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大小姐:我在老家歲月靜好,就是缺個對象_風聞
显微故事-显微故事官方账号-大时代下,每一个小人物都不普通。03-24 14:36

最近,Vista看天下的一篇文章,將“縣城大小姐”帶入了人們的視野。
這指的是一羣逃離大城市回到老家,過上朝九晚五穩定生活的女孩,在原生家庭的支持下,即使拿着三四線的工資,也依然能保持北上廣的精英白領的生活水準。
但不久他們可能會發現,自己回到的,也並不是一個田園烏托邦。
這次,攔在歲月靜好路上的絆腳石——
不再是工作和房價,而是婚戀。
文 | 申宏
編輯 | 卓然

看見自己留在縣城的閨蜜們,北上廣深的打工女孩們突然覺得大城市的生活不香了。
明明都是畢業不久的年紀,閨蜜們已經開上了Mini Cooper,住上了百來平米的大house,用着最新款的蘋果手機,每根頭髮絲都散發着精緻。
你看着她們在無競爭狀態下浸潤出的鬆弛感,又看了看自己散發着疲憊的黑眼圈,突然就明白了一句話:
這個世界不只有遠方和苟且,還有眼前的詩。

不過,真實情況可能並不像上文描述得那樣無憂無慮。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説,離開城市回到縣城,不過是從一個圍城進入另一個圍城。
一個生活節奏越慢的地方,人生節奏反而會越快。如果你是一個25歲研究生畢業回老家找工作的大學生,那麼你可能面臨的第一個震撼,便是得知自己的初中同學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媽了。
當年一起上課開小差的朋友們已為人父人母,你還在因為晚上熬夜打遊戲,被媽媽拎着耳朵罵。

鄉里鄉親們看多了這樣飆車進入人生新階段的年輕人,自然會對“大齡單身“的你千催萬促。
**小縣城擁有大城市沒有的安逸和舒適,卻沒有大城市的多元和包容。**被催婚是縣城大小姐躲不開、繞不過的命中一劫。並且,沒有了讀書、考研、工作這些逃避的契機和藉口,這個原本只有過年才需要承受的折磨變成了一種生活常態。
催婚並不一定是雷霆萬鈞式的,它更像是潛伏着的不講武德的怪物,在你大意的時候就出來偷襲。無論是家人親戚,還是同事朋友,甚至是路口乘涼的大爺大媽,都有可能在不經意間向你發出:“有對象了嗎?什麼時候結婚?“的靈魂拷問。

當然,婚戀困境並不只在縣城。
一份針對“Z世代”的婚戀意願調查顯示,“Z世代”青年結婚意願呈現下降趨勢。聯合國人口司發佈的世界婚姻數據預測,到2030年,我國20~29歲處於婚姻狀態的人羣比率為69.2%,將比2013年下降8個百分點。而其中,女性表現出更加強烈的婚姻猶疑態度,女性表示“不結婚”和“不確定會不會結婚”的人數佔43.92%,比男性多出19.29%。
據國家民政局數據,2021年結婚登記對數從2013年的1346.93萬對下降至763.6萬對,連續八年下降。另外,初婚年齡大幅推遲,晚婚成為常態。2021年安徽省初婚平均年齡分別為男31.89歲,女30.73歲。適齡單身人口不斷上升、結婚率和生育意願下降,成為整個社會的普遍現象。
由此不難想見,年輕人與家長之間因催婚展開“貓捉老鼠”的遊戲已是社會常態,只不過縣城女性因為離父母更近,所以受到的催促更頻繁;因為縣城對女性年齡要求更加苛刻,所以受到的催促更急迫。
如果説,一年被催婚一次還能拿出來笑侃,那麼天天被催一定會成為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畢竟,沒有幾個人可以真的做到下班回家準備舒舒服服刷劇的時候,聽到老媽的長吁短嘆而無動於衷。小縣城的年輕人,只能或與之抗爭,或與之妥協。
這件事最難處理的地方在於,通常催婚最急,給予壓力最多的,恰恰是最親近的人。但同時,又因為代際之間成長環境的迥異,爭吵往往只能傷害感情,而不能促進理解。
對家長來説,人生就應該按部就班地過,錯過年輕時找對象的窗口期就會孤苦一生;而年輕人早已接受了“結婚生子不是人生必選項”的觀念,如果一個人也能過的很好,為什麼非要找一個人相互內耗?
所以,即使是那些表面上看工作穩定、生活富足,不該再有煩惱來沾邊的縣城大小姐,也可能因為催婚和父母吵架,坐在父母掏錢買的BBA裏,心裏想着世界毀滅吧。


在小縣城,選擇不結婚需要承受極大的壓力。這裏是熟人社會,每家每户的私事都被攤在陽光底下。並且在“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傳統觀念中,不婚不育還需要面臨沉重的道德譴責。
當然大多數人並非不想戀愛結婚,只是還沒有遇到那個心動嘉賓,不想將就。
不過事實是,希望在小縣城找到一眼萬年的Mr.Right,其難度並不亞於在大城市拿到百萬年薪走向人生巔峯。
縣城的常駐人口不過數十萬,對於從小在這長大的人來説,身邊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張面孔。轉角遇到愛的概率,遠大於轉角遇到前任。如果再加上一個見到陌生人就尷尬,不願主動社交的性格,可能唯一的脱單途徑就只剩下相親了。
哪怕是相親,碰到自己小學、初中、高中同學,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對方對你知根知底,還知道你上學那會追了幾個男孩、女孩,給誰送過奶茶、買過早點。好不容易碰到幾個不是自己同學的,還得又陷入“前任”和“朋友的前任”的怪圈裏。

曾以為年少的自己放棄了一棵樹,還能收穫整片森林,結果人到婚齡,發現原來森林裏本來就沒有幾棵樹,絕大多數還已經早早被人承包了。
即使不會遇到熟人,對絕大多數人來説,相親也不是一種美好的體驗。這是一場目的明確的“婚姻買賣”,每個人都依據着年齡、身高、相貌、經濟條件等維度被明碼標價。“銀行職員、月入過萬、有房有車、大學本科”……
許許多多年輕人被框定在這些標準化的空洞短語中,張貼在縣城某個公園一角,像極了超市貨櫃上一排排陳列着的商品,沒有面孔,也沒有情緒。
就像是商業廣告存在虛假營銷一樣,那些在媒婆嘴裏被誇出花來的“優秀青年”,可能只是個被過度美化的幻象,具體如何還是要“以實物為準”。
媒婆口中“長的精神”,潛台詞可能是五官齊全;“心直口快”,大概率是個鋼鐵直男;“見過大世面”,極有可能只是去大城市打過工。媒婆們也許從未在職場摸爬滾打,但一定深諳求職簡歷的書寫套路。
更何況,像“性格”這樣的軟性指標並不能被量化,兩個人相處的“來不來電”只能全憑造化。對於還沒有完全向現實妥協的年輕人來説,在相親之路上一路狂飆最終可能顆粒無收,畢竟婚姻還是應該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而不是單純的“兩個人搭夥過日子”。



圖 |《三十而已》
説來説去,相親或許真的能帶來一個優質的結婚對象,但若渴望在相親裏尋找愛情本就是緣木求魚。
相親是理性的選擇,而愛情是感性的產物。常常見到社交媒體上,深陷婚戀焦慮的縣城年輕人發帖求助。他們將相親對象們的各項條件一一羅列,從年齡、身高、體重、顏值等基礎信息,延展到家庭背景、工作性格,不一而足,有的甚至畫成excel來橫向對比,讓素未謀面的網友幫助挑選。
但當人們將彼此的條件陳列出來,反覆比較時,就已經殺死了可能產生的怦然心動。

在傳統式相親屢次碰壁之後,縣城的年輕人們開始使用約會交友類軟件。
這類軟件的交友屬性介於微信和相親網站之間。和熟人社交的微信不同,約會交友軟件會不斷向使用者推薦新的聊天對象,擴大使用者的社交圈;和直奔目的的相親網站不同,約會交友軟件的側重點還是在“交友”,而不是“結婚”,還保留了相互試探的餘地。
相比傳統式相親,約會交友類軟件既能夠幫助尋找合適的約會對象,讓雙方有循序漸進的瞭解階段,也能順便拓寬社交圈。這類軟件高效的產品機制促使其吸引大量用户,從時髦人士的嚐鮮品,延伸到不同圈層的必備社交產品。
大學生愛用“她説”,職場人士喜愛“青藤”等,縣城青中年則喜歡“心遇App”。中國某研究機構去年10月開展的調查中,89%的受訪者表示他們使用過這類軟件。

過去幾年來,約會交友類社交軟件在中國蓬勃發展。據《紐約時報》報道,2022年在中國下載量超過1000次的約會App從2017年的81款猛增至275款。
與此同時,2021年中國約會和社交網絡公司獲得的注資超過53億美元,這個數據在2019年是3億美元,漲幅驚人。
在社交軟件苦苦尋覓更好盈利模式的當下,1對1模式的約會軟件率先抓住了年輕用户婚戀交友的真實需求。以上面提到的心遇App為例,在我們和心遇App相關人士的溝通中,對方表示,心遇這類1對1模式社交類產品的走紅,就在於找準過去被市場忽視的城鎮青年羣體,着力於幫助下沉人羣小鎮青年脱單。
該心遇App人士表示,心遇目前已經幫助大量小鎮青年找到真愛,其中領證,曬娃的不在少數。同時,心遇通過舉辦線上婚戀活動幫助城鎮用户交友,例如聯合相關婚姻協會推出情人節專題節目,邀請婚戀與心理專家分享婚戀相處問題。

回到縣城婚戀的話題,從某種程度上説,並不是小縣城脱單難,而是在小縣城的優質女性脱單難。
很多研究和報告都指出,小縣城中恰恰是中產家庭的優秀女性最容易被“剩下”。那些高學歷、體制內工作、家庭殷實,外人看來的“婚戀天菜”,反而成為了久覓佳偶而不得的那一批。

中國人傳統的婚姻觀念是“男高女低”的模式。因為女性默認承擔了更多的生育和家庭義務,所以她們往往期待經濟上更優秀的男性作為婚配對象,而男性更可能在收入和學歷上向下兼容。即使在家務分工更合理的今天,女方對男方的要求也是至少能做到勢均力敵。
除了客觀條件的登對,婚姻還要求三觀的相合。沒有共同話題的兩個人很難產生有效的溝通;思維方式的不同也使得雙方行為模式迥異,很容易相互冒犯。
而縣城的情況是,相對優質的男性更傾向於出門闖蕩,從數量或是質量上都較難滿足女性的擇偶需求。
前述心遇相關人士表示,他們在產品設計之初就關注到縣城婚戀的資源錯位問題,同時發現,現有的約會交友軟件不能很好地匹配這部分人羣的交友需求,因而果斷將心遇的用户定位到縣城小鎮青年。他們希望通過高效精準的產品匹配機制和豐富的線上線下交流活動,幫助這部分人羣解決交友圈子窄、婚戀交友經驗欠缺等問題。
他們希望為仍然期冀愛情的縣城女孩構建更多現實的可能性,讓她們知道,自己堅持尋找的生活並不是幻夢,並不是父母眼中的不切實際。
其實,無論是留在城市還是縣城,無論是否進入婚姻,和誰進入婚姻,都無對錯高下,因為這都是朝着心中理想終點的探尋。或許那個終點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重要的是,我們一直在路上。

參考文獻:
[1]歐陽靜,馬海鵬.縣域體制內的“剩女”——基於中部D縣的調查[J].中國青年研究,2019,No.284(10):77-82.DOI:10.19633/j.cnki.11-2579/d.20190924.009.
[2]劉爽,蔡聖晗.誰被“剩”下了?——對我國“大齡未婚”問題的再思考[J].青年研究,2015(04):76-84+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