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狗，絕不悔改，只會再繼前科？_風聞

2021年7月8日，面對吳亦凡粉絲一個月來的網暴、死亡威脅，被抑鬱症折磨已久的都女士，最終放棄自殺的念頭，而是選擇反擊。

那一天，都女士用一篇微博檄文，創造了那一年的“娛人節”，以及一系列關鍵詞：吳籤、選妃、迷姦、未成年。

眼看該話題盤踞熱搜久久不散，自恃“很大”，凡事都讓別人“忍一下”的吳籤，終於忍不住勃然大怒，表示已經啓動法律程序追責。並撂下狠話，如果情況屬實，“我自己會進監獄！！”

當時，不少網友看着吳亦凡底氣十足的回應，都覺得這事太離譜了：一個“單純、善良、渴望愛的大男孩”，怎麼會是一個連未成年少女都不放過的變態連環強姦犯呢？

2023年愚人節，從體育跨界到綜藝“文體兩開花”、年收入曾高達6000萬的張繼科，被記者曝光，因賭博借債未能按時還錢，遂將自己與明星前女友的私密視頻發給債主，逼迫前女友代償債務。

事件曝光後，該記者也表示自己與家人受到網暴與威脅。

張繼科工作室也緊急做出否認，並表示將對“重點侵權用户提起訴訟”。

與吳亦凡事件有所不同的是，這一次當事人並沒有撂下“自己會進監獄”的狠話。

不過，善良的網友還是像當初一樣再一次選擇相信：一個“單純、善良、渴望愛的大男孩”，怎麼可能四處借錢，怎麼會是一個“出賣”前女友私密視頻以助債主“勒索”的無恥賭狗呢？

01

賭狗是怎樣練成的

“給他留5分錢坐車，其餘的我們拿走。”

1983年，山東青島即墨路的小商品市場剛剛建成，16歲的聶磊，輟學後終日遊蕩於此。他父母都是教師，家境也不差。本可以不當小混混。

但是，他還是選擇了這條路。

當時，聶磊看到兩個年紀相仿的孩子，正在向另一個孩子“要錢”。於是，他走了過去，主動做起了“中間人”。

儘管遊手好閒，聶磊卻顯得道貌岸然。在得知被搶的孩子只有1.35元之後，在聶磊主張下，還是給被搶者留下5分錢車費。

儘管搶劫金額不大，情形也不太惡劣，但當時正值全國“嚴打”。1983年9月，聶磊因搶劫罪被判6年。

後來，經其父母不斷申訴，2年半後，聶磊被釋放。這一年，他18歲，本可以就此從良，沒想到卻一步步成為“青島高啓強”，開啓了自己的“豪賭”之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2004年，從山東青島走出的“新秀”張繼科，已進入國家隊兩年，此時也是16歲，前途一片光明。他家境也不錯，退，亦可守。

沒想到，這年，他借用某乒壇大佬銀行卡參與賭博，輸錢後無顏面對，外出比賽過程中竟然私自離隊出走。隨即，被退回了山東省隊。

“回省隊的第一天，我就剃了光頭，戴了帽子，誰也不見。”

此後，他開始拼命苦練。經過2年磨練，又成功打回了國家隊。這一年，他18歲，本可以就此收心。沒想到，他還是放不下“豪賭”。

關於聶磊的行為，心理學上有個專業名詞——衝動控制障礙，簡單來説就是，在過分強烈慾望驅使下，無法控制住自己的不當行為。

在18歲出獄之後，才老實1年，聶磊就因為打架鬥毆，再次犯事。他的這次“發作”，雖然沒有入獄，卻在勞動教育管理所待了3年。

再次出來之後，父母千方百計託關係給“前科累累”的聶磊找工作，他都不願意幹。反而來到當初打劫了1.3元的市場，做起了服裝配飾的小生意。

本以為他會就此安分守己，結果，一次進貨過程中和人發生衝突，他又一次“發作”，把對方綁了，還搶了對方的錢。這一下，又被判刑6年。

再次出獄的聶磊不僅沒有悔改，反而變本加厲，他一邊聯絡“道上”兄弟，一邊腐化“黑警”，然後動用各方關係讓城市信用社主任給自己非法放貸。

隨後，聶磊團伙頂着青島羣力置業、青島祥隆置業、青島明珠房地產開發等公司名義，進入房地產行業。

摸透賭徒心理的聶磊，也很自然地將手伸向了賭場。

到了1998年，在青島中山路、南京路等地段，聶磊已經擁有“震泰遊戲廳”、“紅星娛樂城”、“福滿多娛樂城”等名為遊戲廳的賭場。

事實上，衝動控制障礙並非特指聶磊這種個例，而是一類人的統稱，其可細分為：間歇性狂暴症、偷窺狂、縱火狂、拔毛症……

其中，還有一個細分亞種就是今天的主角——“病理性賭博”。

一般認為，符合下列10條標準中5條以上的，就可以“確診”：

1.腦海中總想着賭博之事，追憶着賭桌上的風光時刻，或者計劃着下次該到哪裏與誰拼個高低。

2.賭注越來越大才覺得過癮。

3.屢次想戒或少賭都以失敗告終。 

4.企圖控制賭癮時，會覺得全身不自在，心煩意亂或易發脾氣。 

5.情緒低落或者感到焦慮時，便想以賭來躲避問題。 

6.輸了就會想着什麼時候贏回來。

7.為了隱瞞自己的賭癮，不惜向家人或其他人撒謊。

8.為了賭，曾涉及欺騙、作假、偷竊或失信於人等。

9.為了賭，曾傷害與親朋好友的關係，甚至因此失學或失業。 

10.為了賭，搞得債台高築，家破人亡。

至於張繼科有沒有時常回憶賭桌風光時刻，有沒有賭得越大越過癮，有沒有屢戒屢敗，有沒有亂發脾氣，有沒有躲避問題，有沒有總想着贏回來，有沒有向家人朋友撒謊，有沒有借錢不還……這些或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故事發展到現在，張繼科“前女友”成為最大受害者。不過，萬幸她還活着。

因為，有些人，一旦接觸了“賭狗”，人生就徹底悲劇了。

02

賭狗沒有道德感

近些年，一提到名字就讓人忍不住咒罵的“賭狗”，當屬莫煥晶。

2017年6月22日凌晨，身為保姆的莫煥晶，用手機上網賭博，剛剛輸了6萬多，為了籌集賭資，她決定在僱主朱女士家中縱火，自己再救火博取僱主感激後，然後再向朱女士借一筆錢。

沒想到她點燃沙發、窗簾後，火勢失控，導致朱女士及3名未成年子女死亡。在場5個人，只有她自己活了下來。

莫煥晶之所以會想出這樣的損招，恰恰是因為僱主對自己太好了。

在縱火前3個月工作時間，僱主不僅給她漲了工資，她還以老家買房為向僱主借了11.4萬元。她自己都覺得，作為一個保姆，借了這麼一大筆錢，已經很“過分”了。

不僅如此，2017年3月到6月在朱女士家做保姆期間，為了籌集賭資，莫煥晶已經多次從僱主家偷走金器、手錶等物品典當了18萬元。

並且，縱火前，她剛剛從僱主家偷走一塊手錶典當獲得3.75萬元贓款。

莫煥晶是真的想放火再救火博得好感，還是趁着放火銷燬自己屢次盜竊痕跡，已經不得而知。（2018年9月，莫煥晶被依法執行死刑）

因為，賭狗臨死之前的呈堂證供，也是不值得信的。正如一審供詞顯示她縱火之後沒有救火，獨自從消防通道跑了。二審為了爭取輕判，她又説自己當時在現場救火，只是當時滑倒摔暈了。

莫煥晶自己在庭審中表示，自己是從2012年開始賭博。賭輸了，就開始偷。

根據可查證的資料，2015年7月莫煥晶在浙江紹興做保姆時，就曾盜竊僱主的兩瓶茅台酒；2015—2016年，在上海多個家庭做保姆時，開始偷盜戒指、項鍊、現金等物品。

如果按照“病理性賭博”的10條標準來看，莫煥晶幾乎每一條都符合。或者説，不只是莫煥晶，只要是一條賭狗，這10條遲早都會發生。

因為賭博家破人亡的案例，已經屢見不鮮。但，這遠不是賭狗們的道德下限。

有成年賭狗，哄騙未成年女友來到自己所在城市之後，強迫女友賣淫“邊看邊收錢”；

有賭狗毒癮發作，在公園持刀搶劫；

還有賭狗，年過八十，為了籌集賭資而去組織賣淫……

關於賭狗普遍缺乏道德感的原因，有研究者從生物學角度做出分析：

人在賭博時，大腦會產生讓人欣快的多巴胺，嗜賭成性的程度越高，多巴胺的分泌水平就越高，欣快感越強烈，“毒癮”就越大。而“毒癮”越大，一定停下來，“戒斷反應”就越強烈。

因此，賭狗就會像毒蟲一樣，沾到就容易上癮，不容易戒掉還容易“復吸”，並且越“吸”癮越大。

還有研究者從行為金融學角度分析，賭博行為就是著名的**“損失厭惡”陷阱**：

比如，一個人從賭場贏了100塊，是比較容易離場的。但是，如果輸了100塊，是很難輕鬆離場的。

因為，人天性在於取，而不是舍。人失去同等份額的財富時所獲得的痛苦，比獲得同等份額財富時獲得的幸福，要強烈2—2.5倍。

換而言之，只有比普通人心智成熟2.5倍的強者，才能在輸了錢之後安然離場。沉迷於賭博的賭狗，多是精神弱者，或者是巨嬰。

這一點也類似於經濟學上的“沉沒成本”，反正都已經輸進去5000萬了，收手不賭，5000萬就打水漂了。如果再押1000萬，虧了也就再虧1000萬而已，贏了就可能翻盤，何樂而不為。

而更可怕的是，作為賭狗的對手盤——賭博遊戲的設計者們，早就拿捏了賭狗們的心理。

比如，賭博網站試玩時贏的概率遠大於真正玩的時候；為了讓你覺得自己是“消費者”而不是“賭狗”，賭場一般都不用現金，而是看似與現金脱聯的籌碼、虛擬幣、各種豆，並且還會有衝送折扣。

除此之外，賭場還很會玩**“斯金納箱”遊戲**。

所謂“斯金納箱”，是美國心理學家斯金納做過的一個經典實驗。把飢餓的老鼠放進一個箱子，只要老鼠按按鈕，就有一定的概率掉落食物。按按鈕的動作學會之後，老鼠就很難遺忘。

並且，隨着掉落食物的概率越來越低，老鼠按按鈕的動作也並不會發生變化。

甚至於，老鼠還養成了按按鈕之前進行撞箱子、作揖、跳舞等奇怪的“迷信”動作。原因是，某一次或者幾次食物掉落之前，老鼠恰好做出了上述某種動作。

到了此時，老鼠其實就成為了一名“成熟的賭狗”，已經懂得了自我教育：

此時此刻，賭狗如果贏了，就會覺得自己搖篩子前把篩盅靠近額頭這一動作“很靈驗”，如果輸了，就會覆盤自己掀開撲克牌前吹氣姿勢不對。不論如何，不會質疑“箱子”有問題。

而最可怕的賭狗就是，它完成了“邏輯自洽”。從此，油鹽不進，神仙難救。

尾聲

有句話叫“小賭怡情”，這句話是不負責任的。

賭是不分大小的。只有0次和無限次。

在我從小長大的農村老家，村子裏賭博平時一注才5毛錢，逢年過節才押到1塊、2塊。

村裏倒閉的私立小學改成的臨時賭場，賭一盤，“校長”只向贏家抽5塊錢“茶水費”，這算小賭吧？

儘管如此，還是有人低保的錢不夠輸的，還是有不少人因為輸錢而打架甚至鬧出人命官司。

不論賭注大小，賭狗本質上都是除自己外，完全不在乎他人生命、名譽、財產安全考慮的“極度自私”之人。哪怕這個“他人”是自己的伴侶，甚至是自己的父母。

因為，賭狗，在押注那一刻，根本不會像個成年人一樣考慮任何後果的，而是像任性的孩子一樣賭上了所有。

在張繼科18歲返回國家隊後，主教練尹霄看他一直默不作聲，害怕他憋出問題。一天，尹霄開車把張繼科帶到訓練館的後山上，指着30多個瓷盤子讓他摔碎髮泄，“你必須跟以前的你徹底決裂”。

戲劇的是，其中有一個蝴蝶型的盤子，張繼科覺得很好看，就沒摔，他給埋了起來。

保留那個蝴蝶型的盤子，在他看來，是“邏輯自洽”的。

所以，那30個瓷盤摔了也是白摔。

賭狗至死是賭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