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裏35歲，還行，甚至更行了_風聞

　　1

　　第二節，5分46秒，庫裏運球至三分線左側45°，面對保羅，他有12秒時間考慮下一步的操作。很充裕，庫裏可以選擇回球肘區的盧尼打一個手遞手，也可以示意隊友拉開空間，用一通胯下運球射保羅一記後撤步。

　　但庫裏沒有停頓，他繼續運球，肩膀壓着保羅，從45°壓到底角，再從底角沿着底線往籃下擠。在艾頓的協防到來時，保羅一個踉蹌把庫裏送給了自己的中鋒。庫裏熟練地後背一靠，超低空滑翔，小手一挑，兩分打進，加罰一球。

　　據説，這球打入後，庫裏提起了2014年，那一年庫裏成為了全明星，保羅如日中天。兩人的生涯軌跡在這之後迎來了交匯，庫裏接過了第一控衞正印，而保羅始終走不出詛咒怪圈。2019年，G6那逆天的半場球封印了青春，保羅就此去了重建的俄克拉荷馬，所有人都以為，一代傳奇控衞的故事到這就算講完了精彩的部分，竟沒想到第二春已是蓄勢待發。那一年，保羅35歲，事業回到了上升期，一年後打入總決賽，兩年後幫助第四支球隊拿到了隊史最佳常規賽戰績。

　　庫裏説，35歲之後停止計算年齡，他的腳步不會停下。我相信保羅之於庫裏是個道標式的人物，不然他也不會在打入2+1的時候念起往事。我們也不要緊盯着保羅禁閉的攻擊慾望與蹣跚的防守步伐，就在一年前差不多的時候，他還是聯盟最穩健的第四節操盤手，季後賽送出過全場14中14，或者末節7中6的誇張表演。時間的力量非人力可當，正如58號裁判的掩護不期而至，37歲生日那天，某位神秘人光顧了保羅的生日派對，收回了短暫的青春租賃。自那以後，保羅還叫保羅，但跟控衞之神再無關係。

　　所以，老球星過生日，你要一邊祝他生日快樂，一邊暗自祈禱神秘人放慢些腳步。庫裏要把自己練成《十萬個冷笑話》裏的哪吒，大約也是要威嚇一下那要債的傢伙，我這一臉童可並不好惹呢！

　　肌肉是管用的，庫裏可以在季後賽給斯馬特吃吃對抗，也就不在乎用體格碾一下保羅，但起碼在4~5年前，他還做不到同樣的事情。不去考慮戰績或者一體化數據描述的比賽影響力，只就個人能力而論，這個版本的庫裏跟更年輕一點的自己相比，大約只是重點略有不同，拿去5點敏捷，點了5點力量。你可以質，疑敏捷型英雄降主屬性加副屬性的合理性，確實，庫裏小打大的靈動不及往昔，這會在某些比賽裏削弱勇士懲罰大中鋒的力度。但肌肉盔甲還是漸漸證明了價值，他能讓庫裏在對抗後保持平衡，助力了他的終結，提升了單打後場的信心，甚至，那次對莫蘭特著名的致勝封蓋，以及兩天前按下霍樂迪的大帽，與此多少都有些關係。

　　我不能説，庫裏變得更強了，就好像杜蘭特浴火重生後交出了生涯最佳的中投準星和效率，我也不會説他正處於最佳版本——他們終歸還是不“耐草”了。本賽季至今，庫裏打了43場比賽，杜蘭特42場。庫裏本賽季有過兩次連續缺陣10場以上的傷停，而杜蘭特在太陽只打了3場又繼續歇着。

　　於是，來自大通中心久違的致敬至今無法播放。但這不是杜蘭特和太陽關心的重點。杜蘭特不打，對太陽來説，球隊的正常運轉不成問題，只是對手是主場作戰，又憋着一股氣避免被橫掃的勇士，有些弱點就無法被忽略。

　　送走了布里奇斯，過去幾次交手封鎖庫裏的利器不在，再想按住這個點不現實。庫裏得了一些分數，在場帶隊時段確立了領先優勢，但客觀地説，這場給太陽帶來更大傷害的是湯神的38分。太陽可以欣慰的是，“佛光湯”只出現在上半場，下半場的湯普森只得了5分。或許，湯神要暴走還是沉寂，跟限制效果沒有十足的相關性。

　　但太陽又得承認，他們也確實拿不出第二個優秀的後場領防人，即使布里奇斯還在的時候，考慮到排兵佈陣，外線防守的缺口也不能完全堵住。對勇士來説，這是個機會，庫裏之外，其他點要站出來撕破太陽的防線。上半場是湯普森，而下半場，普爾在一場自暴自棄的比賽後，終於也站了出來。

　　跟勇士類似，太陽也沒有足夠多優秀的領防人了，銜接段總拿羅斯去領防擋拆手更是災難。區別是，勇士最好的三個領防人，起碼有兩個會在後續的賽程裏陸續迴歸，而杜蘭特迴歸後，應該也不幹這件事。如果雙方人員更齊整一些，那麼在太陽進攻，勇士防守這一段會出現更多的變數——勇士對位資源拉滿之後，是否能消化掉多了一個杜蘭特的太陽進攻？

　　這種事，很難猜。只能説，太陽的進攻有下限。聯盟裏不會有第二支球隊，出手65%的中距離，只投進4記三分球，最後還能打出不算差的進攻數字。太陽的“硬解”確實夠硬，隨便鼓搗出個空隙，布克、頓寶們就能把球扔出去。在此基礎上，太陽還有大幅進步的籃板球，奧科吉、克雷格們，相比他們的鋒線前輩不是更好的空間點，卻有更具能量感的身後偷板，我已經太多次看到奧科吉這樣的突然啓動了。

　　對位上，很可能，人員齊整後，仍然是庫裏防奧科吉。所以，給奧科吉的考驗不只是追防庫裏，還有在進攻端能否讓庫裏付出一些代價——前板或者衝筐，讓庫裏多染上幾個犯規。而庫裏——考慮到追夢會對位杜蘭特——又可能是勇士首發中被賦予較多協防任務的角色，在勇敢的造帶球撞人與控制自身犯規之間，也得把握合適的平衡和尺度。

　　這不容易，但需要他做到。

　　2

　　假如，庫裏沒有在對陣雄鹿的第四節末，用一種並非他招牌的方式守住戰果，你很難想象賽後會爆發怎樣的輿論風暴。

　　復出三連敗，勇士球迷自然清楚，庫裏本人三場比賽場均32分，三分命中率51.4%，真實命中率70.4%，個人發揮層面並無問題。鋒線掏空，多後衞扎堆帶來的兼容性難題，以及遲遲無法解決的客場防守困局，才是主導三連敗的元兇。但對於每天盼着你崩盤的對立陣營，以及等着大新聞的毒舌媒體人來説，這種俱佳的輸出機會當然不能放過。庫裏是有壓力的，外部質疑的聲音，內部湧動的暗流，都需要一場勝利予以沖淡與稀釋。雖然迎戰雄鹿仍舊在主場，無法將勇士從客場的噩夢中喚醒，但首先，庫裏要確保這樣的一場球能贏下了。不管怎樣，要先贏下了。

　　這也不容易的。

　　雄鹿沒有字母哥，仍舊擁有完整的防守體系與體型優勢，又充分把握了轉換三分的瞬間機會，緩解了相對困難的陣地進攻壓力。作為本季DPOY的角逐者，洛佩斯鎮守的油漆區不可挑戰，勇士想要破局，得靠水花兄弟的招牌絕技。放在1~2年前，我不會認為這有什麼難度。20-21賽季，庫裏對着大洛外投裏突剁下41分，上個賽季，湯茶兩人合砍68分，完美射爆雄鹿。

　　但如今，形勢還是發生了一些變化。漸漸地，那些大中鋒沉退護筐強勢的球隊，沒有那麼怕勇士了。或者説，在這個三分多如牛毛的時代，沒有五外陣容，只靠一種方式想擊破頂級護筐變得越來越難。本賽季，國王的進攻效率衝到了119.7，在不考慮前場籃板、失誤、罰球的情況下，一個球員在三分線以40%的準星不斷命中，最後也就是這個數字。這樣一個進攻爆炸的賽季裏，被對手投個把三分，那又是多稀奇的事情？

　　所以，雄鹿確實有底氣這麼防——在護住籃筐的前提下，盡力不讓水花兄弟外圍打開。大洛會比對陣其他對手更外擴一些以示尊敬，但選位合適，仍舊在他的傳統覆蓋半徑之內，配合的是霍樂迪和米豆的全力追防。這當然不可避免地讓勇士獲得外線機會，但勇士也必然無法保證自己的每次掩護都能擋住人，雄鹿不斷將水花兄弟往裏籃下驅趕，大洛橫厄於此，就像一道嘆息之牆。

　　擠牙膏式的上分，些許優勢在銜接段被快速抹平，第四節還剩3分鐘的時候，伴隨英格爾斯一記追身三分命中，勇士已經落後了8分。即使是在大通中心，這樣的落後也會讓人十分不安——王朝的崩塌當然不是瞬間的，但總有那麼一個時刻更有象徵意義。如果，如果勇士連主場也不再能守衞，讓場邊觀戰的揚尼斯暗自尋思，“我跟莫蘭特想一塊去了，今年西部沒對手”，那內外爆發的情緒，或許會在這支正在撕裂的球隊傷口上，再狠狠灑上一把鹽。

　　需要拿出看家本領了。

　　庫、追、盧擋拆，庫裏出球盧尼，盧尼去弧頂給迪温琴佐手遞手，招牌式的“環島攻勢”發起，這是勇士緩解雙非空間點內線衝突的招牌技能。大心臟，戰舊主，迪文給水花提了個醒——別急，一套沒效果，我們還有連招。

　　如夢方醒。

　　於是，一發不可收拾。

　　庫裏把壓箱底的招式，挨個拎出來溜了：

　　庫盧擋拆，出球底線追夢，再轉向底角接球，轉身三分；

　　庫盧湯擋拆，再次出球底線追夢，接追夢上提三分線的手遞手，三分入魂；

　　急停撤步，攻其不備，三分單打卡特；

　　洛佩斯動搖了，蹲坑尺度一提再提，而一旦洛佩斯進入到他機動性駕馭不了的區間，庫裏就又有新的招式被激活：

　　動作怪異的急停騎馬射箭拋投；

　　超遠三分；

　　過五關斬六將，殺他個七進七出。

　　有球轉無球的結合技，一對一的單殺技，針對大塊頭的軍訓技，以及，一打多的羣上技，你所知的庫裏一次看個夠，點綴着湯神的低位腳步，以及調出大洛後球隊的前板爆發，另贈送一次蓋帽彩蛋，最終完成了一場懸崖邊的舞蹈。

　　這不是季後賽，也不是恩怨局，對手沒有頭號球星，勇士完成的也不過是8成勝率主場中的一場。可你知道，勇士輸不起，普爾失智的選擇暗示了他即將崩塌的心態，湯追掩不住的怨氣若隱若現，根本矛盾無法靠一場勝利化解，至少，先贏下來會有短暫的陣痛效果。

　　讓大家平靜下來，各自反思。然後，再尋找方向。

　　那麼，敢問，路在何方？

　　你看，庫裏他怒吼了出來，壓抑的情緒得以釋放，但更真實表達內心的，該是目光中透出的兇狠與堅定。

　　“你們得看清楚，我還行，不要有別的想法，跟我一起，就這樣繼續幹下去。”

　　恩。雖然，35歲了。

　　運動員的35歲，相當於上班族的50歲，那該是保温杯配枸杞，躺在功勞簿上摸魚等退休的老員工了。但庫裏還有一份幹下去的慾望和力量，仍想着用宣言式的入球和比賽，把老哥們正在支離的心拼在一起。他將推特背景替換成了“他們四個”，那代表了王朝的根基，那是四冠的榮耀，彷彿就在説，夢想尚未熄滅，而這並不是盡頭。

　　“夥計們，跟我一起，再拼一次。你們看，我還行，甚至比以前更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