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有多少“垃圾福娃”被遺忘在回收站?_風聞
跳海大院-跳海大院官方账号-03-09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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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問個問題,你還記得牠們嗎?

我再問個問題,你還記得牠的名字嗎?

我再問,你現在還在乎牠的處境嗎?

承認吧,不管你當時在朋友圈裏愛得多深,為了買到周邊花了多少錢,此時此刻,你早就不在乎牠們了,你只關心你自己!
被寵愛,是吉祥物們的幸運,被遺忘,才是牠們從誕生之初就註定的命運。

運氣好的吉祥物,在一生一回的聚光燈聚焦下,可在一時之間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牠們得以用勝利者之姿結束自己的使命,被取代後仍能留下百世芳名。
但這世間不幸者更佔十之八九。你又可曾過問,有多少吉祥物出身無名,終其傳播壽命都不曾有過哪怕一刻高光?

美國國安局垃圾回收吉祥物Dunk
被譽為“史上最垃圾吉祥物”
你又可知道,在牠們之中,更有不幸中的不幸者,生於污穢之間死於沉寂之中,從未擁有姓名?
今天,我便要向你隆重介紹這羣污泥滿身的英雄——“****垃圾福娃”(我起的愛稱)。

武漢市垃圾福娃:
綠廚廚、藍可可、灰其其、紅薇薇
若不是由於一些工作需要和個人癖好,我本沒有機會與牠們相見;若不是一霎回眸,我本不該與牠們感同身受。
那夜在廣州市越秀區黃花崗街道垃圾回收站,一道手電筒強光照醒睡夢中的我。
慌忙躲閃之際,我撥開重重障礙,在回收站內側與牠們不期而遇——木木、棉棉、花花、開開。

牠們像極了北京奧運會吉祥物五福娃,甚至用着同樣的藏頭命名模板。但很顯然,萬千寵愛的幸運並未在牠們身上發生。
在此之前,我不曾見過牠們,在那之後,再製造偶遇已是枉然。
我試圖在燈紅酒綠的網絡世界中扒拉出垃圾福娃的零光片羽,很快發現,這藏污納垢的羊城不只有木棉花開,還有“珂悠餘琪”。

沒人知道為什麼一座城市需要兩套垃圾福娃,就像沒人知道為什麼每座城市都需要有自己的垃圾福娃。

廣西南寧市垃圾福娃:
小易、小可、小危、小祺
從2019年開始,垃圾福娃成批出現在全國各大城市,牠們的共同使命是向人民宣傳垃圾分類。

北京市垃圾分類吉祥物“分小萌”(圖左)
和牠沒有姓名的垃圾福娃朋友
紅藍綠灰是牠們共用的應援色,遵循“有害垃圾、可回收垃圾、廚餘垃圾、其他垃圾”的分類原則,垃圾福娃們從無數徵集作品中脱穎而出,最終降生於各個垃圾回收站。

河北省垃圾福娃:冀小分
每個地級單位都有自己的垃圾,每個地級單位就都會有自己的垃圾福娃。牠們代表垃圾,也將成為垃圾。
罕有人知道牠們打哪兒來,往哪兒去。在你還在為自己的垃圾生活發愁的時候,你所在的街道、社區沒準就出現了四隻不知出處的垃圾福娃。

敷衍了事的地方,靠色塊拼接就能捏出一套垃圾福娃,略動些心思的,還能將垃圾分類與地方特色或創作者個性融合,創造出“我們自己的垃圾福娃”。
這其中,我最喜歡的垃圾福娃來自中山,牠的名字叫“山山”。

在多數主打賣萌的垃圾福娃中,牠多少展現出了一絲叛逆與乖張,也憑此拿下了中山垃圾福娃票選一等獎。可惜最後被改成了這樣:

這其中,又以珠海市香洲區的垃圾福娃最為耐人尋味。
牠們是來自“香·珠”的香豬,應援色對應着牠們各自的性格,寓意你亂丟的垃圾最後都會被豬小圓吃掉,進化出四種形態(bushi

珠海市香洲區垃圾福娃:豬小圓

你不能否認,把牠們帶到這世界的人有着良好的初衷,但你看到此處一定也會回想,自己怎麼就從未知道過牠們姓甚名誰。

株洲市垃圾福娃:
株株、洲洲、文文、明明
曾有那麼一度,垃圾分類是一種“新時尚”,全國各地都響應號召,大力推行垃圾分類。那是垃圾福娃唯一可能擁有過的高光。

江陰市垃圾福娃:
鮰鮰、豚豚、鰣鰣、叨叨
即便是在當時,你跟垃圾福娃見面的機會也並不多,或是丟垃圾時不經意的照面,或只是誤入宣傳活動時的匆忙一瞥。


廣西省柳州市垃圾福娃:
美美、麗麗、柳柳、州州
相比起遊樂園和大商場裏的吉祥物靠姿色吸引遊客,垃圾福娃要務實得多。
牠們出入的場合多以街道、政務單位為主,處理的是不為人知的政務,服務的是前來與會的來賓。

青島膠南街道垃圾福娃:磊磊、芬芬
從人民中來到人民中去是牠們的宗旨,但出於種種原因,多數人民竟然不知道牠們曾經來過。

安徽省宿州市垃圾福娃:
小文、小明、小宿、小州
很少有人能將垃圾和吉祥物聯繫在一起,這或許也是你曾見過但不曾認識垃圾福娃的原因。

在你的印象裏,吉祥物應當像奧運福娃一樣在萬眾矚目下發光發熱,應當和玲娜貝兒一般站在舞台中央,應當像熊本熊一樣成為一個地區或品牌的代名詞。

但垃圾福娃並不像牠們,垃圾福娃的美照不在小紅書,在宣傳文書。你從未正眼瞧見。
我們更能從一些側面看出垃圾福娃是如何不受關注:玲娜貝兒在公眾場合摘下頭套可得千夫所指,而垃娜圾兒集體露出內膽,其實根本沒人在意。

如今再見到冬奧吉祥物冰墩墩,你的反應多半是自豪,但提起垃圾福娃,你的反應多半:“是誰?”

寧波市垃圾福娃:小蟻哥
這顯然是一系列同人不同命的故事,發生在全國每座城市甚至每個社區。
作為吉祥物中的無名之輩,我們無從知曉垃圾福娃究竟是否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連自責為何從未關注過牠們時,你都會追問一句為什麼要關注牠們。

當垃圾分類結束了自上而下的推廣任務,內膽脱去皮套換上正裝,再想尋得垃圾福娃已經難上加難。
垃圾分類仍在進行,垃圾福娃的存在卻已經失去意義。

在2023年的今日,多數垃圾福娃都已下崗,殘存的身影大多隻出現在回收站和部分公共設施之上,逐漸發黃。

“木棉花開”已被醒獅主題垃圾福娃取代
相比起玲娜貝兒和冰墩墩的活靈活現,垃圾福娃更像是一種死板的任務載體,就像坐在工位上的你——用後即棄。我同情。

再次與廣州垃圾福娃“木棉花開”偶遇,是在一個木棉花正開的陰天傍晚。
那天我被廣州擁擠的人羣和飛漲的酒店價格驅逐至城市角落。那座小酒店顯然已多年未變裝潢,連垃圾桶上方的告示板都保留着不知多久前的模樣。

或許只在這種落魄之時,我才會對牠們產生一絲親切感。
正如但丁所説,“世界上沒有垃圾,只有放錯位置的寶藏”——這是垃圾分類的意義,也是垃圾福娃和我相聚於此的原因。或許。

垃圾福娃像冰墩墩一樣曾經來過,我想你至少需要知道這件事情。也是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