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促成沙特-伊朗和解的意義_風聞

今天大新聞不少。硅谷銀行（SVB）倒閉了，這是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第一個倒閉的美國大銀行。這不是美國的四大之一，但還是美國前20銀行之一，更是硅谷最大銀行，主要基於本地資本，還是硅谷風投的主要玩家之一。SVB的問題不是獨有的。美國有大量的小銀行，這些小銀行的問題的“症狀”比SVB還大。SVB是不是下一個美國金融危機的前兆，對硅谷的發展有什麼影響，現在還不好説，不過美國經濟前路坎坷，很可能在今年下半年迎來衰退，這是普遍認知。

另一個新聞是德國漢堡教會里有人開槍，打死7個人。在美國，這已經司空見慣，在歐洲，尤其在相對安全的德國，大規模槍擊還是很罕見的。據説行兇者原來是教會成員，看來是私仇，與宗教極端主義和種族衝突無關。還好，否則事情更加複雜。

BBC名嘴Gary Lineker被停職，因為他“破壞了BBC政治中立法則”，在自己的社交媒體賬號上強力抨擊英國新移民政策堪比納粹德國，引起英國政府強烈不滿。倒是沒有聽説BBC因為無恥誹謗中國而停任何人的職。Gary Lineker是BBC的“今日大賽”體育節目主持人，也是BBC最紅、薪水最高的節目主持人，非常受歡迎。他被停職後，大批BBC體育和其他節目主持人、評論員聲援，弄得星期六BBC體育節目大面積“開天窗”。這烏龍還不知道怎麼收場。

不過最大的新聞還是中國的促和。沙特和伊朗高級官員在3月6-10日在北京會談，達成恢復外交關係的協議，並決定在兩個月內重新開放大使館，通過對話和外交來和平解決兩國之間的分歧。沙特政府和伊朗官方通信社同時發表了這一消息。兩國外長將舉行會晤，並重新啓動在2001年4月17日簽訂的安全合作協議，以及1998年5月27日簽訂的經濟、貿易、投資、技術、科學、文化、體育和青年領域合作總協定。

在中國、沙特和伊朗的聯合聲明中，中國表示，“將盡一切努力加強地區和國際的和平與安全”。

這事情太大了，白宮的國家安全委員會發言人柯比只能説點官樣話，“美國樂見一切有助於地區和平的努力”，不得不承認美國沒有參與這一過程，但不忘指責中國促進和平是“出於私心”，中國的和平努力是怎麼出於私心的他就沒説了。BBC大概還沒有想好，頭版上索性不報導。要是中國有什麼壞消息，BBC一貫是一秒鐘也不錯過的。

沙特和伊朗是穆斯林世界遜尼派和什葉派的領軍。遜尼派和什葉派爭鬥了1000多年了，北京和解未必能保證長久和平，但這是走向長久和平的關鍵一步，因為中國是真正的有資格調解而又不拉偏架的。中國不是吃飽了撐的管閒事。除了兩個和地區和平符合世界的一般利益之外，中國與兩國關係都緊密，中國的利益在於同時發展與兩國的經貿和一切聯繫，兩國之間的和平符合中國利益。中國也有足夠的實力。決心不聽勸架，甚至危害中國利益的話，中國下場必然決定性地打破兩國之間的力量平衡。這種實力是能主持並達成協議的底氣。

王毅主持了沙特-伊朗協議的儀式，但這是最高層直接促和的結果。習近平主席在2022年12月訪問沙特，伊朗總統在2月訪問中國，很難想象這樣的最高層互動不是對雙方最後坐到同一張談判桌上的臨門一腳。

也只有中國能做到。“輕於鴻毛”的國家拉不動沙特和伊朗，絕大部分“重量級”國家不同時與沙特和伊朗保持良好關係。美歐能與沙特一方溝通，但無法與伊朗溝通。由於美國的強大壓力，中國是與伊朗保持正常關係的不多的大國之一。俄羅斯自顧不暇，也沒有足夠的份量；印度或許認為自己一言九鼎，但是差得遠。

中國促成沙特、伊朗和解後，在地區和國際上贏得強大的外交公信，可能在也門事態、伊朗核問題、敍利亞問題上發揮更大作用，進一步影響大中東的政治力量平衡。值得注意的是，中國主張和平與發展，擱置爭議，共同發展。中國是這麼説的，也是這麼做的。不僅自己這麼做，也鼓勵各國這麼做。中國在國際關係裏是建設者思維，而不是美歐的律師劃分財產思維。如果有一天果真簡稱Pax Sinica（中國治下的世界秩序），這將是其中的重要部份。

自從在阿拉伯的沙漠裏發現石油以來，大中東一直是美歐試圖控制的重點。早年美國試圖通過伊朗的巴列維王朝控制中東，霍梅尼時代之後轉向通過沙特。在911之後，美國與沙特的遜尼派極端主義衝突升高。美國頁岩油氣崛起和世界能源去碳化開始後，中東石油的重要性下降，美國對沙特的不滿再度激增，迫使沙特重新評審自己在世界上的親疏遠近。

中國不僅需要沙特的石油，也能提供對沙特更接地氣的工業技術，幫助沙特經濟轉型。近年來，沙特和中國走得很近，實際上海灣的“遜尼區”都走得很近，阿聯酋比沙特走得更近，堅持用華為5G，直接埋葬美國看得很重的F-35銷售案。

伊朗在霍梅尼時代之後，一方面堅持伊斯蘭共和國的理念，另一方面急欲打破西方禁運。但伊朗核談判後的短暫春天被嚴寒打斷，這對伊朗是醍醐灌頂：西方需要的不是各退一步的以妥協求和平，而是伊朗的單方面退讓，直至伊斯蘭共和國不復存在。中國相對先進而且適用的工業技術也是伊朗能在短期內能獲得的唯一現實可能性。

中國的和平努力是政治智慧、國際公信和經濟實力的綜合體現，但大中東被美國看成“傳統勢力範圍”，中國的大動作必然觸動美國的神經。

美國雖然有從大中東抽身的念頭，但前提是這依然是“美國的地盤”。大中東不僅是石油，更是一帶一路的樞紐之地，也可看成世界島的“皮帶扣”。美國以為自己還是牌桌上的莊家，在“稀裏糊塗”中，牌桌空了，自己還懵然不知。中國的和平努力已經引起西方的極大注意，不僅哀嘆美國影響的流失，也注意到中國不是通過軍援或者武裝示威來施加影響，不是橫加制裁迫使對方就範，而是從超然的位置出發，推行真正的外交。

從現實地緣戰略來説，中國這次戳到美國的軟肋，尤其是通過沙特幫伊朗打開了一道通氣的窗口，對以色列也是極大的震撼。這是在外交上的“挺進大別山”，大大打亂美國的對華圍堵部署。有意思的是，柯比提到，沙特在和解會談中，一直在向美國通報情況，所以美國知情，但並無參與。柯比沒有説的是：美國不是不想參與，但實在是不得其門而入。對於如此重要的改變大中東政治和安全態勢的進程，美國被關在門外，其沮喪和不安可想而知。

中國對於和平進程也不黑箱操作。據外交部網站，2023年3月9日，中國政府中東問題特使翟雋訪問以色列，禮節性會見以色列外交部長科恩，與以色列外交部總司長利維、負責亞太事務的副總司長哈帕茲舉行會談，就雙邊關係和巴勒斯坦問題等交換了意見。 估計也通報了在北京的沙特-伊朗和解會談和協議情況。和平是好事，在商談期間不宜大喇叭，但所有利益相關方都應該知情。這樣的好事不搞突然襲擊。

回到硅谷銀行，據分析，這是由於在美國大放水期間存款“激增”，貸款不暢，所以SVB大買美國國債，確保長期收益。問題是買入時還是超低利率，現在美聯儲不斷升息，儲户開始擠兑存款，投資高利債券。沒有銀行是經得起擠兑的，硅谷銀行崩了，但難説會不會是黃泉路上的孤兒。美國類似情況的銀行其實不少，尤其是小銀行。人們不一定知道的是：美國有一大堆只有唯一門市部的小銀行，靠靈活但高風險的投資賺錢。他們高度依賴少數大儲户。要是大儲户因為某種不安而提現，這些小銀行多半頂不住。SVB是大銀行了，依然頂不住。要是成為風潮，將引爆2008年級的金融危機，這次大鱷依然在美國自己的身邊。

這一次，中國會加速拋售美國債券嗎？至少不會“救美國就是救中國”了。會利用人民幣的相對堅挺而加速人民幣國際化嗎？堅挺的人民幣和再次大放水的美元會導致世界經濟的某種去美元化嗎？美國經濟危機加速到來對芯片戰和脱鈎有什麼影響？對高度依靠向美國出口的越南有什麼影響？

説到越南，越共近來大動作反腐，拉下了勢力強大而且親美傾向強烈的南方幫，在西方引起很大的震動。越南是美國圍堵中國的政治、經濟、軍事上的支點級存在。在某種意義上，對於美國來説，今天的越南相對於中國就好比冷戰末年中國相對於蘇聯，要是越南動了“二心”呢？中國不需要越南親華，也不指望，只要不親美就行。但美國可是指望越南親美的。

中國崛起是艱難的路，前進的路上常有反覆。中國的中東和平之旅也不會一帆風順。中國與菲律賓的關係在小馬科斯上台後就有向曖昧方向轉化的趨勢，但中國不急不躁，給大家空間。還記得衞國戰爭嗎？在斯大林格勒之後，曼斯坦因接連打出幾個漂亮的反攻，但沒有挽救德軍的戰略敗退；莫德爾也在戰術上多有建樹，同樣沒有擋住紅軍的前進。

中國本來是置身於大中東的事外的，但美國要圍堵中國，中國就只有反圍堵了。大中東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