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562期——咪蒙的PUA_風聞

       由於工作較忙，最近兩個月來錯過了好幾期《睡前消息》。今天能夠早回宿舍打開B站時，阿B在首頁給我推送了《睡前消息》562期，看完後我就笑了，以前咪蒙要發表個什麼“驚論”時好歹還會用下搜索引擎，好傢伙這次説公務員的話題卻連搜索引擎都懶得多用用了。本文僅針對他分析的年輕人考公上岸這個話題進行討論，並不討論這期節目的其他話題。

       一、公務員的待遇福利究竟如何？

       咪蒙在節目中反覆強調的是公務員有終生+額外的待遇福利，事實確實如此，但這個待遇福利程度如何，是否真的差距大到了令人憤怒？咪蒙的此期節目摒棄了以往很多期水平還算可以的節目的生產模式——數據+對比。真實的情況究竟如何呢？我來給觀友們捋捋：

       1.公務員的薪資

       上圖是我通過百度查詢到的表格。很多人可能會疑問最低檔才290元/月，這是不是假的？並不是。公務員收入通常可以大體分為崗位工資+職務工資+地方性補貼，此表僅是崗位工資。那麼真實收入如何呢？我繼續百度給各位：

       上圖來源於騰訊網，三級主任科員相當於過去的副科級（不任職），也即河北省一個縣級的副局長全年合法收入12萬左右，扣除五險一金每個月實得工資5000多塊、普通新入職科員實得4000多塊。由於網上可以輕鬆查到各種披露，對此我就不在重複贅述。以我所在的雲南為例，某被評價為“在雲南玩了十年、耽誤了雲南十年”的前省一把手主政十年裏沒加過雲南公務員的工資（2千多塊/月)。現在的雲南則已經與上圖河北的相比大體持平，所以我姑且將兩省的情況視為國內普遍情況。

       2.講述我所知的收入情況

        我上文説到，總體來説公務員的收入結構可以初略劃分為崗位工資+職務工資+地方性補貼。其中崗位工資和職務工資是中央財政統一轉移撥付的，其實這部分佔比很小，平均下來一個人能有個每月一兩千塊，而地方性補貼則大部分得靠地方財政支付（前貧困地區會由省級財政包保）。這就帶來了一個後果，即2019年前後宏觀政策掐住了地方通過土地財政無序擴張的勢頭後，地方性債務（主要是大型基建制造的歷史欠債）與財政供養人員（佔比大的是教師、其次是其他事業編人員、最後才是公務員）的地方性補貼共同製造了地方財政的極度困難。於是雲南有不少的縣會間歇性地出現包括公務員在內的財政供養人員，無法獲得上圖中所列的年終績效獎金，甚至有的地方只能按50%—80%比例發放工資。

       我所在的地級市所轄各個縣的最低工資標準為1650元/月——1800元/月，小飯館包吃住招洗碗工大約是2200元/月，中高檔飯店賓館招工大約是3500元/月—5000元/月。通過脱貧攻堅勞務輸出至東部沿海省份進工廠的勞動力（包吃住）工資約為4000元/月—6000元/月。（補充一點，購買五險是強制要求，這些招工單位若不執行被查到是會被行政處罰、罰款的，這些工資是否包含五險不同的用工主體情況不同）

       綜上，公務員與普通羣眾工作崗位的收入如何，各位觀友可以自行對比，我不在此處下結論。

       二、公務員真的還是穩固的鐵飯碗嗎？

       1.所謂公務員終身待遇與普通民眾不同嗎？

       我的答案——相比過去差別小了很多，且還在逐漸變小。這個同樣可以通過百度得到答案：

       如上圖所示，2014年開始公務員即事業單位納入了社保。這意味着什麼呢？無論是新考公的人，還是我這種工作十幾年的人，未來的退休金都是從社保那裏領取而非財政發放。對此，我經常對身邊的很多人心心念念想要事業編轉公務員身份的人説：“未來大家都是拿社保退休金的人，你放着好好的專業技術職稱（到副高職就是公務員的縣處級待遇）路線不走，究竟想的什麼？“

       2.公務員的工作強度如何？

       （1）工作量持續高頻增加，這裏舉兩個例子：其一是公安在1990年代一個刑事案件卷宗裏只有8—20頁的材料，同樣的案子到了現在卷宗能有半米高；其二是一個項目（現在都提倡工作項目化、項目清單化、清單具體化）在2000年代可能有幾十道審批程序+幾萬字文本，現在是幾道審批程序+幾十萬字文本+十幾次考核、監督、檢查+多次整改。這兩個例子表明，同一個工作的工作量激增，同時工作數量激增，兩個激增是共同疊加的，而這種激增也正是導致很多單位聘用“臨時工”的主要原因。

       3.公務員在增加嗎？

       剛結束的全國兩會通過了政府的改革方案，其中引人關注的就是中央國家機關在新一輪機構改革中將繼續裁減5%的編制，此類裁減自開啓全面深化改革以來已經進行了多次。中央層面改完後，省、市、縣也會“照葫蘆畫瓢”，機關單位的編制會進一步壓縮。

       4.講述我身邊之所見

       目前我在縣級機關，政府各大局裏從局長、副局長到科長、科員們普遍加班且無加班費。而我上一個地市級的單位在2018年的上一輪巡察中因公款給加班人員買盒飯三年多累計支出了3萬多元被問責了。現在不少局領導為了人心穩定自費點外賣、請下屬吃飯等成了稀疏平常的事。固執要求準點下班的年輕人會普遍沒前途，要麼被派去長期駐山區農村、要麼各種XX專項行動抽調人員時被派去打雜，且有不小的概率會漸漸與同事疏遠。

       三、對《睡前消息》562期的批判

       先説結論：表面上咪蒙就考公現象提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實際上他和《睡前消息》早已背離了自己當初製作內容的標準流程，而是靠有意無意去製造“與別人不同觀點”吸粉固粉。這其實是咪蒙對其擁躉或潛在擁躉的一種變相PUA。

       那麼考公熱背後深層次的原因是什麼？我的答案是中國經濟轉型期的代價與很多年輕人近乎OKR式職業願景之間的矛盾。人非聖賢，與低血壓轉高血壓一樣，極致內卷極易讓人從內卷忽然走向躺平，而在他們看來躺平的最優解就是他們憑主觀+自媒體渲染得出的公務員生活。反觀咪蒙，這個時候他不願意唯物了，而是用市場經濟與非市場經濟的話術，將公務員與非體制人員進行二元對立，最終將矛盾巧妙地定義成了求職者與社會治理者的矛盾。對此我進行以下駁斥：

       1.優秀人才是否考公與經濟基礎的結構緊密正相關

       回顧1990年代末至2010年代的這十幾年間，當中國處於經濟高速增長期時，優秀人才不但不考公，很多已經是公務員身份的優秀人才甚至裸辭下海。這是由當公務員很穩定所決定的嗎？並不是，是彼時創業相對易（加入WTO承接歐美日產業轉移）、收益相對高（新出現的行業大多是藍海）、風險相對低（跨行業、轉行業代價不高）的經濟基礎結構決定了這個現象。這些是但凡歷史唯物一點就能得出合理結論的，然而咪蒙這個自詡的唯物主義者這時選擇果斷不唯物了，為什麼呢？因為**咪蒙已經成為互聯網流量的奴隸而不自知，或説是知道但卻甘之如飴。**於是，這樣的咪蒙和現在的《睡前消息》哪怕話術與語氣仍與過去相似，他的文案想要傳遞的思想與想要獲得的的目的，卻早與當初南轅北轍了。

       到今天，當中國的科技進一步推動了生產力提升，智慧農業減少了第一產業的崗位需求、智能製造減少了第二產業的崗位需求、三產的繁榮則因資本的快速擴張與兼併而顯得極其不穩定，正是這樣的一二三產現狀與趨勢讓準備新入職的青年迷茫且壓力劇增，進而在“卷”與“躺”之間反覆橫跳，這才是考公熱的根本原因。

       2.所謂考公熱是經濟社會結構性矛盾的一個面相，破題重點在發展而非公務員制度

       我在過去幾年風聞的文章或評論裏多次提及，擁抱工業4.0的中國在戰略和戰術上都只能靠第三產業來解決大部分人的就業問題。而在國家戰略方向不錯的前提下，公務員作為國家機器的零配件，需要的是服從大局有效運轉，而非咪蒙所鼓吹的市場經濟式的競爭。説到這裏，肯定很多人要用公平來反駁我，那麼我問諸位幾個問題，由誰來定義公平？以及由誰來評價公平？法制側重程序正義、法治側重結果正義，我們現在能夠搞出一個制度來徹底杜絕擁有權勢資源的人用程序正義製造結果的不公平嗎？歐美日韓能嗎？我能做的只是不斷完善法制、加強法治舒緩這個矛盾，真正從根源上解決矛盾的方法仍然只有發展。

       説到發展必然繞不開利益分配，當蛋糕的規模不變時，所謂公平會將矛盾引向如何搶蛋糕；當蛋糕能夠做大時，所謂公平能將搶蛋糕各方的矛盾轉化為具備共贏的目的。中央早就看清了這個問題，所以這些年來的導向都是做大蛋糕、而不是隻把希望寄託於如何優化分蛋糕。

       上文中我的破題思路是做大第三產業，歐美以金融服務業為核心的路子已經被現實證明是飲鴆止渴，那麼能夠選擇就基本只剩文娛產業了，對此我的觀點是：

       （1）應以刮骨療傷的魄力深入骨髓地整頓文娛領域的積弊與亂象。有沒有人想過，為何現在一部電影的成本動輒XX億，哪怕限薪令掐住了高薪片酬電影製作成本依然如此之高？我想只要有人能夠用咪蒙錘以嶺那樣的毅力和方法去深挖一下影視行業，有些隱藏於後的東西就會見到陽光，並因此有了轉變的契機。而這個人大概率不會是咪蒙，因為咪蒙是懂遊戲規則的，懟政府懟企業最多被起訴被下架視頻，但若懟了流量資本則會直接被其合法合規的市場經濟手段封殺消失。

       （2）大力扶持文娛領域的創新。《神女劈觀》是一個榜樣，它的火爆證明了通過文娛創新確實可以探索出更多文化類藍海市場。

       （3）主導信息化產業的盈利的底層邏輯由內容為王取代流量為王轉變。米哈遊用工業化文娛內容生產的模式摸索出了一條成功之路，但我個人認為這種模式不僅僅適用於遊戲業，也適用於其他行業，一旦這種模式能夠得到推廣則內容為王取代流量為王就成為了可能。

       四、結語

       世事皆有代價，那些把次要矛盾或矛盾表象當做主要矛盾去激情演出、只為博取流量一笑的小丑們，在人類社會歷史的漫長洪流中註定只會是一縷轉瞬即逝的殘渣。

       磨損是狹義永恆（守舊不變）的敵人，卻是廣義永恆（傳承與發展）的養料。我是如此地相信中華文化的內核與本質是契合廣義永恆的，也正因為如此我堅信中國的文娛產業必將成為中國解決擁抱工業4.0代價的良方。咪蒙也好、南方系媒體也罷，這些對中華文化的磨損終將成為逼出中華文化新生命力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