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隊背景的李家超上台了,香港應該穩了_風聞
九边Pro-九边Pro官方账号-历史,金融,软件编码,产品经理沉思录03-09 17:33
上一篇《黑社會橫行,犯罪率爆表的一座城》發出去之後,不少小夥伴問我之前是不是有一篇關於香港警隊的文章?為啥找不到嘞,確實有,去年寫的,不過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刪了。
今天給大家重發下,又忍不住做了不少的修改。考慮到太多人跟我一樣,一直看香港電影長大,對港警好像很熟悉,卻又非常陌生。很多內容如果我硬聊,估計小夥伴也不直觀,我會找大家比較熟悉的影視內容來舉例子。
看完本文,大家會對香港政治有更深入的理解,也就對香港的整個生態有了更深的感受。
寫這些,有點像是對香港電影的最後告別,畢竟如今的香港電影早已沒了當初的輝煌,年輕人也基本上沒法和我們這些八零後感同身受,估計用不了多久,也就沒多少人關注九龍城,也沒聽説過香港警隊,或者説香港警隊只是一個執法隊伍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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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香港搞的是三權分立,照西方的立法、司法、行政分開運作。我們平時説的特首,就是香港行政部門的一把手;而香港法院,就是經常被罵的那羣戴假髮的法官們。
立法會權力是很大的,香港這種地方,政府做啥事,基本都得在“有法可依”的前提下,這就讓立法會的權力特別大,不過他們的權力分的很散,一羣人在裏達成共識才能出台具體法案。《寒戰2》裏周潤發扮演的大律師,他就是立法會的人,整體非常囂張,因為他確實誰的臉色也不用看:

特首領導的政府,分為三司13局部門,最大的就是政務司,佔了足足9個局。
而政務司下,最大就是保安局了,這個部門聽起來像是管香港各個小區保安的,其實不是,這個部門權力非常大,香港幾乎所有的執法力量都在這個局下邊。平時我們熟知的香港警務處,就是保安局最重要的下屬部門。
如果看過《寒戰1》,裏面第一次解救失敗之後,場面一度大亂,郭富城半夜的劉傑輝打算奪權。這時劉德華扮演的保安局局長陸先生出場為劉傑輝站台,才使得劉傑輝拉到足夠的票,從而掌握了局面。
而且《寒戰2》裏説保安局局長陸先生是特首的最大競爭者,可見這個位置位高權重。現在的李特首之前也在這個位置上。

電影中通過角色之口,説劉傑輝之所以能在警務處快速升職,並蓋過梁家輝扮演的李文斌在處長位置的爭奪中獲得優勢,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獲得了保安局局長支持。
而港片裏大家比較熟悉的廉政公署(ICAC),雖説部門在律政司之下,但是其實是獨立於其他政府機構,直接向特首彙報。這裏的“彙報”不是彙報工作,是説他們不鳥其他部門,説查誰就查誰,查了你,你也別想通過找你領導來壓我,因為你的領導管不了我。也正是因為誰都干預不了他們,所以他們才能有那麼大的能量。
而且廉政公署最早是針對香港“警匪一家”成立的調查科,主要調查自己人,這也是為啥寒戰裏,郭富城扮演的警隊副處意識到警隊裏有人給罪犯通風報信的時候,就去引入廉政公署的力量開展調查。
警務處作為特首-政務司-保安局之下的處,卻是香港政府部門中權力最大的處。
因為香港地位特殊,作為一個前殖民地城市,是沒有自己的軍隊的。只有英國直接派駐來的部分英軍,迴歸之後駐港部隊也是內地派駐,部隊並不參與香港的日常管理。
香港的執法部門就基本都屬於警務處,香港警務處規模非常大。按照警務處的最新資料,一共有33,120名紀律人員及 4,734名文職。而整個香港公務員不過17萬左右,光是警察就佔了接近1/4。
我説了這麼多,就是想讓小夥伴知道,香港警隊在香港政府公務員中非常重要。
但是警隊在整個政府部門中,只是重要,地位卻不高,這個也很正常,就好像很多組織裏的技術骨幹一樣,沒了他系統沒法轉,可是他的工資並不高,玻璃天花板也很明顯。按照正常的理解,警務處長升職到保安局局長,或者保安局局長升到政務司,應該屬於正常升遷。
但是在如今李特首之前,這種升遷基本不可能。警隊等於一個封閉部門,做到警務處長,基本就沒有上升空間了,最多做到保安局副局長。迴歸之後過了20年,2017年,李特首才是第一個警隊出身的保安局局長,這次能順利當選,也和沒有其他人一起競選有點關係。
而警務部門出身任政府首腦,不要説迴歸之後,當年英國人把持香港上層的時候,這種情況也基本沒有過。
究其原因,就要説到香港,或者説英美政府中的一個問題:政務官和事務官區別。
所謂事務官,就是忙具體事情的公務員,大多是從基層開始做,很多起步都比較低,有點像我國古代的“吏”,宋江他們,上升空間有限,是有玻璃天花板。
所謂政務官,就是那種在政府決策部門任職的文職,這些人大多出身比較好,學歷高,在政府裏面起步就高。有的即使是低級職務,也是在要害部門做秘書、助理、翻譯、文書這些工作,很快就升上去了。這也是英國的一個傳統,那些高出身的孩子從小精英教育,長大去名校上學,畢業後依靠家族萌蔭,去給大領導做跟班,很快就上去了。網上有句話,説“有人生在羅馬,有人天生是牛馬”,大概也是這個意思。
這次李家超從基層公務員,一直突破玻璃天花板幹到特首,是一件非常稀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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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了警隊的上級,再説説警隊內部。
警務處長,也就是所謂“一哥”,這個外號,因為他的公務車車牌就是“1”,下圖是我從《寒戰2》裏截的,簡單暴力。

處長之下有三位副處長。其實長久以來都是兩位,一個負責行動一個負責管理。《寒戰》裏梁家輝負責行動郭富城負責管理,一般處長不再都是管行動的代理職權。所以一出事,梁家輝當仁不讓指揮行動,大家都沒有異議。
剛才也説了,“一哥”處長下邊是兩個副處長,他們往下還有幾個助理處長,再往下就不是管理層了,屬於一線幹活的,這些人當中最高的,叫總警司,全香港差不多有幾十人。
這次的李特首20歲入警隊,40歲就做到總警司。46歲以西九龍總區指揮官職務成為助理處長,相當於進了管理層。
警司,屬於基層頭目。比如《逃學威龍2》裏面,那個被吳孟達“軟飯硬吃”的女長官,職務就是個警司。以前這個職位收入不高,但是又很多外快,不但有金卡給吳孟達隨便用,出場時狠狠打了柯受良一頓之後,還放話“投訴我?這一區我最大了,要告就到我面前來告我好了”,還有那句“你在教我做事?”也成了抖音名場面。
警司再往下,就是督查,《無間道》裏的黃克誠,因為是倒敍關係,他在第二部裏是督查,到了第一部就是警司。
説到這裏,有個長久以來困擾我的問題,那個“探長”又是怎麼回事呢?比如電影《追龍》裏,“五億探長”雷洛在香港警隊到底是個啥角色?

後來查了下,發現探長本身職位並不高,當然也不低,大概相當於一個警司,沒想到一個基層小吏能貪那麼多。
英國以前管理香港的時候,殖民者是非常少的,要想統治穩固肯定要依靠當地人中的“合作分子”,也就是我們現在常説的買辦。但是對於這些人也要提防:既要防止這些人有二心不是真的投靠,又要防止這些人做得太過分把老百姓逼反了給自己惹禍,更要防止這些人做大了之後團結起來藉機把自己推翻。
直到“二戰”,英國人實力還夠強,不怕殖民地鬧事。所以殖民早期,對於華人是完全不屑一顧的。有的工作實在沒法由英國人乾的,才會僱傭一些華人,乾的不外乎跑腿算賬打雜這些,地位也都極低。
警察部門因為要經常和當地人接觸,英國人既幹不了也不願意做,所以也是最早僱傭華人的部門。比如當年上海灘所謂“青幫三大亨”,黃金榮作為老大,他就是租界的探長,帶着徒子徒孫給洋人在上海做“包打聽”的。在洋人眼裏地位低的和給他們看門的沒啥兩樣。
探長聽着蠻有派,其實在警隊裏面職務非常低,平時跟三教九流打交道,連警服都不穿,電影《追龍》裏劉德華扮演的雷洛好像一次警服都沒穿過,他一直不太敢惹的那個英國人,就是個警司,跟他職務差不多,但是他處處讓着對方。
後來隨着英國越來越依賴華人,對華人在警隊可以擔任的職務提高了很多。
《寒戰1》裏,廉政公署詢問梁家輝,説“你父親當年就擔任華人最高警司”,這個職務工作內容其實和總華探長差不多,只是把職位提到了總警司級別,算是真正警隊高層了。
3
從李特首在警隊的簡歷看,確實是從基層做上來的。
他待過的部門很多,而且都是一線。刑事情報科、西九龍重案組、毒品調查科、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後來又做過負責投訴及內部調查的負責人,這個部門比較特別,影視劇中動不動就要求警察寫報告,而且幾乎沒有露過面,屬於比較不討喜的部門。
這等於李sir幾十年把情報、刑事調查、掃毒、反黑、行動幾個警隊主要部門都幹過一遍,還幹過內部調查。
這些部門名字,常看港片的估計都耳熟,也可以説是香港警隊的主要部門,我也簡單地介紹一下。
重案組,這個部門大家太熟悉了。幹啥大家也都知道。港劇迷一定都知道“西九龍重案組”這個稱呼。西九龍這個地方比較特殊。這裏都是商業繁華的所在,相應的發案率也較高,比較重大的案件也多,基本上影視劇裏面出現重案組八成就是西九龍的。
西九龍下屬幾個分區:油麻地、尖沙咀、旺角、深水埗、九龍城、紅勘……估計熟悉港產片的小夥伴都要笑了,這些地方實在太有名了,出事基本都在這裏。
香港旅遊有一種就是影視劇現場遊,一羣人拿着相機到處找最喜歡的港劇場景地拍照。《黑社會》裏東莞仔跨欄的欄杆,《無間道》裏面“三年之後又三年”的天台,曾志偉“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大嶼山天壇大佛,還有銅鑼灣、廟街這種地方。
警局也是遊客聚集的地方,特別是油麻地警署,這地方基本上看過幾部港產劇的,沒有不認識的。好在香港基建早就完成了,最近幾十年變化也不太大。下圖是在無數港劇裏出現的油麻地警署,已經建起來一百多年,一直變化不大:

看港劇,經常出了個案子,普通警察正忙着重案組就來了,然後宣佈沒你們啥事我們接管了,把現場證物交給我們吧。但是如果案子比較大,重案組正在忙活,突然開來幾輛車,下來幾個穿西裝的,説這裏我們接管了。有問題問你們上司,證物交給我們,你們趕快離開現場。刑事情報、O記、毒品調查科等部門就來了。
咱們重點説一個絕大部分港片裏都涉及到的部門,估計也是香港警隊中最著名的部門——O記了。
O記,負責反黑社會活動,所謂“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Organized Crime and Triad Bureau)”,首字母是O,所以叫O記。這也能看出來一件事,其實香港説的“黑社會”,主要就是“三合會”。關於“O記”,最著名的電影可能就是《無間道》了,無間道里黃秋生扮演黃志誠,他就是O記的B組組長。
所以《無間道》裏面有個很大的bug,就是為了推進劇情,黃sir要被黑社會從天台扔下來。而實際情況下,黃sir職務只是警司,但這個職務是全港所有反黑社會的直屬部門老大,天生就是壓着黑社會的。
黑社會把這種人殺了,除了害死自己和手下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很快就會有人接替他的職務,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這個案子不惜代價徹底解決掉。
並且殺了他,就等於黑社會向政府宣戰,如果不連根拔起,不要説警隊的士氣和聲譽,整個政府的可信度都要大打折扣,所以這事肯定會動用全部資源往死裏搞。事實上全世界正兒八經的國家裏,黑勢力一般不會碰警察,畢竟當黑社會的目的是討生活,不是找死。
所以前段時間《狂飆》熱映,我在微頭條説最大的bug,也是殺警察的事。
如果説在中國最忌諱的有那幾件事,其中就有黑社會動警察,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幾乎沒懸念會一直追查下去,追殺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這事查清楚,然後抓回來後腦勺來一槍。因為警察代表的不是他自己,是整個執法系統,你動警察那就是對整個系統的挑戰,再大的黑社會,跟這個系統比起來都是渣渣,連渣渣都不算,幾下就給碾個稀巴爛。
一般來講,陸寒那種一根筋,如果組織內部看不慣他一個勁的追查,也好解決,直接轉到交警或者去做文員,再或者直接弄到派出所,天天忙一些瑣事,而且也不能再動用刑警隊的資源,很快他也就沒法查了。不過不利於推進劇情,才用了這麼個劇情。不過劇裏也説的很清楚,高啓強敢動別人,他自己是絕對不會動警察的。
繼續聊香港進隊。在《寒戰》當中,李文斌以前也是O記老大,後來的那幾個反派,也是他以前在O記的兄弟。後來李文斌幹到警隊副處,這個升遷路徑也是正常的。

在機關部門待過的小夥伴,從部門架構上估計一眼就能看出O記的重要性:即是總部直屬機關,又是要害部門。所以在影視劇中,O記的人都顯得比較橫一點。現在香港的黑社會已經很消停了,O記最重要的工作是反洗錢,香港作為自由港,洗錢這事實在是太頻繁了。
O記的一把手,常被稱為“O記一哥”,迴歸之前不説了。迴歸之後,坐到這個位置的個個前途大好。
第一個就是任達華的親大哥任達榮,他們父親原本是水警,結果很早就因為事故去世。長大後弟弟進了影視圈,哥哥接過父親的班做了警察。並一直表現優異,迴歸前做到O記一哥,並在行動副處長任上退休,也就是李文斌那個位置。
任達榮後面接任的就是現在的李特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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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個部門,叫“政治部”,這個部門,在迴歸之前就是“香港皇家警察政治部”。看過《逃學威龍2》估計都有印象,那個討厭的小鬍子,一上來就説“我們政治部辦事,用得着和你們警察説麼?”
當時我就奇怪,這幫人什麼來頭?不是警察麼?後來才知道,政治部這個部門之所以特殊,就是因為他們雖然名義上屬於警隊,實際上當年是英國軍情五處管。
香港作為亞太地區的物流金融貿易中心,是個大自由港。同時也是一個情報中心,又緊挨着大陸,常年都處在各方勢力混雜的局面。尤其冷戰期間,香港是我國通往世界的門户,香港那邊給一直非常積極抓間諜,英國特務辦事不方便,於是給搞了個警察執照,有了執法權,這就是政治部。
香港迴歸前兩年,政治部解散。普通工作人員在簽了保密協議之後轉職(據説如果還在政府任職都可以升職一級),掌握了重要情報的高層大多被安置到了英國。
但是迴歸之後,政治部的保衞和反恐,這些工作還是要有人做。於是警隊又組建了保安部,原本的情報工作肯定也要有人做,而保安部很可能把這部分也繼承下來了。真實情況不得而知,香港警察保安部的公開信息非常少,顯得特別神秘。
《無間道3》裏面,黎明扮演的就是保安部的警司。他的資料被轉過來的時候,上面除了名字和性別,全部都被請了,印得都是“confidential(機密)”。在電影裏顯得神出鬼沒的,似乎哪裏都有他,既要在黑社會安插卧底,又去北京保護要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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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文末再説幾句李特首今後可能面對的麻煩。
之前的文章《香港疫情為啥搞的那麼爛》裏已經説了,香港整體更接近歐美,老百姓信奉“法無禁止即可為,法無授權不可為”,香港的“法”,是歸立法會管,理論上講,政府得在立法會的授權下開展工作。
這幾年香港各種亂七八糟,一方面因為它跟歐美差不多,大家看歐美新聞就知道,他們是沒啥共識的,啥破事都得上街鬧幾圈;另一方面也跟香港政府職權很小有關,而且政府管理層也不大願意行使權力,怕被人罵,反正在他們那種環境裏,啥也不做會捱罵,做得太多也捱罵。
而香港上層也分裂成了兩夥人,偏向中央的香港執法部門,還有一夥傾向於保持現狀。現在大家明白了為啥之前有些香港人那麼恨警隊了吧,警隊整體代表的是“鷹派”。
這種情況下,特首就成了夾在中間兩邊不討好的角色,之前的林鄭月娥,她既想跟香港大部分人保持一致,又想跟中央保持一致,所以最後搞得很狼狽,這可能也是為啥後來大家願意競選特首的人不多的原因吧。電影裏有下邊這句話,也就好理解了:
現在好了,鷹派人物上台,今後就不用瞻前顧後了,維護香港老百姓的安全,維護祖國統一,不要想着兩頭討好,保持單一目標,工作可能也沒那麼難。文章是重發,就不開評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