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歐氏三兄弟”苦苦支撐_風聞

斑馬消費 楊柘

賭性強、敢加槓桿、以小博大，極短時間內成為行業黑馬，是第一代閩系房企創富的典型畫像。

在各種不可預知的風險裏，它們加碼規模，也不斷髮債融資，打地鼠般壓住可能出險的罈子。這同時給它們，埋下了致命的引信。

莆田歐氏三兄弟如今的險境，正是由此出現。20多年前，老大歐宗金從工程事故中轉身投資，老二歐宗榮通過商業綜合體項目賺得盆滿缽豐，老三歐宗洪承包市政工程，積累了財富。

包工頭，只是他們身後龐大商業帝國的起點。

此後，歐宗榮、歐宗洪大殺四方，從莆田到福州，再到上海乃至全國。如兩匹黑馬，所到之處，旋風四起。

好風憑藉力。在房地產黃金十年裏，歐氏兄弟高歌猛進，一時風光無兩。

只是，輝煌不過三兩年，外人所見的光鮮，是歐氏兄弟的煎熬。現在，他們已快撐不住了。

歐式兄弟“登山”

3月6日，正榮地產一則公告，像平地驚雷炸響債市圈，公司超過80億元人民幣的債券本金及利息逾期支付。融信中國日前一次勞資“糾紛”，徹底掀翻了歐家的茶桌。

去年，這兩家房企就已先後爆雷，這一次再被置於火上炙烤。

上世紀80年代，歐氏兄弟出生於莆田市東嶠鎮汀塘村，一個連地瓜都吃不飽的貧瘠之地。老大歐宗金領着二弟歐宗榮出了遠門，到福建三明工地上做石件。後來遠赴江西，涉足橋樑工程。

福建商人的傳統，就是賺大錢、起大厝，衣錦還鄉。歐氏兄弟外出的初衷，只是想讓家人吃上白米飯。

當老三歐宗洪剛成年，也加入兩位哥哥的隊伍。歐氏三兄弟，齊心協力開始向山頂攀爬。

1993年，歐宗榮已是獨當一面的橋樑工程承包商。在一個工程中，因鋼筋可能影響工程質量和安全，他果斷炸橋重建，倒貼上百萬元。此舉，為他贏得了行業聲譽，因而拿到了更多工程。

真正讓歐宗榮從工程領域向地產商轉型，是1996年參與宜春舊城改造。當時獲得一塊土地，投資億元建設當地首個商業綜合體——贛西第一街，至今這裏仍是市民購物的首選。

1998年歐宗榮以旗下江西、福建8家企業為主體，在福州成立正榮集團。

二弟乘風起勢，老大歐宗金則遭遇不利流年。他因一起安全事故敗走江西，退守莆田。2002年設立歐氏投資集團，逐步構建房地產、教育、投資及醫療四大板塊。

歐氏兄弟中，膽子最大的當屬歐宗洪。1995年，他回到莆田另立門户，從事市政施工業務，6年後轉型房地產，成立融信中國。

就這樣，歐式三兄弟獨立運行，成了閩系房企中，一個特別的存在。

 

矇眼狂飆

莆田市觀橋御景，是歐宗洪轉型地產的首戰。2001年開盤，因户型超前，配套完善，還是當地第一高樓，成為在外做生意的莆田人回鄉置業的首選。每平方米賣出1000多元的高價，是周邊住宅售價的3倍。

首戰告捷，離不開歐宗金在背後的點撥和支持。敗走江西后，歐宗金不再拋頭露面，而以歐氏投資集團為主體，滲透進各個行業，成為福建知名財團。

20多年前，他敏鋭察覺到住房貨幣化改革催生的剛需市場。所以，在歐氏投資集團官方描述中，將房地產作為產業驅動，為企業穩步前進提供無限保障。

狂飆的戲碼，由此展開。

2007年，全國房價上漲，開發商紛紛下場搶地。融信中國斥資15.5億元在福州拿下單價地王，樓面地價9953元/㎡，高出當地商品房銷售均價46%；

2016年，融信中國與中鐵、金茂、龍湖等競價400多輪，將上海靜安區中興路地塊項目收入囊中，樓面地價10萬元/㎡，至今在上海無人能破。一時間，歐宗洪的兇悍，地產行業人盡皆知。也就是在這一年，歐宗洪將融信總部遷至上海，劍指全國。

這隻獨狼頻頻外界秀肌肉。據公開數據，2016年獲得21宗土地，新增總建築面積527.12萬平方米，耗資約484.46億元。次年，耗資約715億元拿地78宗，新增總建築面積1481.53萬平方米。

融信中國銷售額，從2016年的246億元增至2018年的1218.84億元。

二哥歐宗榮的強悍，毫不遜色於三弟。2016年正榮地產在武漢先後拿下兩個地王項目，溢價率分別為173%、442.15%，被譽為地王收割機。即便在疫情兩年（2020年-2021年）裏，公司仍合計新增總建築面積1144萬平方米。

2014年，正榮地產銷售額僅169億元，到2018年達1080億元，從百億跨越千億，僅用4年。

 

小馬拉大車

在衝千億的路上，只顧矇眼狂奔，不少民營房企都嚐到了苦頭。狂飆的歐氏兄弟，同樣如此。

2016年、2017年高價將土地攬入懷，到2020年進入結轉期，融信中國、正榮地產的盈利能力遭遇嚴峻挑戰。

2020年，融信中國毛利率、淨利率分別實現11%、7.23%，較上年減少13.24個百分點、4.22個百分點。公司對外承諾，2021年盈利水平會有改善，實際仍呈現小幅下降。

正榮地產同樣如此，2020年毛利率、淨利率分別為19.11%、9.85%，2021年同比分別減少4.56個百分點、6.62個百分點。

公司利潤越來越薄，一個重要原因是在全國化擴張期間，高溢價和高成本拿地，擠壓盈利空間。

融信中國歸母淨利潤增速從2017年的29.96%降至2021年-46.66%；同期，正榮地產從19.07%降至-69.48%。

據億瀚智庫研報，融信中國110億元拿下的上海中興路地王項目，當時樓面價10萬元/㎡，扣除保障房面積後的可售面積實際樓面價達14.3萬元/㎡。

因為單價高，實際去化並不理想，到2021年6月還在推售中。即便銷售均價高達13萬元/㎡，也只是賠本賺吆喝。

 

壓力甩給年輕人

盈利水平下行，只是潰敗的開始，資金鍊才是致命的毒藥。

2020年8月“三道紅線”出台，成為房地產行業分化的開始。賭週期、高槓杆的瘋狂逐漸收斂，活着成為第一要務。

雖然融信中國、正榮地產採取了一系列化債措施，但面臨的問題仍相當棘手。

截至2022年中報，融信中國短期借款150.04億元，現金及現金等價物112.11億元；同期，正榮地產債務壓力更大，未來12個月內有329.91億元債務到期，現金及現金等價物僅31.37億元。

這時要靠自身造血，已經是杯水車薪。2022年，融信中國、正榮地產分別實現銷售額579億元和334.32億元，同比分別下降62.79%和77%。2023年前兩個月，兩家企業銷售額同比分別下降84.31%和74%。

歐宗金同樣日子難過，因民間借貸糾紛，歐氏投資集團在去年8月被莆田荔城區法院執行1200萬元；從2020年7月至2021年10月，被凍結股權數額1.275億元；其長子歐國仁、次子歐國義受民間借貸訴訟牽連，均已被限制高消費等。

債務危機裏，正榮地產、融信中國人事大變陣。

今年1月，歐宗榮的股肱之臣黃仙枝站完最後一班崗後，正式退休。而在去年11月，歐宗榮辭任正榮集團董事長職務，其子歐國強退出董事會，並取消董事會。歐宗榮力排眾議，李洋、劉偉亮等一批80後進入正榮地產管理層，擔當起經營與管理職責。

去年8月，融信中國迎來人事變動。30歲的吳建興被委任為執行董事，以餘麗娟為代表的少壯派高管成為公司主流。

老將們退出，壓力甩給了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