致中國坐大，時間也將進一步“惡化”台海力量對比，很快就要到美國軍事幹預不動的關鍵點了。這兩件事只要有一件發生，就是美國的災難。都發生的話，Pax Americana就徹底完了。

但中國就是不出手。既不軍事援助俄羅斯，也不直接武統。軍事援助俄羅斯的可能性是藏在背後的大棒，誰都看不到，但誰都知道就在那裏。一旦揮動，烏克蘭就完了，美國的歐洲戰略和國際信譽也完了。台海的繞島巡邏像一步一步擰緊的緊箍咒，這是在雞蛋殼上鏤刻畫卷，花紋有佈滿的那一天，用力多一點就會捅破，但誰也不知道是哪一天。

美國和日本都在沙盤演習，琢磨台海戰爭的事情。美國CSIS在2022年進行了24輪推演，後面幾輪正好是佩羅西竄訪台灣的時候，估計最後幾輪的參數會根據解放軍八月軍演有所修改，但基本假定還是解放軍在2026年直接登陸。CSIS演習的結果是：解放軍艦隊遭到強力打擊，後援不繼，美日台慘勝。解放軍將損失155架作戰飛機及138艘主力艦艇，海軍“潰不成軍”，約1萬人陣亡，數萬人被俘。台軍將有3500人陣亡，所有26艘驅逐艦及護衞艦全部擊沉。美軍有3200人陣亡，海軍會損失2艘航母及10至20艘大型水面戰艦。日本會損失超過100架戰鬥機及26艘戰艦。

2月24日日經亞洲評論報導，笹川和平財團在1月也在沙盤演習，設定同樣是解放軍在2026年直接登陸，同樣是美日台慘勝。日本將損失144架戰鬥機，傷亡2500人。美國會損失400多架戰機，1萬多人傷亡。台軍包括戰俘在內損失13000多人，軍艦和作戰飛機損失數量分別為18艘和200架。解放軍的行動在兩個星期後以失敗告終，損失156艘軍艦，包括兩艘航母，168架戰鬥機和48架軍用運輸機，超過4萬人傷亡。

這些推演的不靠譜是另一個問題，但通過台海戰爭把中國拖下水是一個思路。台海一旦爆發戰爭，美歐將發動比對俄羅斯更加嚴厲的制裁，藉機完成先前不可能的完全脱鈎。這對美歐與中國都是劇痛，也都是長痛，但對美歐來説，與其面對中國一騎絕塵的前景，不如兩害相較取其輕，斷臂止損。這也是保住西方主導世界的最後機會了。

台海戰爭要是爆發，肯定不會像美日期望的那樣打。八月軍演已經清楚地顯示了新的戰法，直接登陸只是眾多選項裏很不突出的選項，現在不是1996年了。

台海一旦爆發戰爭，抑制日本的介入衝動是很重要的。不管日本有什麼理由，日本敢於介入，最大的原因在於中國缺乏實質性傷害日本的能力。中國當然有對日本發動核打擊的能力，但一般假定還是不越過核門檻的。中國也有各種東風導彈，但導彈的數量畢竟少，點穴有餘，拆房不足。

中國需要進一步發展常規準戰略打擊能力。萊陽鋼管產能爆發的時候到了。但不僅是彈道導彈、巡航導彈、轟炸機，還需要發展攻勢水雷這樣量大管飽的低成本武器。實力才是勸壓衝動的最好手段。對菲律賓、澳大利亞也是一樣，實力帶來和平。這本來就是美國最經常掛在嘴邊的信條，都不需要中國發明。

問題不在這裏，問題在於美國可能狗急跳牆。

不管是俄羅斯戰術核武器還是中國軍援，烏克蘭一旦被打垮，美國的歐洲戰略和國際信譽就完了，塌了半邊的美國全球戰略也難以繼續維持。北約有可能冒核升級的風險，以某種理由直接下場。如果真的到了核升級的那一天，美俄互扔核彈不算，美國在沉沒之前也不會忘記往中國扔核彈，絕不能讓中國在美俄互毀之後獨大。中國核武庫尚不能與美俄相比，此前也一直是雙邊威懾的設定，並不是這樣的末日俱毀的設定。

這是非常黑暗的前景，但不是不可能的前景。相反，要是中國能促使烏克蘭戰爭保持有限，則是世界的福音。

中國需要大埋核紙包，還要有異常強大的戰略定力。不被拖進軍援俄羅斯的黑洞容易做到。北約坦克慢説有各種俄製反坦克導彈伺候，各種遊戲級、競賽級穿越無人機綁上反坦克彈藥，就是不錯的低成本反坦克精確制導武器。不需要大疆或者其他中國廠商出馬，“熱心人”幫助俄羅斯自造都不難做到，不就是電冰箱、洗衣機芯片嘛。小摩托升點級，在少量巡航導彈拔牙之後跟進拆房，也可以把烏西的空軍基地折騰起來。美歐援助各種防空導彈，那就拼消耗唄。

不踩入台海戰爭的陷阱也不是很難。台海戰爭只有在美日的設定下才是陷阱。拒絕統一不等於不統一了，只是把統一從協商改為強制，有條件變為無條件。但台灣島跑不了，島內外拒統勢力越搗鬼，頭頂上的大刀越近，但什麼時候落下，是橫着砍還是豎着切，是由大陸説了算的，不是島內或者美國説了算的。

要熄滅烏克蘭戰爭的核火苗是現在的關鍵，這需要俄羅斯在烏克蘭戰場上不陷入絕境。不管中俄關系上不封頂是什麼含義，越來越強大的中國才是俄羅斯越來越靠得住的後盾。烏克蘭戰爭差不多打碎了俄羅斯向東靠的所有心結，要説還留存一些的話，也只有深埋心底，因為在可預見的將來，向西看全是斷頭路。這與普京是否還在台上已經無關了。其實悄悄説一句，要是遠東俄軍統統調動到西線，可能比什麼軍援都管用，還記得二戰中的莫斯科保衞戰和潘菲洛夫的28勇士嗎？外興安嶺和庫頁島的防衞可以通過上合架構，中國北方戰區幫着“留心”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