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女人的“心之所在”_風聞
来者建强-仁者见智03-06 12:34
歷史上,它的意義鮮少透過女人來表達,直到最近,女人才以不同的響亮表述,公開討論自己“心之所在”的這個部位。
面對它,她們抒發青春期遭遇的尷尬與驕傲、成年後帶來的快感與煩惱、哺育“心肝寶貝”的窘迫與欣喜,以及罹患惡疾的挫折與痛苦。為了它,她們宣示了婦女保健的運動決心、駁斥無良製造商的炒作、表達身為女性消費者的悲劇。當它過大,則渴望順暢呼吸,太小,則無時無刻不想變大。女人如何看待它,不僅是個人自我評價的指標,也是總體社會地位的象徵。
它,就叫做乳房。

(17世紀荷蘭風俗畫家胡奇《哺乳與孩子》局部)
對不同的人而言,乳房代表了不同的現實。它在嬰兒代表了食物的寶庫,在男人的眼中代表了激情的性。醫生看到疾病,商人看到金錢。神秘學家將它轉化為性靈之泉,政客要求它為家國服務,精神分析學者則認為它是潛意識的中心,就像亙古不變的支柱。
它的多重意義紀錄下人類想象的維度。不同的歷史時空裏,關於它的某個特定意義會成為當時的主流意識,支配我們對它的全局感觀。
中世紀末期,哺育的乳房首度成為性靈滋養的象徵,兩百年後,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與詩人為它塗上閃亮的粉色內涵。18世紀的歐洲思想家則將它打造成公民權利的來源,至於20世紀末的美國,用它不僅召喚了戰場上的男人和家庭主婦們不可言表的幻想,對多數女人來説,它也揭露了可怕疾病的真實一面。
它的意義與時俱進,國別差異則是應有的內容。日本人塑造的不同於中國人。雖然南歐與北歐人都繼承了希臘羅馬文化傳統,但顯然小鳥依人的愛神主宰了地中海與法蘭克,而披掛鎖甲的雅典娜佔據着不列顛與德意志。
儘管如此,我們還需要承認,這些幾乎都是經男性眼光折射後的想法,我們不瞭解以前的女人想些什麼,更不知道她們如何看待自己的身體。

如今,乳癌悲劇終於讓女人奪回了乳房的解釋權。認識了這一不幸的疾病後,女人猛然驚醒,發現它只屬於她自己,枕邊人、孩子與其他親友也會因為無能為力,愛莫能助,進而棄她們而去。
但不可否認,乳癌也有其正面意義。對抗乳癌的草根運動告訴我們,它是可以被打敗的,不必然致命,只要有良好的醫療照護與積極心態,治癒就有希望。
因此,我們正處於歷史性時刻,一個“女人挺起胸脯,盛裝打扮的時代來臨了”,有關於它的概念股即將邁出一波強勁的走勢。
沒有人能夠説明白它為何再度走紅,就我來看,這其中有變與不變的因素。不變的是,只要擁有哺乳功能,它對所有人就是永遠的符號。它的印象深植在我們的早期記憶裏,當我們邁入成人世界,感受成人的責任壓力、飽嘗後工業化社會的疏離之苦,它就成了失樂園的象徵。當這個世界因官僚系統、無止境的發展而越來越沉重,我們就越懷念人際間的親密與連結。無奈的是,嬰兒時期我們所熟知的哺育之地,卻離我們越來越遠。
我們再度召喚它,希望它像護身符庇佑我們重返温暖的懷抱。然而,這樣的重返慾望註定要受挫,惟有與伴侶耳鬢廝磨之際,我們才偶爾從對方的身體得到類似的感受。所以,吸吮與哺乳就成為男女最原始的幸福。

它雖是性、生命與哺育的亙古象徵,卻也承載了疾病與死亡,現在,它必須與它的命運搏鬥。對女人而言,與致命基因開戰,擔心它成為潛在的強敵。對今日許多人來説,乳癌是一種觸媒,改變了我們對乳房的想法,我們前所未有地視乳房為醫學關懷的領域。它的醫學意義正逐漸威脅並抹去它原始的內涵。
或許,它之所以重新成為媒體與流行的焦點,正是我們試圖掩飾日益加深的憂慮。沒有人確知乳癌患者為何持續增加,只能猜測它和環境中的有毒物質、科技危害有關。
它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社會價值的標記。過去,它被宗教、情色、家庭、政治、心理學和商業塗上各種色調;現在,它則反映出醫學與全球性的危機。九個女人中便有一人罹患乳癌,乳癌已經躍升為人類第一大癌症,倖免於難者有如天選之子,期望嚥下最後一口氣時仍能保全擁有它。我們對它日感焦慮,正如我們憂心世界的未來。明日的女人和嬰兒將擁有什麼樣的福地?
為何不趁乳癌還未全面摧毀女人心花怒放的土地之前,讓我們勇敢直視這座美麗的花園?
我們能找到更精確的檢查方法,或者抑制乳癌的成長嗎?如果能夠,這將是全體女性、全人類與生命本身的勝利。面對威脅消滅女性的疾病,每個人發出一聲“拯救乳房”的疾呼是義不容辭的責任。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我們所拯救的,將不是我們的祖先留下來的乳房,它的意義與用途將完整地交給女人解釋。不管大小形態,它都與我們的身體終老,並在最美好的季節,賜予我們歡愉與力量。(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