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利:母女三人慘死,嫌犯判死刑後無罪釋放,20年後真相大白_風聞
熊猫儿-04-01 19:20
美國的北卡州曾經發生過一起駭人聽聞的慘案。母親被姦殺後,兩個年幼的女兒也被兇手殘忍殺害。此案唯一的嫌疑人在二審後當庭釋放,原以為真兇再也無處追尋,不承想20年後,真相被揭開……
(字數10,744)
案發
1970年的一天,美國堪薩斯州女孩凱瑟琳(暱稱凱蒂Katie)在一次壘球活動中遇見了她的白馬王子——蓋瑞· 伊斯特本(Gary Eastburn)。蓋瑞當時在美國空軍服役。兩人經過5年的愛情長跑後,在1975年結婚。
婚後,凱蒂隨軍,跟着蓋瑞輾轉駐紮在各個空軍基地附近。夫婦倆在1980年生下了大女兒卡拉(Kara)。
兩年後二女兒艾琳(Erin)出生。
1983年,已經是上尉軍官的蓋瑞被派駐到位於北卡州的波普空軍基地(Pope Air Force Base),擔任空中交通管制的負責人。一家人在波普空軍基地附近的小城費耶特維爾(Fayetteville)安了家。隨後,蓋瑞和凱蒂最小的女兒嘉娜(Jana)在此地出生。
1985年3月,蓋瑞前往阿拉巴馬州首府蒙哥馬利的一個軍官學校接受為期10周的訓練,凱蒂和三個孩子留在費耶特維爾。蓋瑞的此項訓練結束之後,他將接受英國皇家空軍的一個高階職位,全家人一起搬去英格蘭。
雖然要忍受短暫的分離,但凱蒂對於即將到來的異國生活感到十分興奮。她迅速行動起來,在照顧孩子之餘,着手跨國搬家的前期準備工作。她要賣掉房子、賣掉傢俱,和親朋好友一一告別,但最重要的任務是給寵物迪克西——一隻英格蘭雪達犬,找到新家。
蓋瑞和凱蒂約定每週四的晚間,是屬於他倆單獨的電話約會時間。趁着三個孩子都在熟睡之際,兩人在電話中吐露相思之情,甜蜜地暢想未來的英國生活。
1985年5月9日星期四晚,蓋瑞照例往五百公里之外的家中打電話。通常凱蒂會在第一時間就拿起電話,但這次,電話沒有人接聽。
蓋瑞並沒有太着急,猜想凱蒂可能是被什麼臨時的緊急情況耽擱了,畢竟三個孩子的傢什麼狀況都可能發生。於是,第二天他再次打電話回家,依然無人接聽。
週六晚,蓋瑞反覆給家中打電話失敗後,他聯繫了一位在費耶特維爾的朋友。這位朋友通知自己的一位警官朋友,這名警官接到電話後連夜到凱蒂的家中查看。
警官敲了敲凱蒂的家門,沒有回應。當時已經到了深夜,他圍着房屋轉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燈光,但也沒有發現異常情況。於是,他敲開了鄰居的家門。
鄰居夫婦珍妮特和鮑比,與凱蒂一家十分要好,鮑比也在軍中服役,是一名陸軍中士。因為附近有不止一處軍事基地,所以這個社區住着很多軍人家庭,大家都相互照應。
睡眼惺忪的鮑比和珍妮特前來開門,警官向他們詢問有關隔壁伊斯特本一家的情況。
這時候,鄰居夫婦倆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凱蒂幾乎每天都會帶着三個嘰嘰喳喳的小女孩在屋前玩耍,和散步的他們閒聊一會兒,然而這幾天卻一次都沒有見到母女四人。之前他們猜測是凱蒂帶着女兒去阿拉巴馬看望爸爸了,但既然爸爸也在找她們……
因為已經是深夜,且沒有發現異常情況,所以這位警官暫時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5月12日週日,母親節),有些擔心的珍妮特和鮑比來到凱蒂家查看,發現她的門廊上堆積了好幾天的報紙和信件。
他們按下門鈴,沒有人應門,卻聽到從屋裏傳來非常微弱的哭聲,像一隻飢餓的小貓咪在叫。兩人很快確定,那是小寶寶嘉娜的聲音,便立即報警。
15分鐘後,兩名警察趕到,屋裏卻沒有了動靜。因為不知道屋裏是什麼狀況,沒有充足的理由,警察也無權破門而入,只能等待。
此時,凱蒂家的臨時保姆朱莉來到了凱蒂家門前,是珍妮特和鮑比打電話請她過來的。朱莉定期幫凱蒂帶孩子已經快一年了,她們相處得像一家人一樣融洽。
通過一扇小窗的玻璃,朱莉看到最小的孩子嘉娜獨自一人在她自己的卧室裏,看起來非常虛弱的樣子,心想一定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警察確認後,立即動手拆卸窗户上的玻璃,進入屋內。
**快兩歲(22個月)的嘉娜坐在自己的嬰兒牀裏有氣無力地哭着,她臉色蒼白,嘴唇發黑,身上還沾着排泄物。**警察將嘉娜交給珍妮特和鮑比帶回家照顧,繼續查看房屋的其他地方。
珍妮特和鮑比給嘉娜清洗並拿來牛奶喂她,嘉娜猛地撲向牛奶,因為喝得太快,嗆到咳嗽。珍妮特和鮑比心疼得紅了眼圈,也在暗自焦急凱蒂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嘉娜被趕到的急救人員送往醫院檢查,醫生説如果她再晚半天被發現,估計就已經因為脱水而死了。
留下搜查的兩名警察在主卧裏看到了極其悲慘的一幕。
三歲的艾琳躺在牀邊的地上,臉上蓋着一個枕頭,脖子幾乎連根切斷,前胸後背都被鈍器猛烈地擊打過。
32歲的凱蒂躺在牀另一邊的地上,喉嚨同樣被割開,下身赤裸。後經驗屍得知,凱蒂的胸膛被捅了15刀,生前曾被性侵,身上有防禦傷,主卧中也有明顯的掙扎打鬥的痕跡。
5歲的卡拉蓋着最喜歡的星球大戰的毯子,蜷縮在自己卧室的小牀上。她的胸前有多處刀傷,也已經死亡。
面對母女三人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尤其是兩個小小的身軀,這兩位警官後來花了很長時間才從痛苦中走出來。
法醫等技術人員很快來到現場。
魯米諾測試顯示,有人在犯罪現場清理了大量的血跡,相信是兇手所為。但根據血型檢測,現場血跡全部屬於三名死者。
凱蒂的體內提取到了精液。但當時是1985年,DNA技術還沒發展,無法通過化驗精液確定兇手的身份。屋內還提取到了多枚陌生人的指紋以及一些毛髮,但是無法確定是不是兇手留下的。屋裏屋外也發現了陌生人留下的腳印。
房子的門鎖完好,門窗都不曾被破壞過,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保姆朱莉告訴警察,她最後一次見到凱蒂母女四人是在上週三(5月8日)的一個遊園會上,凱蒂覺得自己在户外搞不定三個瘋玩的小女孩,請她過來幫忙。
朱莉還提供了一條重要信息,她説在案發前的兩個月內,凱蒂接到多次奇怪的電話。
在這些電話中,一名陌生男子曾表示希望與凱蒂發生性關係,有時説:“我就住在那個角落裏,我一會兒就來見你”,並在説完後立即掛斷電話。這讓凱蒂感到害怕擔憂,覺得有一個男人在跟蹤她。
鄰居珍妮特和鮑比經過仔細回憶,認為他們最後一次見到凱蒂是5月9日星期四的上午。
發現現場後,負責此案的警探通過軍隊,聯繫上了蓋瑞,讓他立即回家。為了防止他情緒出問題,空軍基地專門派了兩個軍官護送他回來。
悲痛欲絕的蓋瑞向警方提供了所有他能想到的信息,他説他從5月9日週四晚間開始,就沒有撥通過家裏的電話。
根據這些證詞以及法醫的驗屍報告,警方基本確認母女三人的死亡時間是5月9日的晚8點鐘之後。
蓋瑞清點了家裏的財物,發現凱蒂的一張銀行卡和一個信封不見了,信封裏裝有300美元現金以及寫着銀行卡密碼的紙條。
蓋瑞告訴警長,他家的英格蘭雪達犬也不見了,但並不確定是失蹤了。這隻名叫迪克西的老狗已經很年邁,蓋瑞和凱蒂因為擔心它無法承受前往英國的旅途的勞頓,正在尋找有意收養它的人。
在之前的通話中,凱蒂告訴過他,她在當地報紙上發佈了一則收養雪達犬的廣告。凱蒂還在一封信中告訴他,有一個看起來很不錯的男人到他們的家中來了一趟,準備收養老迪克西。
朱莉也説,案發前幾天,凱蒂外出,她在幫忙帶孩子時,接到一個叫安吉拉的女人打來的電話。她對迪克西很感興趣,朱莉在一張紙上記下了她的詳細信息(家庭電話和住址),放在餐桌上。凱蒂回來後,朱莉告訴她安吉拉的來電。但是案發後,搜查人員沒有在房子裏找到這張字條。
警方認為迪克西很可能已經被它的新主人帶走了,他們開始通過媒體尋找這個可能存在的新主人,希望他/她能夠提供一些信息。
在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之前,警方目前唯一的目擊證人是22個月的嘉娜。
嘉娜康復出院以後,警方安排了一個兒童心理專家治療她可能存在的心理創傷,並小心翼翼地在愉快玩耍的氛圍中對她進行詢問。
嘉娜在警方提供的照片中認出了自己的母親,兩個姐姐,她親吻了母親的照片,但無法描述那場兇案。
在專家的引導下,大致還原:嘉娜被小姐姐艾琳帶進她的卧室,讓她爬到嬰兒牀上,對她説,“噓,不要叫,壞人要來了,躲好了他就找不到你。”雖然嘉娜不能提供有效信息,但大家反而都鬆了口氣,她應該沒有親眼目睹兇案的發生,沒有遭受過於可怕的創傷。
因為門窗都無闖入的痕跡,警方便從熟人作案的角度考慮,做進一步的背景調查。但他們發現凱蒂和蓋瑞的社會關係極其簡單清白。兩人初戀結婚,沒有前男友、前女友之類的存在,婚後感情一直甜蜜,沒有厭倦、沒有婚外情。蓋瑞在軍隊和同事相處融洽,一家人和周圍鄰居的關係也都非常好。
凱蒂和蓋瑞的熟人中沒有人有作案的嫌疑,調查一度陷入了僵局。
目擊證人
三週後,終於出現了一個突破性的線索。
帕特里克·科恩(Patrick Cone)是一個在街上兜售大麻的小混混,被警察處理過幾次。他糾結了一段時間,要不要幫警察的忙,最終主動站了出來。
帕特里克告訴警方,5月10日凌晨3點左右,他看到一個高個金髮白人男子,提着一個垃圾袋,走在凱蒂家的車道上,正準備離開。這個男人還向帕特里克打了招呼,隨意地説道:“今天早上出發的有點早。”
隨後,這個男人駕駛停在車道上的一輛白色雪佛蘭切維,離開了。這個男人當時身穿針織帽、牛仔褲和印有“會員專用(Members Only)”字樣的黑色夾克。
根據帕特里克的説法,警方認為凱蒂母女三人被殺害的時間可以精確到5月9日晚上8點至5月10日凌晨3點之間。接下來,帕特里克幫助警方製作了這個男人的素描肖像。
與此同時,警方又追蹤到另外一條線索。他們發現,凱蒂的銀行卡在案發之後,被人在ATM機上取過兩次款,一次是5月11日(星期六)晚上,一次是5月12日(星期天)清晨,總共被取走300美元。
根據取款記錄,警方找到一名在相同地點相同時段取款的目擊證人。這位女士説,她記得5月12日星期天的早上,在她之前取款的是一個身材極其高大(她認為可能有兩米高)、頭髮金黃、身穿迷彩褲的男人。
這位女士和帕特里克的證詞高度一致,於是這個高個金髮男人成為警方心目中的第一嫌疑人,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到他。警方向媒體發佈了關於這個男人的信息以及肖像,希望廣大民眾提供有關他的線索。
然而,這個男人很快就主動找到了警方。
嫌犯現身
5月15日,安吉拉·亨尼斯(Angela Hennis)和她的丈夫蒂姆·亨尼斯(Tim Hennis)看到了有關伊斯特本家庭謀殺案的新聞報道。
夫妻二人很快意識到,他們家的新成員,那隻老雪達犬迪克西,正是幾天前他們剛從受害人凱蒂那裏收養的。
可能是這個緣故,目前蒂姆本人、這隻雪達犬、以及蒂姆的那輛白色雪佛蘭都成為了警方追蹤的目標。
在安吉拉的催促下,蒂姆立即驅車前往警察局解釋。負責此案的警長立即發現蒂姆的相貌與帕特里克幫助完成的陌生男人的肖像非常相似。
他的身材也十分高大健壯,看上去有兩米的樣子(實際身高195釐米)。另外,他也開着一輛白色雪佛蘭轎車。
蒂姆説自己正是警方在找的那個人,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就是兇手。
1958年出生的蒂姆在軍事基地布拉格堡(Fort Bragg)擔任傘兵。
他有着感情很好的妻子安吉拉以及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女兒,是大家公認的好丈夫、好父親。他的朋友和鄰居都説他是一個樂於助人的好人。
蒂姆説自己和凱蒂唯一的交集就是領養了她家的狗。5月7日,他從凱蒂家中將那隻老雪達犬迪克西接回家。兩天後的5月9日白天,他打過一個電話給凱蒂,告訴她,迪克西在新家適應得很好,讓她放心。
5月9日傍晚,他將安吉拉和女兒送到外公外婆家小住,之後便駕車獨自回家。除了在回家的路上加了次油,他整晚都沒有外出。
但這也意味着他並沒有5月9日當晚的不在場證明。
接下來,蒂姆自願給出指紋、唾液、頭髮和血液樣本。
經過7個小時的詢問後,蒂姆被釋放回家。但警方知道他們已經找到了主要嫌疑人,針對他開始展開調查。
因為蒂姆曾經因為偽造支票而被捕,所以警方有一張他當初被捕時的照片。他們把這張照片放在五張其他男子的被捕照中,目擊證人帕特里克毫不猶豫地指認了蒂姆。
隨後,在ATM機取錢的那位女士也在六張照片中指認了蒂姆。
蒂姆的幾位鄰居都説,看到他在院子裏站了幾乎有五個小時,一直在一個桶裏燒東西。
當地一家乾洗店告訴警方,蒂姆在謀殺案發生後的第二天(5月10日)來洗了一件印有“會員專用”字樣的黑色夾克。
蒂姆的房東向警方表示,蒂姆當月沒有按時繳納房租,但在5月12日(凱蒂的卡被取出300美元的第二天),他交給他345美元現金。
這些證據足以讓警方相信,蒂姆就是殺害凱蒂母女三人的兇手。然而,生物學證據卻不能夠指向這一點。蒂姆的血液、指紋和頭髮無法匹配現場發現的證據。
房子內外發現的腳印也比蒂姆的腳小三號。最關鍵的殺人兇器也沒有找到。
但警方和檢察官依然決定將蒂姆送上法庭。
第一次審判
蒂姆在謀殺案發生一年後的1986年夏出庭受審。
期間,檢察官通過蒂姆的前女友南希,發現他還在一年前的證詞中撒了謊。
蒂姆聲稱自己在案發當日送完妻女,加完油後便整夜都待在家中。然而南希出庭作證説,在1985年5月9日當晚7點左右,蒂姆到她家中敲門,謊稱妻子“離開了她”,表達了想要和她“共度春宵”的意願。當她拒絕了他的求歡後,他表現得非常的憤怒和失望……
於是檢察官推斷,蒂姆在5月9日當日送走妻女的目的就是要和別的女人發生性關係。而當他被前女友拒絕後,慾火攻心的他突然想起之前領養雪達犬時認識的那個美麗的家庭主婦,她老公在外地受訓,就她一個人和幾個孩子在家,沒有什麼反抗能力。
於是蒂姆跑到了凱蒂家中,以迪克西為由騙她開門後,表達了自己想和她發生關係的願望,當凱蒂拒絕他後,二度受挫的他決定性侵凱蒂。在遭到了凱蒂的強烈反抗後,愈發憤怒的蒂姆在強姦結束後又發泄似地捅了她15刀。
為了不讓自己的罪行暴露,他殺死兩個無辜的孩子滅口。也許是最小嘉娜讓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兒,他動了惻隱之心;也許是不用擔心這個還不到兩歲的孩子成為證人;也許嘉娜足夠幸運,他沒有發現她……嘉娜最終倖存。
包括帕特里克在內的各個目擊證人也上庭指證蒂姆。
檢察官將謀殺現場以及屍檢的大量殘酷照片製作成幻燈片,在庭審期間播放了將近一個小時,給陪審團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力,並描述到**“在那所房子裏發生的事情太瘋狂了,是這個國家發生過的最悲慘的事情之一。”**
蒂姆的父親是一名退休的公司高管,他聘請了幾位著名律師來為兒子辯護。辯方堅持作無罪辯護,他們向陪審團強調,控方給出的都是邊緣性證據,卻拿不出實質性的諸如血液、指紋之類的生物學證據證明蒂姆與此案有關。
當陪審團結束10個小時的審議返回法庭時,他們認定蒂姆有罪。蒂姆三項一級謀殺罪和一項強姦罪罪名成立,被判處死刑。蒂姆被轉移到北卡首府羅利的一處監獄,等待死刑的執行。
二審
蒂姆堅持自己是無辜的,不甘心審判結果,準備上訴。
三天後,他在監獄裏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
親愛的蒂姆·亨尼斯先生,
我犯了罪,是我殺了凱蒂·伊斯特本她們。很抱歉你在(替我)服刑。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早就安全地離開了。
謝謝
X先生
當時有人認為這封信是蒂姆的家人為了幫他脱罪而偽造的,當然也有人認為這是真正凶手的來信,蒂姆是冤枉的。
因為這封信中沒有任何關於此案的非公開信息,所以警方對此置之不理。
1988年,蒂姆的律師團隊向北卡州的最高法院提請上訴。他們認為先前檢方在法庭上播放太多血腥現場照,過度刺激了陪審團,引起他們對被告的偏見。在這樣的刺激下,無論何種情況,陪審團都會判決被告有罪。以此為由,他們要求重審案件。
州最高法院最後以5:2的投票結果同意上訴。蒂姆成為北卡州歷史上第一個上訴成功的死囚犯。
為了公平起見,蒂姆的二審法庭轉移到90英里之外的一個小城,並在受輿論和媒體影響較少的當地組織陪審團成員。同年,北卡羅來納州最高法院規定,庭審過程中的照片展示不可以引發陪審團的偏見,
1989年4月二審開庭。
有備而來的辯方首先將火力集中在證人帕特里克身上。
他們的第一步是摧毀帕特里克的個人信譽。辯方不斷拿出證據證明這個人在兩次審判期間一直違法亂紀、道德敗壞,做過不少小偷小摸的事情:企圖盜刷銀行卡、妨礙警方公務、酒駕等等。並且當帕特里克因這些小罪被捕時,他對警察説,他們不能逮捕他,他要和當地檢察官面談,因為他是一個案件中非常有價值的證人。
律師團的第二步是證明帕特里克三年前的證詞並不準確。帕特里克曾説,案發當晚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所以他清晰地記着蒂姆的面容。但辯方請來的一名氣象學家和一名直升機飛行員都表示,當時天氣明明是多雲,“非常非常陰暗”,在那種氣候條件下,凌晨三點左右有很大可能性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
帕特里克之後,針對在ATM機前看到蒂姆的那位證人,辯方認為,在警方找到她之前,關於蒂姆的描述和素描肖像就已經登上了電視和報紙。所以這位證人會下意識地將和蒂姆有些相似的人誤認作他。
辯方還説,這位女士在第一次見到警方時説“我什麼都不記得了”,然後辯方暗示,她是在“受到啓發”後,才“回想”起蒂姆的模樣。
辯方還表示,蒂姆家中的燃燒桶殘骸經檢測,其中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
辯方還與乾洗店進行了交談,乾洗店保證沒有使用任何特殊的血液清潔化學品去清洗蒂姆的那件夾克。
為了證明他們的觀點,辯方將血液倒在另一件作實驗的夾克上,並用乾洗店常規方法清洗,以去除衣物上的血跡。但即使血跡被清理乾淨後,接下來的魯米諾血跡測試也顯示出實驗夾克上有殘留的血液。而接受同樣處理的蒂姆的夾克,魯米諾血跡測試則根本沒有顯示任何血液跡象。
這一回合,辯方成功地質疑了檢方提供的所有目擊證人證詞的有效性。
接着,辯方開始説明本案存在其他嫌疑人的可能性。
現場內外小三碼的腳印明顯不屬於蒂姆;在現場發現的幾根毛髮,經過鑑證人員的檢驗,不屬於三名死者,也不屬於被告。
當然,那個年代並沒有成熟的DNA技術,這些毛髮只能通過顏色、長度、曲度以及顯微鏡下的毛鱗片來做鑑定,但是即使如此,也很容易看出不同人頭髮的區別。
辯方試圖證明,案發現場很有可能存在一個並非蒂姆的嫌疑人。
那封奇怪的匿名信也被辯方認為可能是真正的兇手所寫。因為保姆朱莉説過,早在蒂姆和凱蒂見面領養雪達犬之前,凱蒂就遭到了電話騷擾。
辯方總結,也許打騷擾電話和寫匿名信的人是同一個人,他或者他們也很可能是殺害凱蒂的嫌疑人。
接着,辯方請出一位新證人,繼續探討其他嫌疑人存在的可能性:在這個小區送報紙的一位年輕女士説,她在案發之後的第二天早上看到一個男人從房子裏面走了出來,這個人的身高不到一米七,跟被告的身材相差懸殊,而且這個男人留着一頭捲髮,同樣跟被告的相貌不符,並且他開着一輛米色的貨車。
控方認為這個證人的證詞沒有效力,因為她看到這個男人的時間是在案發第二天,不能説明問題。
但是辯方卻認為,由於屍體發現的時候已經腐爛,無法準確判斷死亡時間,控方提出的5月9日晚上的遇害時間僅僅是根據帕特里克的供詞和蓋瑞的電話做出的推斷,事實上三人被害也可能是第二天早上。
無論如何,這個在案發現場出入的男人同樣有很大的嫌疑,所以這一點同樣説明被告蒂姆並不是本案的唯一嫌疑人。
辯方的最後一擊是第二個名叫約翰·勞帕(John Raupaugh)的新證人。當同為大塊頭的約翰·勞帕出現在法庭上時,全場鴉雀無聲。因為約翰·勞帕居然長得和蒂姆幾乎一模一樣,有一個陪審員還以為他倆是雙胞胎。
約翰·勞帕就住在離凱蒂家幾條街遠的地方,晚上睡不着的時候,他喜歡四處走走。在謀殺案發生的當晚,他就穿着一件“會員專用”的黑色夾克,戴着一頂針織帽外出。
約翰告訴陪審團,四年前警察就詢問了他,當他們意識到他和蒂姆長得很像時,他們拿走了他的夾克和帽子,直到蒂姆入獄後才把它們還給他。
陪審團目瞪口呆,辯護律師連連得分,形勢當即逆轉。
蒂姆本人也第一次走上了證人席自證,他賭咒發誓説自己絕對沒有姦殺凱蒂,更不可能殺害幼童。淚水漣漣的他看向旁聽席上的妻女,女兒也哭喊着要爸爸。
在辯方的出色表現下,控方顯得黯然失色,他們沒有拿出新的證據,新的證人,所有的信息跟第一次開庭的時候一模一樣。
兩天後,陪審團對蒂姆的三起一級謀殺案和強姦案作出“無罪”裁決。被判死刑三年後,蒂姆重獲自由,他和一直支持他、相信他的妻子以及已經四歲的女兒一起離開了法庭。
生活
蒂姆被判無罪,一直跟蹤報道該案件的記者斯科特·惠斯南特(Scott Whisnant )為他寫了一本書——《無辜受害者》。這本書還在1996年被翻拍成電影。
蒂姆重新加入了軍隊,軍隊還給他補發了他在監獄裏度過的那些年的薪水。1990年,他被派往沙特阿拉伯參加“沙漠盾牌行動”。之後,他在索馬里工作了一段時間。在中東和非洲期間,他獲得了多枚勳章,跟他一起服役的同事誇獎蒂姆是個“温柔的巨人”。
為他寫書的記者斯科特説,蒂姆在無罪釋放後所表現出的行為就是他不可能犯下謀殺罪的“令人信服的證據”。
1998年,蒂姆和安吉拉帶着大女兒以及6歲的兒子,搬到華盛頓州的軍事基地劉易斯堡(Fort Lewis)。
2004年,蒂姆從軍士長的職位上退休,在華盛頓的一家廢物處理廠找到了一份工作,全家人搬離北卡,定居華盛頓。蒂姆和安吉拉的生活幸福美滿,一兒一女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裏過着正常的生活。
而蓋瑞和嘉娜也繼續着他們的生活,父女倆按計劃在1988年搬到了英國。1991年蓋瑞認識了一個英國護士,兩人很快結婚。
這位護士沒有生育自己的孩子,她對嘉娜視如己出。在嘉娜成長的過程中,她對母親唯一的認知就是這位愛她、呵護她的繼母,而對在她不到兩歲時就慘死的親生母親幾乎沒有任何記憶。
但蓋瑞卻始終在衣櫃中藏着三個紙盒,每一個紙盒中都存放着關於一個人的記憶。
蓋瑞結婚幾年後,帶着全家搬回美國,定居在華盛頓州的一個小城。而此時蒂姆在劉易斯堡附近的家距離蓋瑞的家僅僅只有30分鐘的車程。
真兇
2005年5月12日,伊斯特本家庭謀殺案發生20年後,那位給蒂姆寫書的記者斯科特被邀請參加一個關於高級犯罪情報技術的研討會,這樁謀殺案是會議案例之一。
會議結束後,一位名叫拉里·特羅特(Larry Trotter)的警探和斯科特探討案件細節,斯科特告訴特羅特説,當年法醫在凱蒂的體內以及衣服上都提取到了精液樣本,但80年代DNA測試還不成熟,所以這份樣本一直沒有起作用。
説者無心,聽者有意。特羅特警探找到了當年保存的精液樣本以及蒂姆交給警方的他的血液以及頭髮等樣本。這些樣本被送到北卡的一處犯罪實驗室。
對比結果很快出來了,令人震驚。DNA比對證實凱蒂體內的精液屬於蒂姆——當年二審被判無罪的嫌疑人。
等待了21年以後,凱蒂母女三人的命案終於出現了準確無誤的直接證據。
欣喜之餘,檢察官發現他們身處一個困境:1989年蒂姆已經被裁定為無罪,而根據美國憲法第五修正案的“雙重危險條款 Double Jeopardy Clause”,同一個人不能夠因為同一個罪名而進行兩次審判。
但是他們很快研究出了規避這條法律的辦法。蒂姆只在北卡州的最高法院接受過審判,而美國憲法的雙重主權原則允許在州法院審判並宣告無罪的被告在聯邦法院重審。此外,《統一軍法典》允許在民事法庭受審的軍事人員再次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
在案發的1985年,蒂姆是一位現役軍人,作為軍人,他從來就沒有因為此案上過軍事法庭。檢察官委託一個軍事律師小組評估了此案,他們認定軍事法庭可以受理本案。
2006年,布拉格堡當時的指揮官同意召回已經退役的蒂姆。2006年9月26日,蒂姆再次入伍,按命令返回布拉格堡。
2007年8月,第18空降軍指揮官下令以三項蓄意謀殺罪名將蒂姆送上軍事法庭。
2007年12月至2009年12月間,蒂姆以陸軍缺乏司法管轄權為名對此次起訴提出四次上訴,但通通被駁回。
2010年3月17日,案發25年以後,對蒂姆·亨尼斯的審判在布拉格堡軍事法院開庭,現場座無虛席。他第三次走上了被告席,再次面對三項一級謀殺和一項強姦的指控。
面對DNA鐵證,蒂姆的辯護律師首先辯稱二十年前的DNA樣本早已被污染,不能夠採用。當然,出庭作證的技術人員很容易就駁斥了這種不科學的説法。
接着,蒂姆改變了自己在多年前的證詞。他承認自己當年在法庭上撒了謊,他的確在案發當晚到過凱蒂家,但他是受凱蒂的邀請前往的。他暗示凱蒂自願和他發生了性關係。但完事後,他就離開回家了,並沒有殺人。凱蒂是在他離開後,被另外的人殺害的。
巧舌如簧的蒂姆律師團這回撞到了槍口上,先不論他的犯罪證據有多充分,要知道軍事法庭的陪審團成員都是像蓋瑞這樣的長時間不能回家的軍官,光是這樣的説辭就足以使他們痛恨他。
蓋瑞和已經成年的嘉娜在這次審判中做了受害者影響陳述。
蓋瑞説,“我無法描述我對於失去她們的痛苦,我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當她們哭着要父親的時候,當她們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這是一個父親的失敗……”蓋瑞還沒有説完,包括陪審團在內的幾乎是法庭上的每個人都流下了眼淚。
軍事法庭的審判僅僅只進行了三天,最後毫無懸念的,陪審團裁定被告蒂姆有罪,他在1986年被判死刑以後,又在2010年第二次被判死刑。此外,他被降為一級列兵,被剝奪了所有的薪水和津貼,開除出美國陸軍。
蒂姆依舊不服,他在2011年1月要求重新審判,被拒後在2011年至2020年不斷提請上訴,質疑軍事法庭對於自己的管轄以及審判權,但均被駁回。
蒂姆被關押在堪薩斯州萊文沃斯堡的美國戒備所,至今仍在那裏等待死刑。但他不太可能被處死,因為軍事處決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就沒有在美國發生過。
2010年,蓋瑞·伊斯特本在接受《西雅圖時報》採訪時説:“如果他在監獄裏度過餘生,我會非常高興。然而,如果他們真的處決了他,那也是他罪有應得。”
一些謎團
我相信蒂姆就是殺害凱蒂母女三人的兇手,但案件本身仍有許多懸而未決的謎團:第一,不屬於蒂姆的頭髮和腳印是如何進入凱蒂家中的?
我猜測有兩種情況,一種就是在凱蒂遇害前,正常情況下進入房屋的水管工、清潔工之類的訪客留下了頭髮和腳印;頭髮也很可能是凱蒂或者保姆、孩子們在外出時沾了陌生人的頭髮回家。
第二種情況就是有人在蒂姆之後進入過現場,那位送報紙的女士説在5月10日早見過小個男人從凱蒂家中出來。
第二,蒂姆是那個電話騷擾凱蒂的人嗎?他的犯罪是一時衝動還是蓄謀已久,甚至收養雪納犬也是謀劃的一部分?
第三,寫信的神秘人是誰?是惡作劇還是蒂姆家人所為?
在兇案現場存活下來的嘉娜,在得知身世後,心中一直埋有陰影,她在三審中質問蒂姆:你那時為什麼不殺了我?
然而有些問題,永遠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