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張信哲：穿過“樂時空”，尋找音樂最初的力量_風聞

©️鏡象娛樂

文丨梁嘉烈

二十多年前發行的《愛就一個字》，在多數九零後的認知裏更像是一首情歌，關乎着愛情的一往無前與滿腔熱血。

但在抖音的音綜《百川樂時空》裏，一位單親媽媽給出了另一種詮釋，歌中那句“但願你，沒忘記，我永遠保護你，不管風雨的打擊，全心全意”，囊括了她想對女兒訴説的千言萬語。

同一首歌，不同年齡段的人會有不同的解讀，與其説這讓我們看到了代際間的差異，不如説好的音樂能走進每個人心裏，這才是音樂的魅力所在。

代際並沒有人們固有認知中那般堅不可摧，《百川樂時空》讓外界看到，音樂的力量是可以跨越代際，甚至跨越時光的。

走入代際觀察實驗

《百川樂時空》中，歌手們需要在偽裝身份的前提下面對面為不同年齡段的陌生人演唱，不得不説，這一設計屬實大膽。

播出前，有人猜測節目效果可能“尬到爆棚”，確實，單從節目組的街頭採訪也能看出，代際問題似乎無法忽視，老一輩人多數不認識年輕歌手，而年輕人對老歌手的評價不是“過時了”就是“不紅了”。

但是，當代際碰撞真正發生時，兩代人的化學反應卻與此前外界的預測截然不同。

若説Z世代和流金世代毫無代溝，顯然不現實，這在《百川樂時空》中便有清晰呈現。不同年齡段的歌手與不同年齡段的素人嘉賓聊天時，切入點都是對方的舒適區，張信哲得知叮叮和噹噹是雙胞胎姐妹後，就巧妙地以“妹妹幾歲”、“聽説雙胞胎會有心電感應”等話題來打開小朋友的話匣。

此外，兩代人在音樂喜好上的差異也很明顯。面對《愛就一個字》這首華語樂壇的抒情金曲，兩代人給出了反差感極強的回應，橘子妹妹的母親聆聽演唱時潸然淚下，但在媽媽耳濡目染下對張信哲的歌並不陌生的橘子妹妹，還是對年齡相仿的歌手安東尼更有認同感，就音樂曲風而言，她更偏愛節奏感較強的歌曲。

“我最大的感受還是聽眾分眾化了，以前是一個大圈子，但這幾年來大家不斷地強調每個人要忠於自己，要有自己的想法，你怎麼可能要求不同個性的人待在同一個圈子裏？要求在一個多元的個性化的時代裏，讓大家喜歡一個東西？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互聯網的分眾化趨勢確實加速了代際之間的審美差異，但在張信哲看來，代際區隔並不會影響不同年齡羣體對不同類型音樂的欣賞。這兩者其實並不矛盾，在《百川樂時空》中我們看到的更多是存異求同。

演唱完《愛就一個字》後，張信哲只提了一句“其實愛有很多不一樣的愛”，叮叮和萱萱兩位小姑娘就立馬想到了“姐妹與妹妹的愛”也是愛的表達形式之一，想到了自己對妹妹的愛是契合歌曲語境的。小朋友敏鋭的洞察力與感悟力，震驚了一眾觀察團的嘉賓，也讓張信哲感觸良多。

“我們一般會覺得小朋友懂得不是太多，每天就是吃喝玩樂，但是透過《百川樂時空》跟他們接觸，跟他們聊天之後，你會發現其實這些小朋友比我們以為的更細膩。他們不一定懂得歌曲中的每一個字和每一句的清楚意思，但是，他們可以感受到音樂或者這首歌要傳達的力量。”

再來換位觀察，節目中年輕歌手的作品同樣被一眾叔叔阿姨們讀懂。王源的《驕傲》不像上個年代火遍大江南北的《我的老父親》那般直抒胸臆，但它傳遞的親情羈絆是質樸的，所以才能唱紅長輩們的眼眶。

近幾年，代際溝通障礙成為了熱門議題，在反覆的探討中，外界或許也無形中強化了對代際的刻板印象。但事實上，代際的壁壘遠比我們想象中輕薄。

在張信哲看來，好歌沒有年齡的分別，只分有沒有機會被大眾聽到。互聯網分眾化趨勢帶來的聽眾圈層化問題，同樣可以被“一個合適的機會”解決，只要給好歌一個對的環境，它一定可以被共情，這就是音樂的魅力，而《百川樂時空》帶來的就是這個“對的環境”。

笑淚交織中的治癒

作為一檔代際實驗觀察音綜，《百川樂時空》的觀感和以往的音綜截然不同，這一特殊觀感用“情緒拉扯”來形容最為合適，上一秒觀眾還在開懷大笑，下一秒可能就不自覺跟着歌手與嘉賓落淚了。

在代際碰撞中，笑點是不需要刻意製造的。《愛就一個字》的打分環節，橘子妹妹可謂讓張信哲經歷了冰火兩重天，聽到小朋友給到滿分五分的評價時，張信哲的喜悦之情溢於言表，但還沒高興多久，就被小朋友接下來那句“如果是安東尼來的話，應該會給一百分，一萬分”逗得哭笑不得。

雖然輸給了小女孩的偶像，但也給張信哲帶來了另一番趣味體驗。“蠻有意思的，你會發現她們真的很直接，不會有太多的拐彎抹角，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後來我問她，那我如果改變我的歌路，我開始做唱跳歌手，她説‘這是必須的’，我就覺得很可愛。”

在《百川樂時空》中，笑與淚皆是治癒。

不得不説，這檔節目在歌手現實處境的呈現上，真實得略顯無情。時空中轉站裏，詹雯婷被問及“離開了飛兒樂團，大家還認識你嗎”，答案是悲觀的。但是，如果沒有略顯無情的真實，人們又怎麼知曉有情的可貴？

素人嘉賓中，一位年輕女老師聆聽詹雯婷演唱《我們的愛》時十分投入，一度哽咽落淚，觀察團的嘉賓皆以為她剛經歷了感情創傷。演唱結束後，她向詹雯婷訴説自己有一位喜歡了17年的偶像，曾經一度想給偶像寫信，但因為害怕打擾到偶像，所以選擇了沉默。

沒有人想到，女孩口中的她，那個陪伴自己度過一整個青春時代的偶像就是詹雯婷，反轉來得猝不及防。那封遲到十幾年的信被唸完後，潸然淚下的不止是女孩，還有詹雯婷。一個素未謀面的歌迷，帶給了她一趟療愈之旅，也讓她對未來有了更多期待。

在“老歌手唱經典歌曲”的模式下，《百川樂時空》並沒有聚焦回憶殺，而是在挖掘音樂時空中人與人的交互帶來的情感體現，濃厚的人文關懷色彩，決定了它温情而治癒的底色。這種人類高質量情感交互體現在歌手與樂迷之間，也體現在陌生人的交往中。

《百川樂時空》裏，面對面的現場演出成為了歌手與聽眾間互相瞭解的橋樑，在這趟走近彼此的旅程中，他們都投入了最真摯的感情。張信哲演唱結束後，熱愛音樂的大四女孩因見到原唱而激動不已，她並非張信哲的歌迷，但被《愛就一個字》打動後，她堅定地説了那句“我肯定會把他的歌分享給更多的人去聽”，張信哲聽聞後，也在台下開心地比出了勝利的手勢。

觀眾在《百川樂時空》裏看到的，是音樂在歲月長河裏的流動，也是音樂向人的延伸。節目沒有刻意上價值，所有温暖與治癒的底色，都是人與人的交互中自然而然形成的，這才最難得的。

音綜的另一種可能

多年以來，音綜市場確實誕生了諸多經典的節目與舞台，但不可否認的是，如今音綜已經陷入了同質化的重複中，爆款難出、熱度不再，都是行業面臨的問題。

在《百川樂時空》身上，我們看到了音綜的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尋找更純粹的內容表達。

走向純粹的第一步，是拋開競技性，拋卻賽制。競技音綜能流行多年，自然有其獨特魅力，就如張信哲所言：“競演要的是一個現場的氛圍，所以通常要不編排得很複雜很難，要不編排得很燃，現場帶來的是更刺激的視聽體驗。”

但在《百川樂時空》中，音樂表演是更生活化的，任賢齊將話筒遞給素人嘉賓，黃綺珊與素人嘉賓合唱，都像極了親朋好友相聚KTV時的畫面，它或許沒有競演舞台觀感炸裂，但打破了歌手與聽眾間的距離。

那些喜歡或聽聞多年的歌手近在咫尺，只唱給你一個人聽的音樂體驗，無疑是更私人化的，也帶來了更強烈的情感傳遞。這種面對面的演唱形式，對嘉賓和歌手來説都是新奇無比的。

“一對一演唱，想辦法通過表演讓聽歌的人感受到我歌裏要講的東西，對我來説是一個蠻有意思的嘗試，它讓我知道我們的音樂對聽歌的人產生了怎樣的影響力。它怎麼打動你？在哪個點打動你？你的感動會怎麼樣發酵？會怎麼樣持續？都是有機會通過他們聽歌的狀態觀察到的。”

或許是被《愛就一個字》傳遞的強烈情緒感染，或許是被張信哲那句“愛最重要的東西就是要表現出來”啓發，叮叮和萱萱與噹噹視頻通話時，為妹妹演唱了《愛就一個字》，那些語言道不盡的感情，都濃縮在了孩童稚氣未脱的歌聲中。這便是張信哲提到的“影響力”。

走向純粹的第二步，是在以人為紐帶的音樂時空中去探討音樂的精神與音樂最初的力量。

音樂精神的體現是多元的，《百川樂時空》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歌手們忽略自身執着於作品傳承的精神。張信哲不在乎自己是否會被人忘記，對他來説，“只要這些好歌在就好了”。

只要歌在，音樂的力量就在。至於音樂的力量究竟是什麼，《百川樂時空》裏的諸多橋段同樣給出了具象化的定義。

黃綺珊遇到的素人嘉賓中，有位年輕的説唱歌手，初登場時留給觀察團的印象是“不好接近”，但在音樂交流中，他身上的故事逐漸浮出水面：因手部先天性發育畸形，他曾度過了一段不愉快的校園時光，也因此選擇用“拽起來”來偽裝自己，在人生的至暗時刻，音樂拯救了他，所以，即便音樂這條路再苦再累，他也選擇堅持不放棄。

聽完男孩的故事後，黃綺珊難掩動容，她握緊了少年一直藏在背後的手，説道：“音樂被創造是為了什麼，在你身上就是一個見證，它安慰了你。”

一個健康的音綜市場需要競技性的音綜，也需要《百川樂時空》這種返璞歸真的內容，所謂返璞歸真指向的是慢下來，也是走向更深的價值維度，更深入地挖掘音樂的力量，尋找音綜的另一種表達。

“到最後回過頭來看，其實音樂本身，以及它所傳達的東西是最重要的。”張信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