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帝國神教坑慘了而害人害己的德國人_風聞
伍麦叶的熏笼精-作家,文化学者-03-06 17:45
(接上節)
第二節第七節
遭帝國神教坑慘了而害人害己的德國人
帝國神教不僅停留在文藝和歷史觀中,而是真正影響到了政治,影響到了歷史,影響到了千百萬的生命。例如二戰後的美國成天價東征西伐,激情不消,驚得中國人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
注意到我最近關注西方的帝國現象,而且提出了帝國神教的想法,好友植指點我:希特勒搞的是“第三帝國”。經她的啓發,對近代史向無興趣的我去翻讀了威廉·夏伊勒的《第三帝國的興亡:納粹德國史》(以下簡稱“三子史”),那本著作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翻譯過來,膾炙人口。
恰恰因為在相關歷史上是徹底的小白,我反而可以用普通中國人的習慣思維去看待那段往事:才讀了一章多,我就開始詫異,舉德國上下,就沒有一個人告訴希特勒,該“休養生息”嗎?只要是愛讀《三國演義》的人,一旦看到一戰後德國的亂象和困境,都會自然地得出結論,那時的德國需要的是“休養生息”。所以希特勒不管多瘋狂,有多大野心,按中國歷史的規律來説,他該整的是“文景之治”,暴兵,只能留給下一代。
自然,採用帝國主義理論、帝國主義批判理論或者其他理論,不難分析出,當時的德國在西方帝國主義列強互相傾軋下,也許很難休養生息,那——
還有“卧薪嚐膽”啊!
西太后和東太后還能整出個同光中興呢。
《三國演義》的中國讀者會納悶的是:
在一戰的重創之後,不經個幾十年的休養生息、卧薪嚐膽,德國怎麼可能興兵而不敗呢?
就算第三帝國一定要搞侵略,那閃電戰最早也該在一九八九年發生,由古德里安的孫兒輩去打。
——作文題,八百字以上,開卷兒,可以去網上或者圖書館查資料:
一九八九年納粹德國發動閃電戰,如何影響了我的人生?
這就是很有趣的局面,當用另外一個文明傳統去看希特勒和他的時代的時候,好多從二戰以來似乎順理成章的論説,突然顯得詭異了。
對納粹德國那麼個似乎是“怪物”的實體,西方智者有大量的研究和分析,往往洞見深刻,包括剖析各種非理性因素的影響。我們今天要談一點:
希特勒及其黨徒們,以及德國軍隊,都是帝國神教的狂熱信奉者。
本書無力對他們的精神世界進行分析,但是,納粹德國的侵略戰爭,恰恰完美地符合了帝國神教簡單粗暴的教義。不僅如此,從希特勒及德國軍隊的具體事蹟,還可以推導出,帝國迷信那唯一一條核心教義,有着一層層延展的思想:
帝國存在的意義就在於征服。
它的建立,它的維持,它的繁榮和強大,也是依靠征服。
經西方文化塑造,變得充滿壯麗和浪漫色彩的征服一詞,其實包含着特別殘忍的幾項內容:
入侵,佔領,統治,掠奪,奴役,種族制度乃至種族滅絕。
所以,帝國的意義就在於征服,是指,帝國的意義就在於入侵、佔領、掠奪、奴役、種族制度。
籠罩在許多人心中的這一種帝國神教,是一種宗教,而不是一種社會理論,因為它是一套並沒有實際論據支持的話語,是把複雜的歷史現象(資本主義高級階段的帝國主義)去歷史化。這套説法不經證明,也不經證偽,它是一套教義,讓人們盲信。
駁斥這套簡單粗暴的教義,很簡單:
凡是符合教義的所謂帝國,也就是單靠暴兵征服而興起的帝國,都不持久。——那麼帝國的意義在哪兒?
但是教義是不講理的。在這套淺陋而庸俗的教義中,由帝國的意義在於征服,又演變出:
不征服的帝國就沒有意義。
希特勒上台不久就去侵略“東方領土”,而夏伊勒認為他的失敗僅僅在於戰略與戰術失誤,就是在帝國神教教義下產生的自然結論,他倆都覺得,帝國出去侵略,是唯一該做的事,是本分。
更有意思的是,教義還推出了又一條:
帝國如果不搞征服,那麼怎麼生存呢?
西方帝國主義彼此傾軋,用今天的話可能能算“內卷”,是事實。
但,帝國神教由此得出了一條教義:
帝國只有靠征服才能生存下去。
即,征服不僅是帝國存在的唯一意義,也是它存續的唯一之道。
接着,又邏輯錯誤地得出了另一條教義:
僅僅靠征服,帝國就可以存續和穩固。
然後又得出更荒謬的定義:
除了征服,帝國什麼也不該幹,其他一切都是賤役,由被征服者去幹。
萬般皆下品,唯有徵服高。
所以帝國的“主導民族”甚至不應該從事生產,而是隻從事征服,即,入侵,佔領,統治,掠奪,奴役,種族制度。由被征服者從事生產,征服者則享受他們的產品,享受他們的勞動。
當然,唯有一項生產,帝國和征服者必須抓在自己手裏,那就是——軍工生產,親自生產武力征服所必須的更先進、更強大的武器。
帝國和征服者只需要把軍工這一項生產抓在手中,其餘的生產,都由被征服者完成:
“戈林向柏林的實業家和高級官員們發表了一篇秘密演説,直率地説出了將要發生的事情。
“[他説,]我們現在正在臨近的戰爭,需要有極為龐大的生產能力。不可能想象重整軍備有任何限度。前途只有兩條,不是勝利就是毀滅……我們生活在一個最後的決戰已經在望的時代。”(第九章《開始的步驟:1934-1937年》”
如果讀過前面章節介紹《傾國傾城的男主》的內容,就不難看出,那部好萊塢大片的男主及其所率領的部落與軍隊正是如此的生存方式,他們只掌握戰爭技術與先進的武器,親自改進火藥,修造的火炮在天際線上一字排開,但不從事其他生產。
對上述一條條論斷,我並未以納粹德國的史料進行分析,全憑感性,或許缺乏説服力。但,我們看看納粹德國的行為,有理由相信,希特勒及其同黨,德國軍隊,都是帝國神教的狂熱信徒,他們恰恰是被帝國神教坑死了,因為他們迷信教義,竟弄顛倒了實際次序:
你得先完成征服,再建立帝國,就像大英帝國那樣。
更何況,大英帝國的成形,是個複雜的過程,東印度公司也不是光靠希特勒那樣打打打幹成事兒的。
不,希特勒先宣佈建立了一個帝國,然後就甩開膀子搞征服了,打打打。
只有迷信的人才會這麼盲目。
他堅信,只要堅持征服,獲得“生存空間”,人力,自然資源,勞動,包括蘇聯的工業設備,都能靠征服獲得。“三子史”介紹得清楚,希特勒進攻蘇聯,就是為了獲得那裏的資源,進攻捷克等國,在資源之外,還要獲得人力的勞役。——納粹德國為了讓本國的家庭主婦過上征服者該有的生活,徵調了五十萬斯拉夫婦女去給她們的家庭做女傭(奴工)。
更可怕的是,來自美國的人文知識分子夏伊勒在自己都沒察覺的情況下,與希特勒有着一樣的迷信。他諷刺墨索里尼犯了“致命錯誤,想把一個缺乏工業資源的國家變成一個強大的軍事帝國”。那麼,德國當時的工業能力強大先進,所以希特勒就沒犯錯誤啦!相反,他頭幾步很是過人。
實際上,夏伊勒非常仔細地介紹,希特勒的征服藍圖多麼清楚,他如何先試圖避免與英國交火、後來又試圖避免讓美國捲入,以便只在東線侵略蘇聯,一旦順利攻佔蘇聯,就解決了關於“資源”的一切問題,可以回來從容對付英美,甚至到“遠東”與同夥兒日本人爭高低。夏伊勒同意希特勒的方案,相信,如果希特勒真的拿下蘇聯,他就會獲得帝國的勝利、征服者的勝利,只可惜形勢錯綜複雜,再加上希特勒的一系列戰術失誤,主要是德國人低估了東方人——日本人的複雜與狡詐,一招輸,全盤輸,“使自己處於與世界上三個最大工業強國相對抗的鬥爭中”。侵略一個世界上最大工業強國,更何況該國是個東方國家,那是征服,必有回報;同時面對三個,就慘了。
所以,夏記者一邊在《新秩序》一章裏痛斥納粹德國種種反人倫的邪惡暴行,一邊,對我們嗤之以鼻的三四年“勝利”讚賞不已。因為,納粹德國在那幾年間的行為,完美地實踐了帝國神教的教義,想在近代史上找到同樣完美的教義實踐,不容易。
然而,我們由另外一個文明傳統看去,只覺得處處詫異。當時英法採取綏靖政策,蘇聯也不想與德國衝突,那麼,在德國來説,在侵吞捷克與波蘭之後,它本該停下來,對新侵吞的空間加以消化。[i]第三帝國應該在三八和三九年擴張的空間範圍停頓下來,對“帝國的新部分”加以用心的“經營”,至於怎麼經營我就不獻計獻策了,太噁心。至少有個參考的例子,雖然那例子特別黑暗和邪惡,就是日本吞併朝鮮之後的做法。只有在新部分穩定下來,能夠為“三德子”提供各種資源之後,它才可以進攻蘇聯。而且一旦發現入冬之後還不能獲勝,就必須不惜代價撤離蘇聯。所以,如果納粹德國非要入侵蘇聯,那最早也該在一九九一年。
——作文題,八百字以上,開卷兒,可以去網上或者圖書館查資料:
一九九一年納粹德國入侵蘇聯,導致衞國戰爭爆發,如何影響了我的人生?
這整個兒假設最荒謬的一點是,假設納粹德國固守一九三八年掠奪到的土地,再一路混到一九九一年,很難説國際形勢會變成什麼樣,也許到那時就不需要它去進攻蘇聯,在斯大林格勒挨凍了。
然而,“三子史”最驚悚的一點乃是,史書的作者與希特勒一樣,都是帝國神教信徒,信奉同樣的愚昧教義。
護法戰爭大獲全勝的中國人民覺得,還有人想在二十世紀折騰帝國,純屬愚昧,第三帝國只有七年的歷史,根本就是一齣兒鬧劇。最近,網民暱稱第三帝國為“三德子”,表達嘲弄的輕視。
但是,在西方的帝國神教信徒那裏,第三帝國正經是同一個家族的孩子,是真實不虛的帝國。夏伊勒便是如此,他説得清楚,寫的是“一個國家、一個帝國、一個時代的歷史”,希特勒“怎樣引導這一民族走向戰爭和征服”。
夏伊勒是優秀的美國記者,是時代喉舌、無冕之王,反對無端迫害共產主義者,也反對傳統的天主教勢力控制現代國家,對於納粹的種族暴行,他沉痛而憤怒,口誅筆伐。但是,他沒有能力自省到:對帝國這個名稱和概念,對征服和征服者的名稱和概念,他沒有過一絲絲質疑。相反,一旦涉及第三帝國的軍事征服,他就充滿激情。
夏記者從1925年就前往歐洲進行新聞追蹤,見證了一個血腥殘酷的時代。他對那個時代的現場感受和事後結論是什麼呢?他在前言中開宗明義:
“阿道夫·希特勒也許是屬於亞歷山大、愷撒、拿破崙這一傳統的大冒險家兼征服者中最後的一個,第三帝國也許是走上以前法國、羅馬帝國、馬其頓所走過的道路的帝國中最後的一個。至少由於氫彈的突然發明,由於彈道導彈和能夠擊中月球的火箭的突然發明,那一階段的歷史已經閉幕了。”
我都看傻了。
感慨的是,這位時代的見證者曾相信並宣言,帝國已經終結。然而,到了二十一世紀初,他的晚輩們反駁説,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夏伊勒把統治——rule與征服分割開。他説,納粹德國之所以壞,是因為它採納了“極權主義的獨裁政權”,以及希特勒和同夥的種種混亂但是邪惡的“思想”,比如要建立以人種為基礎的國家,然後建立元首的絕對獨裁權力,並在他之下設置一羣地位稍低的統治者;夏歷史學家説,他們的想法“一望而知是個一知半解、沒有教養的精神病人所想出來的荒誕可笑的大雜燴”。就這樣,夏作家採用了二分法,全書中,一切的惡,都是極權主義、獨裁以及其他種種納粹德國特有的品質導致的。
那一切的惡都與帝國無關,也與征服無關,與帝國的好大兒德國軍隊無關。七年的帝國既把德國人帶入了深淵,也讓他們登上了人類的高峯,“權力和征服的”高峯:
“除了一夥德國人之外,這段時期對於所有的人都是黑暗時代,而現在這個黑暗時代也在淒涼的暮色中結束了。這個“千秋帝國”,正如我們所見到的,曾將這個偉大的民族,這些富有才智但又極易被引上歧途的人民,帶到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權力和征服的高峯,現在它卻土崩瓦解了,其突然和徹底,在歷史上是極其罕見的。”
那雖然是一個“黑暗時代”,德國人民卻有一項光榮和福利,此前他們沒有贏得過,此後怕是也難了:
“使他們一度成為從大西洋到伏爾加河、從北角到地中海的歐洲的主人。”
作者這種自相矛盾的態度貫穿始終。特別是到涉及軍事的時候,他一方面、更少地、偶爾地譴責侵略,一方面、更多地、成篇幅地,藉着介紹戰爭進展的理中客面目,讚美征服。儘管他明明知道侵略和征服是一回事,但他就是給弄成像不是一回事兒似的:侵略是非法進入其他國家的領土,征服是純粹的軍事行動。
夏伊勒的如此觀念反映了帝國神教的一個特色,在那種邪教裏,帝國和征服是經過提純的,結晶化的,像水晶一樣清澈,像天上的星辰一樣明亮,沒有雜質,也沒有道德屬性,更不受道義審判,是祂。
就第三帝國崩潰的原因,他批評説,錯誤不在對外搞征服,不在搞第三帝國,而在征服的力度和幅度都不夠,缺乏征服者必須有的氣魄。德國人不具備相稱的膽略和戰略眼光,因為地理和歷史原因,沒有“全球戰略”,還怕海。説白了,德意志民族沒有打帝國的資質:
“德國人儘管自吹有軍事天才,但是缺乏雄才大略的戰略思想。他們的天地只限於———而且常常如此——在歐洲大陸進攻鄰國的陸上戰爭。希特勒自己怕海,而他手下的重要軍事將領,對海則幾乎一竅不通。他們的心中只有陸地,沒有海洋。”(第二十一章《西線的勝利》)
“盟國許多政界人士大為震驚,他們反覆端詳着地圖,認為現在幾乎已無法阻擋隆美爾給予英國一次致命打擊:征服埃及,然後在得到增援的條件下,向東北推進,席捲中東的大油田,再與俄國境內的德軍會師於高加索。俄國境內的德軍這時已經開始從北面向高加索前進了。這是盟國在戰爭中最黑暗的時刻之一,相對來説,也是軸心國方面最光明的時刻之一。但是正如前面所説,希特勒對全球戰略是一竅不通的。他不知道如何利用隆美爾在非洲獲得的驚人成就……而不是由於預見到征服埃及的重要性。”
作為帝國神教信徒,記者夏伊勒自然地站在征服者立場,把世界看做帝國與征服的打劫對象:
“而這時金字塔已幾乎在望,再往遠處看,便是埃及和蘇伊士運河這個大戰利品!”
全不管其時在第三帝國的大戰利品捷克、法國等地,多少人正經歷恐怖的殘害。
夏伊勒還與希特勒攜手證明,帝國神教的教義是以一神教為基礎,把帝國、征服同征服者與神選、神指定的使命等觀念結合在一起。
希特勒如此宣稱:
“我相信,是上帝的意志打發一個青年從這裏到德國去,讓他成長起來,把他培養成這個民族的領袖,以便使他能夠領導他的祖國回到德國。上蒼自有它的意志,而我們都只不過是它的意志的執行人而已。” (第十一章《德奧合併:強奪奧地利》)”
毛骨悚然的是,《傾國傾城的男主》的全片情節,竟然嚴絲合縫地與這段講演演繹的情節相符。
夏伊勒則如此評判希特勒發動戰爭:
“希特勒在排除他們(軍隊首腦)的反對以後就走上了征服者的道路,去完成他的使命。”
成了帝國神教的狂熱教徒,讓夏伊勒自覺維護一切與帝國沾邊兒的東西,尤其是帝國滅亡之後留下來的遺產,其中他主要傾情的是“老派的、傳統的陸軍軍官階層”——這玩意兒寶貝啊,離了它,帝國咋搞征服。
他明明知道,正是舊帝國遺留下的陸軍把希特勒推上了位,在戰爭中也效忠希特勒,但是,他就是情不自禁為德國軍隊瘋狂洗白,並且把推翻希特勒行動失敗的原因歸咎在參與者的個人缺陷上。他甚至相信,假如德國軍官真的推翻了希特勒,第三帝國就能成功,“完成德國光榮使命的道路”。
在夏伊勒看來,既然帝國和征服是神聖的,是結晶化的鑽石,那麼引發二戰的罪魁禍首國家之一德國,建立帝國和發動征服也是光榮的,那是神指定給德意志的使命。只不過,德國人在當時還沒有做好準備:
一戰後,第二帝國的“其他傳統機構依然保留了下來。一個人民選出的政府、一支德國軍隊的核心和參謀總部仍繼續起着作用”,但是那個“偉大的民族,這些富有才智但又極易被引上歧途的人民”卻“那樣盲目、那樣死心塌地地追隨”愚蠢的希特勒及其“納粹匪徒帝國”,沒有選擇霍亨索倫王室、德國陸軍團,結果是“1945年的春天,第三帝國卻根本不存在了。無論哪一級的德國政權都不存在了,千百萬三軍將士在本土變成了戰俘。千百萬居民,一直到鄉村的農民,全被佔領軍統治”。
夏伊勒想,德國人民會犯那種低級錯誤,也是一種神意,是“德國的劫數”。儘管出了奧斯維辛和布痕瓦爾德,但是,那位美國記者仍然認為,希特勒是德國走向偉大帝國的有益一環,是神對德國的一次測試和鍛鍊:
“但是它也有一定的邏輯。它為德國曆史指出了一個繼續的方向,雖然當時很少有人看到這一點。它指出了完成德國光榮使命的道路。”
他説,希特勒昭示了,德意志的光榮使命的道路,德意志繼續的方向,是帝國和征服。
“三子史”出版於1960年,自那以來,西方思想界對納粹德國進行了相當徹底的清算,德國人民也展開了深刻的反省,到今天,夏記者所持的第三帝國史觀大概是遭唾棄了。但是,在西方文化裏,利用其他題目,其實到處都能撞見類似的敍事,傳揚着類似的觀念。
另外,還有一個反例:
德國兩次試圖通過戰爭佔領歐洲,把歐洲推入了浩劫,結果是德國人集體成了罪人。到2008年金融危機後,特別是2011年歐債危機後,德國人可以用錢把歐洲買下來了,結果,德國人捨不得錢了!時任總理默克爾便橫跨大陸,從世界的一端到另一端,説服一個遙遠國家的領導出錢。
我每次講這個段子,朋友都是微微一愣,然後吃吃地笑。
在二戰結束六十六年(1945—2011)後,德國人仍然籠罩在帝國神教裏。
花錢買下來的不是打下來的,不是征服來的,所以,它不香。
帝國神教對西方人的掌控之牢,浸淫之深,在旁觀者看來,像是一場噩夢。
珍珠港事件之後,丘吉爾迅速運籌帷幄,他“也想到奮鬥中的中國”,給蔣介石發電報説:
“英帝國和美國已經受到日本的攻擊。我們一向是朋友,而現在,我們面對着一個共同的敵人。”
他替“英帝國”向日本宣戰:
“……以聯合王國國王陛下政府名義通知日本帝國政府,兩國之間存在着戰爭狀態。致崇高的敬意。”
併為這種“拘於儀式”做説明:
“但是當你不得不去殺一個人的時候,客氣一點,畢竟不會花費什麼。”
在其二戰回憶錄中,丘吉爾稱日本人為“可畏的遠東島民”,“……勇武,紀律和民族精神,曾經維持着這個冷酷而蠻勇的亞洲民族的生命力”。
所以,我們不要誤以為,世界各國都真心認為當年日本侵略中國是犯罪,該受譴責。不,人家是站日本一邊的:那只是帝國神教教義得到了一次強大的實現,是征服者在搞征服。征服是沒有錯的。不僅沒有錯,整個西方世界都像丘吉爾一樣,對天皇和“日本帝國”肅然起敬。日美合拍的《虎虎虎》裏,把日本海軍和空軍拍得容光煥發,豁達爽朗,又激情又快樂,還有幽默感,能夠自嘲——其實是二十世紀美國強盛時代美國人的風貌。


《虎虎虎》截圖
在帝國神教的黑暗世界裏,人們要麼是征服者,要麼是被征服者。一些本該為國家和世界謀太平的智庫人物,也一樣困在那黑暗的矇昧裏,寫出諸如《註定一戰——中美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嗎?》那樣的書。
[i] 免捱打聲明:本人絕不是認可納粹德國對捷克、波蘭等國的侵略,絕不認為德國有權利去“征服”其他國家。就是就希特勒造成的事實進行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