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她都敢請,這檔綜藝怎麼想的_風聞
视觉志-视觉志官方账号-你陪着我的时候,我没羡慕过任何人03-23 07:18
作者 | 小飈
來源 | 視覺志
今天想給大家介紹一個人。
她不是明星,沒有流量,也沒有話題。
她偏居湖南一隅,幾乎是個隱士。除了專業領域的人,很少有人認識她。(甚至看到她的名字很多人也不知道怎麼念。)
但是,在看了第七季第一期《十三邀》裏許知遠和她的對話後,你會後悔怎麼才認識她啊。

她天真又勇敢,娓娓道來又振聾發聵。
現實很冷很硬,她用自己的童真、幽默、藝術,讓一切變得温暖和柔軟起來。
許知遠評價她是武俠小説中的世外高人,躲在自己的孤島上,練就了絕世武功。如果有江湖中人到這裏療傷,她會給他們熬一碗忘憂水,忘卻塵世間的紛擾。

可世不可避,她用出世之心做着入世之事。
如果瞭解了她,你會覺得在充滿內卷、壓力和困頓的生活裏,有一簇簇的微火被點亮,然後連成一片光,讓一地雞毛變成一地錦。
這光打動了我,希望她也可以同樣打動你……讓你覺得生活一萬個值得。


她是蔡皋(gāo),一位76歲、白髮蒼蒼的老太太,看上去和鄰家奶奶無異。

不一樣的是,在中國原創繪本界,她是拓荒者和泰斗級人物。
30年前她摘“BIB金蘋果獎”, 相當於插畫界的奧斯卡。
之後她的《桃花源的故事》插畫入選日本小學6年級語文教材。

去年12月,第34屆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揭曉,蔡皋榮獲“特別貢獻獎”。

但打動人心的,永遠不是堅硬的獎章,而是蔡皋的天真爛漫。
童書,童年,童心和這位76歲的老人完美融合,沒有界限和分別。
她的眼睛裏一草一木都是美景,她的臉上永遠都有和孩子一樣的笑容。
初見許知遠,蔡皋就拉着他在小區院子裏逛了一圈。

她介紹了自己在樓房下種植的藤蔓,看着藤蔓把樓房裹起來,覺得它們“很聰明”;
她還介紹了,一棵“心事不欲對人言”的樹,當年它被砍得非常矮小,居民晨練時拿它放保温杯。
但是十幾年過去了,現在這棵樹長得最高最直。蔡皋用圖畫和文字記錄了,大樹的十年:
被砍去枝幹時,一定很痛,很無奈,它的聲音人不懂,但我相信它一定有知覺。樹將傷痕放到內心裏,心事不欲對人言……

蔡皋最愛她樓頂的菜園,看到一個菜苗,一朵花開,她都開心。“動人春色不需多。”
她還時常有神奇的偶遇。許知遠想請她分享一下時,蔡皋特別可愛,她捂住話筒低聲説:
“我不能説吧,我怕説出來它就跑了啊!”

最後她還是慷慨地分享了:
有一天她的窗口飄來一朵朵白雲,真好看啊!她想,可不可以試試它們呢。然後就把腳伸出了窗外,她發現雲朵看着軟綿綿的,竟也可以結實地支撐起她,她就這樣一腳一腳地踩着朵朵白雲漫步。

原來這個偶遇是蔡皋最近做的非常愉快的夢。
她還“偶遇”過飛翔,站在懸崖上,下面就是曠野,往前一步,人竟然翱翔起來,沒有翅膀,也沒有別的助力,就這樣飛了起來……
普普通通的生活中,因為她的童心,一切都變得神奇又可愛起來。
蔡皋説:最和諧的就是孩子,他們沒有分別心。而成人可能要努力一輩子, 還做不到沒有分別心。
但是許知遠似乎並不這樣認為,他質疑地提問:“兒童世界也很殘忍啊,也有暴力、嫉妒 、憤怒啊?”
蔡皋回道:“我把它們理解成一種單純。那是混沌的。混沌不是一種美嗎?”
説完這句話,蔡皋哈哈大笑,又好像是一種温柔的回懟:“我不是向你徵求意見哦!那就是‘混沌之美’!想要自救,只能如此,(成人的分別心)能去掉多少是多少。雖然我自己不可能還原成兒童,不可能再混沌了。但是我還得畫,(用這種方式)來包容這個世界的各種(好與壞),要大家覺得還有指望。”

許知遠似乎恍然,他來到這裏,做這期節目,不就是想在困頓的生活裏,尋找一些指望麼?

一位走過76載光陰的老者,還能這樣充滿童趣,應該是一生明媚,完全沒有吃過生活的苦吧?
事實卻恰恰相反。
蔡皋的青春是黑色的。

因為爺爺做過縣令,出國留學過;父親在西南聯大讀書時因滿腔愛國之心,做過美國飛虎隊翻譯。到了特殊年代,蔡皋全家被劃分為“黑五類”。

中間的小朋友就是蔡皋
這對年幼的孩子是很大的壓力。小時候蔡皋去讀書的時候專挑小道上學,不想在大街上遇見熟人,不願意見到他們鄙視的眼光。
考中學時,她曾經看過老師辦公室掉落在地上的檔案:“蔡皋,不予錄取。”
因為“成分不好”,她只能去一個當街民房改造的民辦初中。搖搖欲墜的樓梯,低矮的教室,暗淡的課堂。
但是可愛的家人和優秀的老師,帶給了蔡皋文藝的浸潤,他們成了蔡皋灰暗童年裏的亮色。
外婆用很多頗有腔調的童謠,教給她很多民間的智慧,是書本上沒有的。

蔡皋的外婆
像“種蓮子開荷花,莫種子到老家,點點墨,莫開坼;莫等對門山上黃狗子曉得;黃狗子哦嗬,來呷屎哦!”
蔡皋也很愛爸爸,雖然遇到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但是一直心境很好。 但凡有一點點好吃的,就會唱歌,他還是足球和乒乓球高手。

蔡皋和父親
把蔡皋領進藝術大門的,是那些“出身不好”的老師們,他們被定為牛鬼神蛇,卻讓蔡皋破爛的教室光彩奪目。
蔡皋敬他們,敬他們的文學才華,敬他們的純粹,敬他們就是文學本身。
在那個“像哈哈鏡一樣的年代”,什麼都要被曲解。
“被曲解是最難受的,更何況是冤枉呢?”

老師教蔡皋《蜀道難》。淺吟低唱之中,目光投向虛空的遠方。
那是最悲壯的蜀道難。蔡皋總是在想,老師在凝望虛空的時候,他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坎坷的身世,和他那個永遠都回不去的家……
一首《蜀道難》把蔡皋和老師和文藝,緊緊地連在一起,分不開了。
原本最不喜歡的學校,成了蔡皋的藝術天堂。
在蔡皋看來,愛藝術的人眼睛裏,沒有壞顏色,黑色也不是醜的,所有的色彩是相互成全的。
“蒲松齡《聊齋》的基色不就是黑色嗎?他的作品,不就是攜風帶雨的麼?幽暗的角落裏,有他的朋友,有最底層的感受。大量的黑色,襯托了他作品裏像珠玉一樣寶貴的晶瑩的色彩。”
蔡皋榮獲“BIB金蘋果”獎的繪本《寶兒》(《荒原狐精》)就改編自聊齋的故事。

故事説的是,父親不在家,母親被狐精纏住,孩子想出辦法來,把狐精捉到了。
蔡皋在繪本里運用了大量的黑色。
狐狸去找酒喝,寶兒尾隨其後,兩邊大塊黑的顏色,給人一種壓迫感。

但是寶兒大紅的衣服,高舉的橘黃色燈火,和寶兒藍寶石一樣的眼睛,壓住了所有的黑暗。

就像蔡皋在《寶兒》的創作後記中寫的:
關於黑色,我感受太多……一切的好、一切的美,都是從黑土地中生長出來的一段精神……一切的衝動和亮麗都從那兒奔走出來。
一如蔡皋的經歷。

作為一個兒童繪本畫家,蔡皋其實沒有一天正式地學過繪畫。
“一輩子做夢都想去美術學校,但是因為出身問題一輩子都去不了。”
中學畢業後,19歲的蔡皋下鄉當了6年鄉村老師,後來又做了10年語文老師,直到36才成為一名兒童圖書編輯。
而現在人們比較熟悉的《桃花源的故事》《花木蘭》《孟姜女》《火城1938》等成名作,都是在她在退休後創作的。

蔡皋認為這不是消極的東西,她喜歡畫畫,“正因為沒有機會喜歡,才無孔不入地喜歡。”
“雖然為了畫畫走了很多曲折的路,也沒覺得錯過什麼,反而是更豐富。”
《十三邀》節目的尾聲許知遠和蔡皋坐在鄉下農舍前,聊起蔡皋被下放到鄉村當教師的經歷。
許知遠問:“是不是也有很多不愉快的記憶在裏面?”
蔡皋説:“壞的東西我把它都過濾掉了,好東西留下來。”
在旁人看來,這是六年最苦澀的放逐歲月,卻誕生了蔡皋的《桃花源的故事》。

那些古寺、茶亭、小路、老者、田地……都是六年裏蔡皋最熟悉不過的記憶。
它們成了《桃花源》裏的一幅幅畫面。
你看圖上的這個小茅亭,就是當年蔡皋每天上課時要經過的。

繪本原文裏有一句“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蔡皋就畫一個男人挑了個扁擔。
因為當年蔡皋的丈夫是用一條扁擔,在鄉下和城裏往返,女兒睡一頭,另一頭放她的奶粉尿布衣服……

蔡皋説,她沒有桃花源,她的桃花源,是逼出來的桃花源。是審美拯救了她,看到綠顏色,看到太陽初升,看到朝霞,就把一切不好的都忘了。

許知遠反問:那會不會是一種自我欺騙呢?
蔡皋感嘆:從苦澀中品出甜來才是最高的境界。那不是欺騙,它真的甜啊,回甘。

就像她永遠記得父親的回答:
父親80歲時候,蔡皋曾問他,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刻。父親沒有説,辛苦被迫害,被冤枉,也沒有説考上多好的學校,掙了多少錢……
他説了一場普通的足球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騰空而起,腳這麼一勾,球就進了!”
蔡皋忘不了父親講這句話時的神情,真的幸福極了。
這就是最樸素的、最具體的,對日常的熱愛,看似平常,卻給人從困頓中走出的力量。
“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變成親切的回憶。”
“樹蔭下一卷詩章,一瓶美酒,一點乾糧,有你伴我歡歌,荒原都是天堂。”
如果此刻,你也處於困頓之中,也因生活的壓力和煩惱而迷失…..
請不要着急。
尋找你生活裏的點滴趣事和微光。
終有一日它們會化成一股力量。
文章的最後,推薦大家一首歌。
渴望春天(奧地利)音樂:誦月
蔡皋曾經在自己屋頂的菜園裏舉行了一場小型畫展的開幕式。可惜當天天公不作美,竟下起細雨。
蔡皋卻很高興,在雨裏唱了一首莫扎特的《渴望春天》:

來吧,親愛的五月,給樹林穿上綠衣
讓我們在小河旁看紫羅蘭開放
我們是多麼願意重見那紫羅蘭
……
可冬天也曾給我們帶來了許多歡喜
在雪地上在燈下大家歡聚一起
……
當小鳥唱起歌兒報告春天來臨
在青草地上跳舞又是一番歡欣
我們固然渴望春天,但是也別忘了冬天裏的那些歡喜。
參考資料:
《十三邀》
《一席》


監製:視覺志
編輯:小 飈
微博:視覺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