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過敏越來越多，誰需要打“貓毛狗毛脱敏製劑”？_風聞

　　當前居高不下的貓狗飼養率，導致狗毛、貓毛成為引起過敏性疾病的常見過敏原，同時，更多的年輕人願意選擇貓作為寵物。

　　**撰文 |**林曄

　　白領女性曉雯看到身邊越來越多的人養起了貓，也不禁動了心思，斥巨資抱回一隻胖嘟嘟的金漸層。可是擼貓的樂趣還沒享受多久，她就開始眼睛癢、打噴嚏、流鼻涕，身上還起了紅疹。當她向朋友們訴苦時，有經驗的貓友一針見血地指出：“你是不是對貓毛過敏啊？”

　　曉雯恍然大悟，趕緊跑到醫院求診。通過過敏原測試發現，自己果然對貓毛過敏。醫生告訴她，有兩種選擇：要麼把貓送走；要麼繼續養貓，但要長期吃抗過敏藥，或接受為期長達數年的脱敏治療。

　　對於第一個方案，短短數月與貓主子相處出的感情已經令曉雯無法割捨。更重要的是，對於獨居的她來説，對貓的照顧與牽掛，也讓她感受到了一種“被需要”的歸屬感。而第二個選擇——長期吃藥或接受長時間脱敏治療，聽上去也難以堅持。

　　曉雯陷入了兩難。

　　圖説：過敏醫生尹佳的微博談貓毛過敏。

　　狗毛、貓毛成為常見過敏原

　　像曉雯這樣的案例，近幾年來，北京協和醫院變態反應科主任醫師、北京協和醫學院變態反應學系主任尹佳每次出門診都會遇到，其中尤以養貓者居多。

　　2022年6月的一天，她就發微博説，“今天一天，門診看了6位貓毛過敏的患者，齊刷刷都是年輕人或兒童，而且都不想放棄貓咪。一位先生説養了三隻流浪貓，自己過敏性哮喘，把一隻貓送到丈母孃家養，另兩隻放自己家讓老婆養，自己又在外面租了房子單住，就等着做脱敏治療呢……”

　　尹佳自己養狗已經有11年了。作為養寵界的一名資深人士，她在工作中對因寵物過敏的患者也格外敏感。“一人一房一貓”是尹佳對這些人的印象，“尤其是那些90後的小朋友們，獨立的標誌就是自己單住，外加一隻貓，似乎是對父母禁止養寵物的反抗，壓制越強，脱離父母搬出去住並養貓的決心越大。”

　　在年輕人聚集的“知乎”上，有近2000萬用户關注寵物相關話題，每天有上百萬年輕人蔘與寵物相關的討論。《2021年中國寵物經濟產業研究報告》顯示，2020年中國寵物經濟產業規模達2953億元，同比增長33.5%。受訪者中超七成有過飼養寵物的經歷。其中，65.6%養狗，40.6%養貓。另有數據顯示，目前線上寵物市場整體以85後、90後年輕消費羣體偏多，佔據了40.3%的份額；其次為95後，佔據了23.6%的份額。

　　首都醫科大學宣武醫院變態反應科孔瑞等人對2016年10月至2020年1月因過敏性疾病來該科就診的2092 例患者進行了分析，結果發現，狗毛和貓毛過敏患者在該科就診患者中的比例分別為 6.98% 和8.75%，而狗毛過敏患者的年齡高於貓毛過敏患者。文章指出，當前居高不下的貓狗飼養率，導致狗毛、貓毛成為引起過敏性疾病的常見過敏原，同時，更多的年輕人願意選擇貓作為寵物。

　　尹佳對“醫學界”介紹説，人類不僅可以對貓或狗的皮毛過敏，也可以對其皮屑、排泄物、尿液和唾液過敏。目前已鑑定的貓的致敏蛋白組分有8種，分別為Fel d 1～4、5w、6w、7和8，其中Fel d 1為主要致敏蛋白組分，主要產生於貓的皮脂腺而後分泌到皮毛上，在貓的舌下唾液腺和肛門腺也有分泌，90%-95%的貓過敏都由它引起。

　　狗的主要致敏蛋白組分有7種，為Canf 1～7，其中，Can f 1與Can f 2是最主要的致敏原，前者由舌的上皮組織產生，後者由舌與腮腺產生。值得注意的是，狗的Can f 3與貓的Fel d 2屬於同一蛋白家族，而同一蛋白家族的成員間可發生交叉反應，因此，同時對貓和犬過敏的患者，有可能是對其中的交叉反應性致敏蛋白組分過敏。

　　根據文獻，在歐美地區過敏性鼻炎患者中，對狗毛和貓毛特異性過敏原的陽性率分別為25.6%-28.8%和24.8%-27.9%。此外，約有30%-40%的哮喘患者會對動物皮屑過敏，尤其是貓咪。

　　有人問，既然貓毛過敏，那麼養無毛貓是不是就不會過敏？對此，尹佳説，無毛貓誘發的過敏比有毛貓還要厲害。因為貓的過敏原主要存在於皮屑和唾液中。此外，最近還出現了一些“低致敏性”的貓、狗品種，這些貓狗被認為攜帶有更少的過敏原，特別是Fel d 1和Can f 1。但有專家指出，目前所謂“低致敏性”狗毛髮和皮毛中的Can-f 1水平反而高於“非低致敏”品種。真正的“低致敏”品種很難培育，因為貓和狗過敏原不限於這兩個主要的來源。

　　養了一隻“二手貓”

　　“門診遇見一對賣寵物的夫婦，夫人對荷蘭豬和小鼠過敏，其夫卻酷愛這些可愛的小動物。現在丈夫必須在寵物店內沖澡換衣後才能回家，否則他一到家，夫人立刻哮喘。其實很多在實驗室工作經常接觸小鼠的人也有類似的情況，典型症狀是一進入有小鼠的環境就出現刺激性咳嗽和喘息。”這是尹佳用微博記載的一個有趣病例。

　　尹佳介紹説，引發過敏的寵物不僅限於貓和狗，倉鼠、豚鼠等齧齒類動物、兔子還有鳥類也是常見的致敏寵物，而魚類及蜥蜴等爬行類動物則不容易引起過敏症狀。

　　寵物過敏是全球性的公共健康問題。在寵物密度較高的大城市，寵物貓狗隨處可見。貓狗寵物的普遍流行，不僅會導致養寵物者自身的過敏，還會在更大的範圍內造成影響。

　　在某些無寵物的環境中，寵物過敏原水平有時候高得令人驚訝，每克灰塵中含有80毫克的Fel d1抗原(主要的貓過敏原)或Can f1抗原(主要的狗過敏原)。這種濃度完全達到了有動物的屋子中的過敏原濃度。

　　這也解釋了有的人在公司裏，儘管沒有直接接觸寵物，也導致了過敏的一步步加重，從鼻炎一直發展到哮喘，其背後的原因就是因為工作環境裏的同事裏有很多人養了貓。有人在醫院查明自己過敏的原因後感嘆説：“我就好像是養了個二手貓啊！”

　　的確，在變態反應科的門診患者中，很多人儘管從未養過寵物，因為花粉過敏或其他過敏症狀來就診時，一查過敏原，會經常發現患者的貓或狗過敏原皮膚試驗和血清IgE檢查也出現陽性結果，甚至是強陽性結果。這種現象，其實是由於社區環境中貓或狗過敏原的低濃度暴露導致了易感人羣的致敏。

　　寵物也是導致很多兒童過敏的一大重要因素。2013年4月，天津的一項針對早期接觸寵物與過敏症狀的關係的研究，隨機抽取了幼兒園、託兒所和小學0-8歲的兒童的家長進行問卷調查，結果發現，早期飼養寵物與過敏性疾病的發生呈正相關，目前家裏飼養寵物的兒童，哮喘、過敏性鼻炎和濕疹的患病率較未飼養寵物的兒童高出2-3倍。

　　然而，根據衞生假説，農村兒童患哮喘等過敏性疾病的幾率明顯低於城市兒童。一些學者認為，兒童出生早期的寵物飼養給家庭提供了一個“微農場”環境，從而可降低兒童患過敏性疾病的風險。

　　瑞典的一項研究調查了嬰兒出生後第一年內家裏養貓養狗的情況，該研究發現：7-9歲兒童過敏性疾病的患病率隨着其出生後第一年與之生活在一起的家庭寵物的數量呈劑量依賴性下降，這表明存在“微農場”效應——幼年時養貓/狗可以保護其免受過敏的影響。

　　那麼，到底有沒有必要為了降低兒童將來患過敏性疾病的風險而養寵物？對此，北京協和醫院變態反應科副主任醫師文利平在一篇文章中寫道，不同的研究因研究條件設定的不同，而得出不同、甚至是互相矛盾的結果。兒童過敏的發生和發展與很多因素相關。而養寵物的時機、種類和方式等均會決定暴露的量。比如，根據研究，低濃度的寵物過敏原暴露，有時反而加速過敏的發生。鑑於當前證據仍然不充分，建議不要單純為了降低將來患過敏性疾病的風險而養寵物或棄養現有寵物。

　　脱敏治療可行嗎？

　　特異性免疫治療（SIT）， 採用由引起患者過敏的物質提煉出來的製劑，按照劑量由小到大的方法，通過注射或其他給藥方式使其與過敏患者進行反覆接觸，提高患者對這類過敏性物質的耐受性（即對過敏性物質的敏感程度），從而控制或者減輕過敏症狀。

　　具體的治療辦法，需要一週打針兩次，打3～5年，1年之後才可能起效。SIT的效果不是暫時的，可長期有效。但對於很多患者來説，長期定期的到醫院扎針，可能很難堅持。

　　目前，全國只有北京協和醫院變態反應科擁有貓毛狗毛脱敏製劑，屬院內製劑，但經過地方和國家藥監部門的批准，可供全國70餘家三甲醫院在院內使用。尹佳對“醫學界”介紹説，貓毛狗毛脱敏製劑從醫院製劑向生物製劑新藥轉化並通過藥監部門審批成為可上市的新藥，還需要進行很多研究。

　　對於寵物過敏，尹佳給出的建議是：首先，儘可能在室外飼養寵物，尤其是不要讓寵物進入卧室，更不能讓寵物上牀。

　　如果在室內養寵物，要儘量採取有效降低過敏原濃度的措施，包括：定期給寵物清洗。但一些研究顯示，在給貓洗澡之後，空氣中的過敏原只需1-3日就可恢復到洗澡前的水平；因此，如果給貓洗澡的頻率低於每週1次，就不太可能帶來有意義的症狀改善。此外，還可以使用空氣淨化器，或配備有效過濾系統的真空吸塵器。

　　如果出現鼻癢、噴嚏、鼻塞、流涕，或者咳嗽、喘息等症狀，應儘快就診，進行過敏原檢查，以確認過敏原，並在醫生指導下合理用藥，定期複查。必要時可考慮脱敏治療。

　　但最重要的是，尹佳説，為了避免使自己在養貓後陷於左右為難的境地，對於那些有家族過敏史的人或過敏體質者，最好在養貓前做一次過敏原評價，確認無貓毛過敏以後再去當“鏟屎官”。

　　指導專家

　　尹佳北京協和醫院變態反應科主任醫師、北京協和醫學院變態反應學系主任、中華醫學會變態反應分會前主任委員

　　參考文獻：

　　1、《寵物過敏：老問題，新答案？》，文利平，《中華臨牀免疫和變態反應雜誌》，2020.6

　　2、《狗毛、貓毛過敏患者特異性IgE水平分析》，馬瑞等，《標記分析免疫與臨牀》，2021.3

　　3、《綜述|寵物與過敏》，馬仕坤等，《中華臨牀免疫和變態反應雜誌》，20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