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大會》這次請他,我忍5期不罵_風聞
肉叔电影-肉叔电影官方账号-03-22 08:41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脱6》有動靜了。
目前已經開始全國直通賽,5個城市選人,優秀新人直接進入《脱6》(比如去年的毛豆、黑燈、南瓜、王十七等)。

進度跟去年差不多,估計還是今年暑期播,截自@笑果官微
笑果在選新人,肉叔這邊也有一位領笑員選送
。
絕對比去年的劉震雲質量要高——
一個長在我笑點上的小老頭。
要説脱口秀,劉震雲都自愧不如。

去年參加節目《我在島嶼讀書》,初次登場,他短T恤,配一條花裏胡哨的短褲衩,慢慢悠悠地走來。

來自他前段時間常駐的一檔文化綜藝**《我在島嶼讀書》**(收官9.1)。
你別看他現在一臉認真。
不經意拋出一個梗,就能讓你笑岔氣。
和老朋友蘇童的“相愛相殺”,在書屋裏看起過去的照片。
他眼花看不清年輕的自己。
蘇童就開玩笑,這當然是你啊,因為太帥了不認得了是吧。
餘華老師仔細再看:是,感覺是比蘇童帥一點……在照片裏面啊

除了歡樂互懟,還愛揭露“黑歷史”。
當時蘇童在《鐘山》雜誌當編輯,向餘華等人徵稿。
餘華開始爆料,蘇童用圓珠筆給他們寫徵稿信,下手重,他把信拿起來看——
上一封就是鐵凝姐
然後下面的話一模一樣
只不過它是錯開了,一模一樣
印在我的上面了

這不就是早期的羣發短信嗎
?
張嘴就是段子,難怪都説餘華是在逃脱口秀演員。
這位中國當代文學的領軍人物,到底還有多少反差萌是我們不知道的?
01
文壇段子手
這兩年,餘華火了。
得益於他這張與他作品風格截然不同的嘴,出口就是段子,幽默風趣。
有誰還沒看過他的“脱口秀專場”嗎?
關於投稿那些事兒。
當年寫小説那會,不管自己寫得咋樣,寫完了就往天花板級別的《人民文學》和《收穫》寄。
被退回之後,他又選“檔次”低的《北京文學》和《上海文學》。
還不行,他也不挑了,像呂梁市的雜誌也寄。
一寄一退多了,郵遞員常常直接將退稿從圍牆外面扔進來。
啪嗒一聲,父親就會對餘華説,退稿來了。
這麼屢戰屢敗,作為當事人的餘華咋想的?
我心理素質不錯
撿回來以後,稍稍失落一下
再翻開來,我看看是哪兒退回來的
然後再找一個比它更低一檔的雜誌寄

我願稱之為文壇大佬之志願無限調劑的前半生。
但轉機很快就來了。
《北京文學》的主編周雁如給他打了長途電話,讓他來北京改稿。
接到電話的餘華,當時第一反應是……路費誰出?
周老太太人好,在講明來由後就承諾會出路費和住宿費,甚至還會有補貼。
第二天一早,他就坐上了去上海的長途汽車,在火車站買了站票,站到北京。
來到北京,周雁如給他講稿——
三篇稿子都寫得挺好,就是有一篇結尾很黑暗,要改。
他在《一直游到海水變藍》裏復刻了當時這段對話:
我説你的意思是不是改成一個光明一點的
她説對
我説如果我寫光明以後你會給我發表嗎
討價還價,我就這個性格
她説你只要改光明瞭,我們就給你發表
我説你只要能給我發表,我從頭到尾都可以給你光明

《文人風骨》
餘華是有點幽默在身上的。
而且如果當他和老homie莫言在一塊時,幽默指數簡直就是疊buff。
有個經典名場面,在莫言新版《生死疲勞》的發佈會現場。
主持人問餘華,莫言有沒有給他分享過《生死疲勞》厚厚一沓的手稿。
餘華高能回答:
……我看完以後首先感覺是很嫉妒
媽的,寫得這麼牛x,我cao

這是多麼樸實無華的閲讀感受
這種樸實,在餘華的訪談裏無處不在。
餘華:今天我一個人也要把你們笑死
。
有外國主持人問他:一位中國作家和一位法國作家之間的最大區別是什麼?
餘華:法國作家用法語寫,中國作家用中文寫作。

截自b站UP主@愛豆娛味
嗯,大道至簡,有理有據。
寫小説時,有個人物叫楊紅梅,因為那段時間老做核酸,他一煩躁直接給人換姓:殷(陰)紅梅
。
再看看老頭是咋給自己打分。
提問:我們假設10分是滿分,你給《活着》這本書打幾分?
餘華:9.4分,剩下0.6問豆瓣(網友)。

一生要強
難怪大家都這麼打趣他:
把悲傷留給讀者,把快樂留給自己,把球門留給史鐵生。
02
文不如其人
餘華,他的人和他的書,各火各的。
不止一個人這麼“控訴”過餘華:
餘華的小説不敢看,餘華的段子每天聽

説起看書哭,我曾經看《活着》哭了四個小時,從小兒子被抽血致死開始到看完,眼淚沒停過,看完坐在那裏又哭了好久。結果現在才發現寫書的人如此快樂

他自己也曾蓋章承認:
所以説是文如其人,這個詞彙對我是不適合的,可能對別的作家適合,但對我確實不適合。我的生活和我的作品,可能好像剛好是它的相反的兩方面。
用現在的話説,餘華就是把be美學玩明白了。
別説不管讀者死活了,他甚至不顧筆下人物的死活。
曾有人統計過,在《活着》之前,餘華寫死過29個重要角色。
説出來可能很多人都不相信。
《活着》《兄弟》這些讓很多人哭得稀里嘩啦的小説,相較於他的早期作品,其實已經算得上是柔和了。
沒錯,餘華早期的作品,更殘忍。
在《活着》之前,張藝謀想改編的那個故事,《河邊的錯誤》,就屬於餘華早期先鋒式的中短篇。
在這些故事裏,大多數人三緘其口的“死亡”是尋常的。
這種尋常的可怕之處,是他會把人物那毛骨悚然的死法,都不動聲色地拋給讀者。
敍述猶如寓言般異常冷靜,筆力冷峻漠然。
比如《現實一種》,它描寫了一家人互相殺戮的觸目驚心。
悲劇的開始是山崗的兒子皮皮害死了山峯那還在襁褓中的孩子。
山崗和山峯是兩兄弟,他們和各自的妻子出門上班,留下行動不便的老母親,皮皮和嬰兒在家。
小雨綿綿,讓人有一種發黴的感覺。
終於出太陽了,欣喜的皮皮笨重而又費力地抱起搖籃裏的弟弟往外屋外走去。
沒走幾步,皮皮有些累了。
書中這麼寫道:
然而孩子感到越來越沉重了,他感到這沉重來自手中抱着的東西,所以他就鬆開了手,他聽到那東西掉下去時同時發出兩種聲音,一種沉悶一種清脆,隨後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皮皮撒手摔下弟弟就回屋喝茶,喝了兩口才想起弟弟還倒在屋外。
皮皮走過去看:
只有一隻螞蟻繞過血而爬到了他的頭髮上。沿着幾根被血凝固的頭髮一直爬進了堂弟的腦袋,從那往外流血的地方爬了進去。他這時才站起來,茫然地朝四周望望,然後走回屋中。
幾乎沒有情感介入的描寫,卻營造出了一種讓人窒息的尖鋭感。
一個才4歲的小孩,平靜地害死了另一個小孩——整個過程卻沒有絲毫恐懼,冷漠麻木得就像吃飯睡覺般自然如常。
山峯在得知孩子死後,拿妻子出氣:
當山峯再去拉起她的時候感到特別沉重,她的身體就像掉入水中一樣直往下沉。於是山峯就屈起膝蓋頂住她的腹部,讓她貼在牆上,然後抓住她的頭髮狠命地往牆上撞了三下。山峯吼道:“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吼畢才鬆開手,她的身體便貼着牆壁滑了下去。
這種零度情感的寫法,讓雲淡風輕的文字,在字裏行間上演一出恐怖片。
餘華就在這樣的基調下,講述了整個輪迴套娃式的殺人故事:
山崗的兒子皮皮殺死了山峯的兒子,山峯殺死了皮皮,山崗殺死了山峯,山峯的妻子藉助公安機關殺死了山崗。
死亡、血腥和暴力,在平靜的筆觸下尤顯冰冷。
閲讀的過程,就像被麻醉的人正在被鋒利的手術刀割開皮膚,你雖看不到那暴露在外的血淋淋,但能感受到一種危險氣息正在迫近。
餘華身上這種作者和作品之間獨特的兩級反差,究竟從何而來?
03
快樂的影子
正如前面所説的,死亡在餘華筆下,十分尋常。
往前回溯,這對小時候的餘華而言,也是尋常之事——一件沒有摻雜恐懼感的一件尋常事。
餘華出生在一個南方小鎮,浙江海鹽。
他的父母都是外科醫生,他的童年基本就在醫院裏度過。
那會兒家裏沒有衞生間,必須到對面上廁所。
廁所的旁邊,就是太平間。
當時餘華也不過十歲左右,但他對此沒有一點害怕。

別説靜靜躺着的被白布覆蓋的屍體,他還見過讓人不適的血淋淋。
當時醫院條件不好,父親在平房裏做手術,邊上有個池塘。
隔三差五就會看到護士提着一桶東西,放在池塘裏——那是手術時割下來的腫瘤一類東西。

年少的他,早早就浸染着這種氛圍長大。
大半夜被醫院裏失去親人的哭聲吵醒,是常有的事。
時間長了,他甚至能區分各種各樣的哭聲。
炎熱的夏天,涼蓆會被他的汗睡出個人形來。
於是有次,他在太平間裏睡午覺,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新奇——特別涼快,睡覺汗都沒出。
我長大以後讀到了海涅的一首詩
裏邊的一句是,死亡是涼爽的夜晚
我當時的感受那就是我在太平間睡午覺的感受

年少目睹死亡的平靜淡然,給日後無情的筆鋒埋下了種。
現在的餘華,住在北京的時間,比在海鹽長多了。
他曾經説,只有在不寫作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生活在北京。
因為當寫作時,他總需要尋找一個讓他有安全感的地方,這個地方就是故鄉。
寫作,意味着回家。
在創作《活着》那會兒,自認為寫作速度慢的他花了不到一個月,超水平發揮地寫了三四萬字。
書中解放前的部分,花了很大的精力,也寫得尤其順利。
但也就到這,他卡住了,有點不知道怎麼往下開展。
恰逢當時準備回浙江,他就回去了。
回去以後,突然有一天,那個堵住的“水龍頭”開了。
他把解放後部分的第一個段落寫了出來。
接着,所有東西噴湧而來。
我到了嘉興以後,很順利就摸到了那開關
在北京的時候,解放後的開關不知道再去哪兒了

家鄉給予他的童年,是醫院裏那一抹無窮無盡冰冷的白和刺眼的鮮紅。
而這又反哺了他文字裏陰鬱的灰暗。
後來他當了牙醫,在口腔這個全世界最沒有風景的地方,他對血淋淋更是司空見慣。
正如董卿在《朗讀者》裏這麼説道。
他的文字裏冷靜透着力度,就像是一把泛着銀光的手術刀。
這就造就了他早期尖鋭鋒利的文筆。
可餘華的書裏,又並非只有鋒利。
《島嶼》能看得出,生活裏的餘華,活潑,話多。愛調侃同樣話也密的蘇童,無論是對朋友還是陌生人,都同樣親切,好玩。
在餘華筆下,苦難、死亡與幽默被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了。
正如《活着》。
史航曾經和餘華有過一次對話:
-《活着》的主人公明明是最悲慘的命運,為什麼書讀起來我卻感到一段段的歡樂?
-那就證明當時我這樣寫是對的。
沒錯,儘管《活着》是一部太過沉重的書,儘管書中的角色一個接一個死去,也不妨礙它的閒趣。
小説剛開始,是一段小説講述者的回憶:
還有一個晚上我打着手電趕夜路時,在一口池塘旁照到了兩段赤裸的身體,一段壓在另一段上面,我照着的時候兩段身體紋絲不動,只是有一隻手在大腿上輕輕搔癢,我趕緊熄滅手電離去。
在農忙的一箇中午,我走進一家敞開大門的房屋去找水喝,一個穿短褲的男人神色慌張地擋住了我,把我引到井旁,殷勤地替我打上來一桶水,隨後又像耗子一樣躥進了屋裏。
這樣的事我屢見不鮮,差不多和我聽到的歌謠一樣多,當我望着到處都充滿綠色的土地時,我就會進一步明白莊稼為何長得如此旺盛。
俗世裏的生機,細品,你細品
。
當提到被請來做《島嶼上讀書》,蘇童其實表示過如今時代的變化。
在曾經,作家只是作品的影子,活在作品的背後,不必以真面目示人。
當時代開放、網絡發達,曾經的影子,被大家挖掘、傳播。
餘華不只是他筆下的人。
他筆下的人也無法概括餘華。
這種蘇童所説的“喜悦的崩潰”,在肉叔看,是好事。
還是拿餘華最負盛名的《活着》來説。
他就沒覺得福貴“悲”。

《活着》這個書名,就是答案。
寫《活着》之初,他沿用《在細雨中呼喊》的方式,用第三人稱寫,但怎麼都不順利。
後來,“他”改成了“我”。
用第一人稱,讓福貴自己講自己的故事,小説也得以順利寫下來了。
當時的餘華沒意識到這個改變意味着什麼。
他只覺得,從第三人稱變成第一人稱,從旁觀者變成自我的角度,是一種技法上的選擇。
直到過了一些年,他才真正意識到,這背後更是人生態度上的改變。
旁觀者讀《活着》,覺得福貴的人生,除了苦還是苦。
但從福貴的角度説《活着》,他的人生裏,太多擁有:妻子家珍,兩個聽話孩子,鳳霞和有慶。
所以通過這個我開始發現就是,**人生的那種價值,他是屬於自己感受的,**他不屬於別人的看法。
——餘華
讀者讀不透的“活法”,是福貴自己選擇的人生。

所以呢。
可別説餘老頭子把快樂建立在讀者的痛苦之上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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