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不到小企鵝，我可能撐不到疫情結束_風聞

猫盟CFCA-猫盟CFCA官方账号-民间野生猫科动物保护联盟03-20 13:48

2023-03-20

新冠病毒肆虐全世界，不僅人類，動物也受到波及。許多觀看野生動物的生態旅遊業被迫閉門謝客，這對於動物們不是好消息，因為保護生態的資金，很大一部分依賴於生態旅遊。例如在2019年第一次疫情，孟加拉禁止了所有保護區的旅遊，三個月內損失達到1.77億美元。

然而另一方面，疫情管控也會減輕環境的壓力。斯里蘭卡的保護區一直苦於遊客太多造成的生態破壞。疫情期間限制人流之後，原本被吉普車反覆碾壓的環境得以恢復，動物們來到了道路上，原先因為怕人，它們都躲得離公路遠遠的。

疫情期間，斯里蘭卡的國家公園的動物開始出現在公路上 Rahman M S, et al. / Trees, Forests and People (2021)

今天要講的，是一個疫情期間自然保護組織如何自救的故事。在世界各地，這樣的故事不斷地發生，這個故事之所以特殊，一方面是因為參與者的智慧與愛，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故事的參與者非常幸運。許多故事並沒有像它一樣，迎來一個好結局。

企鵝保護陷入危機

故事發生在澳大利亞的菲利普島國家公園（Phillip Island Nature Parks），這裏有野生動物保護區、海岸線和濕地，最出名的景點是小藍企鵝Eudyptula minor的“晚高峯”。每天日落時分，它們成百上千地離開大海，回到沙灘上的洞穴，人稱“企鵝遊行（Penguin Parade）”。

登陸的企鵝與觀看企鵝的遊客 ©Phillip Island Nature Parks / YouTube

從上世紀60年代起，菲利普島國家公園就建起了遊客中心。2018年接待了74萬遊客，每晚觀看企鵝的人數達到4500人。國家公園運轉的資金，完全依賴旅遊和捐贈。毫不奇怪，在疫情管控期間，國家公園鬧起了饑荒。

國家公園還設立了地下觀察區 ©Phillip Island Nature Parks / YouTube

2020年3月，員工急得團團轉的時候，營銷經理忽然看到了一線曙光。在封控期間，旅遊景點的線上直播人氣突然上升，可見人們都憋在家裏，心卻閒不下來，還在憧憬自然風光和野生動物。經理當即決定，我們也來播點什麼！

員工們在企鵝的路徑上安了攝像頭，設定為每天傍晚企鵝登陸時拍攝一小時。他們還成立了一個臨時的工作室，讓工作人員擔任主持人，介紹企鵝知識。

直播企鵝的畫面 ©Muhammad Nawaz / YouTube

廣而告之也是很重要的，許多旅遊組織如維多利亞旅遊局，在Facebook上轉發宣傳企鵝直播，多國媒體發佈了企鵝直播的新聞。力求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順便提一句：直播企鵝不僅是為了告訴遊客“這裏有可愛的企鵝”，也是為了告訴政府“我們在保護動物”，不要讓菲利普島國家公園消失在政府的視野以外。這樣才能保障政府撥款，支持國家公園的工作，要不然大部分員工都會失業。

力挽狂瀾的企鵝直播

2020年8月，維多利亞州進行第二次（更加嚴格的）封控，墨爾本居民的户外活動時間限制在一小時，而直播終於準備就緒。

營銷經理的心都懸在嗓子眼了：要是沒人看怎麼辦？要是拍到了企鵝死掉這樣不受歡迎的鏡頭怎麼辦？要是遭到黑客怎麼辦？我們做了這麼多的努力，想要掙扎出深淵，最後是不是還要沉淪下去？

終於，夕陽西下，暮色四合，小藍企鵝白亮的肚皮出現在波濤之中。面朝沙灘，背對大海，搖搖擺擺地穿過沙地，艱難地爬過亂石灘。像以往無數個夜晚一樣，它們回來了。

企鵝們又回家了 ©Phillip Island Nature Parks / YouTube

發佈當晚，人氣最旺的直播得到了84萬次觀看。小企鵝迅速走紅，連續112天的直播裏，有740萬的獨立用户觀看。觀眾是如此熱情，國家公園還專門增設了回覆觀眾問題的人。

發表在《信息技術與旅遊》（Information Technology & Tourism）的一篇論文裏，記錄了營銷經理形容那段時間的話：

August was a pretty dark time and Live Penguin TV was one of the only good news stories out there.

八月是一段黑暗的時期，企鵝直播是不多的好消息之一。

企鵝直播帶來的第一個收穫，當然是錢。許多人決定等封控結束，就去菲利普島旅遊，國家公園的電商也賣出了更多的貨。國家公園一直有“認養企鵝”的活動，認養的錢用於保護區的運轉。看直播的人也平添了幾分期待：“我收養的企鵝什麼時候才來呀？”

菲利普島的小藍企鵝 ©Wildvik / Wikimedia

另一個收穫是在疫情期間排解孤獨。觀眾們交上了朋友，他們自稱waddle watcher（看企鵝搖搖擺擺的人）。科普企鵝知識的管理員也成了明星，觀眾誇讚他們的友好和知識淵博，想要親眼見一見他們。當然，在呼朋喚友的同時，大家也提高了保護環境的意識。

世界崩壞，而企鵝猶在

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是，在封控時期的壓力之中，企鵝直播成了許多人的精神良藥。人們紛紛表示，在疫情中感受到的焦慮、抑鬱和孤單，因為看到企鵝而減輕了。有一位觀眾留下的話，可以説是那個特殊時期的絕佳寫照，不僅體現了企鵝直播的神奇力量，也記錄了當時一種特殊的心境。

I find it difficult to explain how important this stream has been to my survival. The stress of the lockdown with my sick husband who then died. The total isolation, then the death of another family member… The wonderful penguins and their passionate rangers became a very real connection. Thank you But for you I may not have survived.

我很難説明，企鵝直播對我的生命是多麼重要。我與我生病的丈夫在封鎖期間遭受的壓力，後來他去世了。我徹底被孤立了，然後另一個家庭成員也去世了……奇妙的企鵝和熱情的管理員非常真實地與我聯繫在一起。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活不下去。

這種辛酸摻雜着一絲絲温暖的特殊情感體驗，許多人都不會陌生。

如今菲利普島國家公園已恢復運行，企鵝直播也早已終止。在企鵝直播結束之後，waddle watcher們成立了一個Facebook小組，紀念這段難忘的時光。

也許，看企鵝是如此的治癒，是因為每天依舊準時登陸的小企鵝提醒我們，在這個被新冠病毒攪得天昏地暗的世界裏，仍有一些東西是永恆的。大自然潮來潮去夕復朝，一如既往。

參考文獻

[1] Blaer M. Interactive webcam travel: supporting wildlife tourism and conservation during COVID-19 lockdowns[J]. Information Technology & Tourism, 2023: 1-23.

[2] Rahman M S, Alam M A, Salekin S, et al. The COVID-19 pandemic: A threat to forest and wildlife conservation in Bangladesh?[J]. Trees, Forests and People, 2021, 5: 100119.

[3] Sumanapala D, Wolf I D. The changing face of wildlife tourism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an opportunity to strive towards sustainability?[J]. Current Issues in Tourism, 2022, 25(3): 357-3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