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狗，你拿什麼和狗莊鬥？_風聞

近來，有關在線博彩活動的問題一躍成為社會轟動話題，一時間針對賭狗的炮轟再次襲來。

是的，賭狗的確可惡，據統計，一個人賭博上癮等於間接害了與他相關的六個人，堪稱社會毒瘤了。

不過，烏鴉今天不想詳細給各位覆盤這次熱點事件（相信大家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瞭解得差不多少了）或者重複講在戒賭吧上看到的故事，而是想進一步地探討，賭狗造成的這些悲劇，根源何在？

是這些人天生廢柴？或者説好逸惡勞？還是意志力薄弱？當然，不排除也許有些人確實是這樣的。

但“賭狗”這個物種的普遍性，實在高到了幾乎我們每個人都能認識點因賭博欠債跑路甚至家破人亡的人，世界上真的存在這麼多天生的廢物點心嗎？烏鴉表示懷疑。

**如果世界上出現了這麼多賭博成癮者，根本原因恐怕只有一個——有人在批量製造“**賭狗”。

誰****呢？

是那些搞假網站的菠菜代理嗎？是，也不全是。雖然他們確實是親手把這些賭徒推進火坑的人，但我們還得找到那些挖火坑的人。

是誰挖下了這個****火坑？

正是十數年間野蠻生長，利用遊説擺脱監管的在線菠菜巨頭們，每一個賭狗身上發生的悲劇，從根兒上説，都該由這些真正的狗莊來負責。

讓我們先從一個改過自新的狗莊講起。

1

2016年8月的一個早晨，Paddy Power的聯合創始人斯圖爾特·肯尼坐在公司董事會席位上思緒萬千。他在28年前成立的這家公司，彼時剛剛完成了70億英鎊的合併，使其成為世界上最大的菠菜公司。

Paddy Power引領了菠菜業的轉型，從散發着煙味的單調商店，變成了一個數字仙境。任何擁有智能手機的人都可以隨時進入二十一點賭桌、閃亮的老虎機和虛擬賽馬場。

“英國所有賭徒的褲兜裏都有了一座賭場。”肯尼表示。只需輕彈一下手指，他們就可以在虛擬輪盤賭的一次旋轉中贏下（當然更大的可能是輸掉）幾千英鎊。

2016年，英國的賭狗一共在線上菠菜輸掉了26億英鎊。

但肯尼並沒有慶祝，他整晚都睡不着覺。64歲的他良心發現，為自己參與推廣在線菠菜感到羞愧，他認為網絡賭場是造成賭博成癮和數百人自殺的罪魁禍首。

在當天董事會的最後，肯尼清了清嗓子，強忍着淚水説，由於公司未能遏制賭博成癮的流行，他厭惡地離開了公司。

“這是我們面臨的最大問題，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樣。”肯尼説，當他讀辭職聲明時，他的一些同事看起來極不自在。

**然而他一個人的離開對整個行業的歷史進程毫無影響，這吃人的玩意兒不可能因為他的良心發現而失去世俗的慾望。在線菠菜7年來不斷鞏固了主導地位。**尤其是在Paddy Power的核心市場英國，自肯尼辭職以來在線菠菜膨脹了47%，而且據賭博成癮診所報告，尋求賭癮治療的人數也在激增。

根據菠菜業的説法，問題賭徒，也就是我們説得那些有賭癮的“賭狗”，只佔賭客的一小部分。但實際卻不是這樣。

在過去五年裏，英國賭客在在線賭場、體育菠菜和其他形式的賭博上損失了超過140億英鎊。根據英國上議院的一份報告，該行業60%的利潤僅來自其5%的客户。這就説明，在線菠菜業就是在賺那些賭博上癮的賭狗的錢。

甚至，這些在線菠菜公司還主動製造成癮賭狗。Bet365 Group Ltd.、Ladbrokes 和 Paddy Power等在線菠菜巨頭都有所謂的“賭客招募計劃”，通過向賭客贈送禮物（通常包括免費投注、現金存款、體育比賽門票、飛往拉斯維加斯的航班）誘使他們對賭博着迷。

而英國不但是世界上最大的在線菠菜市場，更是最自由的市場。英國當局根本不管賭狗死活，他們將在線菠菜的“成癮防控”交給菠菜公司來負責。這如同讓毒販子來反毒品，實在是離離原上譜。

菠菜大亨們搞了一個名為Gamstop的平台來，一旦有人下注過度，這個APP就會禁止該用户參與在線菠菜。但實際上這就是一句空話，任何人只要會用手機都可以繞過監控程序。

2

為什麼英國政府會這麼離譜？原因就在於在線菠菜業強大的遊****説能力。

在2005年以前，英國不允許菠菜業在大眾傳媒中播放廣告，但在2005年修改的《賭博法》中，這一條款被取消。當時智能手機的技術革命還沒發生，沒太多人關注到這一點。

但在過去十年中，隨着越來越多的政客與該行業建立更緊密的聯繫，歷屆英國政府都沒有采取什麼措施來收緊規則。

**許多公開反對加強監管的立法者還接受了賭博公司提供的數千英鎊款待，並定期獲得頂級體育賽事的免費門票，以及利潤豐厚的演講甚至兼職工作立法者的財務披露。**政府於2019年宣佈對賭博立法進行審查，但至少四次推遲公佈審查結果。

據知情人士透露，2022年夏天，經過密集遊説，時任鮑里斯·約翰遜政府的官員淡化或取消了在線菠菜審查中最初包含的幾項嚴厲措施。

據瞭解，在線菠菜行業在2019年一年，**就至少為37名英國國會議員支付了超過30萬英鎊的工資和娛樂費用。**這些議員曾多次在體育和社交活動的招待套房中與菠菜業説客閒談。一般用不了幾周，他們就在議會辯論中發表支持在線菠菜的言論。

“他們總是碰巧得到重要賽事的包廂，這種獎勵怎麼可能沒有代價？在線菠菜業希望你在議會中成為他們的代言人，”英國議員卡羅琳·哈里斯説，“僅僅因為你的選區有一個賽馬場，沒有必要捍衞整個賭博世界啊！”

**但哈里斯議員的同事們表示，有必要，**很有必要。

在一次有關在線菠菜業監管的國會辯論中，有議員警告政府禁止在線菠菜只會讓地下菠菜得利，還有議員聲稱在線菠菜巨頭Bet365的億萬富翁所有者丹尼斯·科茨“令人欽佩”，還有人稱讚該公司在消費者保護方面的記錄，吹捧其作為該地區主要僱主的作用……

不過，這些説法的可信度都值得懷疑，因為根據統計，當時發言的所有人都接受了各種賭博公司的款待，包括英超聯賽的球票，以及艾德·希蘭和阿黛爾的演唱會門票。

保守黨的勞倫斯·羅伯遜最為離譜，他聲稱“賭博禁令主義者”想要“破壞數百萬人的樂趣”。羅伯遜還給當時的“賭博部長”奈傑爾·哈德爾斯頓寫了一封電子郵件，敦促他確保“數百萬享受賭博的人不會受到影響。”

英國政府的“賭博部”——博彩委員會

他確實該這麼做，因為過去10年他收了在線菠菜業20萬英鎊，他甚至每個月還從菠菜公司領工資，時薪200英鎊，就“體育和更安全的賭博”提供建議。

這錢真不白花啊。

保守黨議員菲利普·戴維斯一直是在線菠菜業的批評者：“你找不到比我更批評賭博業的人了，我認為他們絕對是一種恥辱。當賭客總是贏錢時，他們就會限制那個人進入賭場，而當政府對他們的業務進行限制時，他們卻大喊大叫。這羣虛偽的騙子！”

但當菠菜業説客拿出數萬英鎊之後，戴維斯議員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在約翰遜任期的最後幾天，賭博白皮書草案中的關鍵提案要麼被修改，要麼被完全刪除。

比如，白皮書承諾禁止在線菠菜公司在英超球隊的球衣正面做廣告。老球迷們應該有印象，20年前完全沒有菠菜業的胸前廣告，但在今天的英超，只有三傢俱樂部的球衣廣告與菠菜業無關。

另外，那些在線菠菜為什麼經常在英國球隊的球衣上打中文廣告？其中關節不難明白吧？

您以為這些菠菜公司只收買保守黨嗎？才不呢，人家可是最知道什麼叫兩頭下注的。一年來，工黨在民調中大幅領先保守黨，不出太大意外的話，明年大選之後，英國就要變天了。

所以，當工黨領導人去年9月在利物浦開會期間齊聚一堂時，菠菜遊説團體很自然地買單。

工黨的影子衞生部長韋斯·斯特里廷走上了一個印有菠菜公司標誌的臨時舞台，並高唱了一首1990年代後期的流行民謠。工黨領袖雞兒基爾·斯塔默爵士和他的影子內閣的其他成員都和菠菜業説客交談甚歡。

前工黨議員兼工黨發言人杜格本人就是菠菜行業説客的密友，工黨的前副領導人湯姆·沃森則是議會中菠菜業最堅定的支持者之一。Bet365的創始人科茨2020年曾向斯塔默捐款25000英鎊，幫助他競選工黨領袖。

真是你儂我儂啊，那代價是什麼呢？

英國政府統計數據顯示，英格蘭有多達138000人被歸類為問題賭徒，還有36000名是11-16歲的兒童。據估計，在英格蘭每年約有8%的自殺事件與賭博有關，而賭博造成的破裂的婚姻、破產、無家可歸和犯罪擾亂了更多人的生活。

呵呵噠。

3

英國如此，美國也沒好到哪兒去。

經過菠菜業多年的遊説，2018年，美國最高法院宣佈聯邦級別的賭博禁令違憲，賭博是否合法由各州自行決定。

在線菠菜業一下如雨後的狗尿苔一般湧現出來。

遊説者的功力甚至比英國同行更強。

2022年4月的一個春夜，養牛人約翰·巴克出席了一個酒會，當然他並不是以養牛人的身份出席，而是以堪薩斯州立法機構中最有權勢的委員會主席的身份出場。

巴克主席手裏拿着一杯30年的Redbreast愛爾蘭威士忌，嘴裏叼着一支來自洪都拉斯的Don Tomas雪茄，是吧嗒一口酒，滋兒啦一口煙，快活過神仙。

以他老人家一年不到2萬刀的工資，這兩項享受確實太過奢侈。不過他當然不用自己買單，這些都是來自在線菠菜行業遊説集團的禮物。

“他們為我準備了一瓶特別的酒，當我有威士忌和雪茄時，我就很高興。”巴克説。

根據《紐約時報》的一項調查，在線菠菜公司及其盟友展開了一場赤裸裸的遊説活動，向州立法者提供金錢、禮物和體育名人的訪問，有時還使用欺騙性的論點來獲得慷慨的税收減免和其他讓步。

他們還會設法嚇唬州立法者對在線菠菜保持低税率，論據是有關非法賭博黑社會的數據，他們説美國人每年進行的非法投注高達4000億美元，但這個數字純屬胡説八道。

老爺們看不得“非法賭博”不斷做大，所以……

在一連串的攻勢下，30個州通過了在線菠菜的合法化提案。

儘管目前美國通過的在線菠菜合法化只限於體育菠菜，但在線菠菜業和遊説集團將之視為“通向更大成功的墊腳石”。他們下一步的目標是：在線賭場賭博合法化，讓美國人可以在任何有互聯網連接的地方賭撲克牌和其他遊戲。

説來也可笑，本來他們的嘗試前幾年已經接近成功，但卻被一個人擋了駕。這人是什麼反賭博社會鬥士嗎？不是。極其諷刺的是，這人正是個賭場老闆，菠菜業巨頭。

謝爾頓·阿德爾森，拉斯維加斯金沙集團董事長，人稱美國賭王，個人資產達到265億美元，是世界第十五大富豪。

這位靠賭博發家的大佬，10年來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反對在線菠菜合法，在華盛頓和各州首府招募政治説客和公關專家，專門負責這項活動的專家隊伍有數十人之多。

不過雙拳難敵四手，他的遊説沒有大家一起使勁的力量大，30個州的立法機構都通過了合法化提案。

劣勢之下，阿德爾森另闢蹊徑。你們走地方路線，我就走中央路線。阿德爾森是特朗普2016年總統競選活動的最大捐助者，也是特朗普就職委員會的成員。這種關係讓阿德爾森可以直接聯繫白宮。

經過多次與特朗普的溝通，阿德爾森成功讓美國司法部在2019年推翻了對在線賭博的支持意見，宣佈在線撲克賭博違法。

阿德爾森為什麼如此反對在線菠菜呢？據他自己説，是因為他看到未成年人在互聯網上賭博所帶來的威脅。

在2014年全球菠菜博覽會上，謝爾頓·阿德爾森發表了主題演講，討論了在線博彩對年輕人的威脅。

在談話中，阿德爾森繪聲繪色地講述，他注意到他的孫子們可以輕鬆地瀏覽互聯網，並表達了他對他們玩真錢在線賭場遊戲的能力的不安。

不過瀏覽了一遍談話，感覺這老大爺對智能手機確實缺乏瞭解，他似乎沒有認清，他孫子只是能用手機下載應用程序，不是擁有當計算機黑客的技能。

可能在老年人眼裏，你下載APP時流暢的動作就像黑客黑進網站一樣吧。

不管怎麼説，阿德爾森認為孩子們太天真了，會在不知道自己在賭博的情況下在網上賭博。

不過，阿德爾森真這麼關心未成年人嗎？

阿德爾森聲稱自己的賭場會屏蔽未成年人，但賓夕法尼亞菠菜控制委員會曾多次對金沙集團處以罰款，因為它允許未成年賭徒進門……

那阿德爾森反對在線菠菜的真實原因是啥呢？我想這個答案應該已經逐漸浮現在各位腦中了。

沒錯，正是因為在線菠菜搶了他的線下客人嘛。

想象一下阿德爾森的心理活動：“賭狗們都用手機賭錢了，誰還來我的賭場輸錢啊？那我的賭場豈不是要倒閉了？把賭場開倒閉這種蠢事只能特朗普幹，我怎麼能幹呢？”

反在線菠菜的最大勝利是由一位實體賭場大亨做到的，控制在線菠菜業的唯一希望竟然是靠“狗咬狗的鬥爭”，這可真是把諷刺效果拉滿了。

**境外的在線菠菜業繼續這樣野蠻生長，那些藉此牟利的代理就抓不完禁不絕，總會不斷地從中國社會挖掘出新的賭狗，製造新的悲劇。**在國際互聯網如此通絡的時代，沒有國家能單獨將網絡菠菜清零。

那到底該怎麼辦呢？

分享一個小故事，一位在線菠菜監管者在希臘政府的會議上犯了一個“錯誤”，他説，由於對賭博危害的擔憂，徹底的賭博禁令是一種可能的選項。結果他立刻遭到同事們的批判：“禁止賭博？那不是搞共產主義嗎？這絕對不行啊！”

雖然搞共產主義的目的並不在于禁止菠菜，但，沒準兒，這真是唯一的正確選項。

參考資料：

彭博社：英國打開了在線賭博的大門，它的後果……

《紐約時報》：雪茄、酒、金錢，遊説讓博彩無處不在

《國際政策文摘》：美國賭博合法化背後的説客暗戰

FT中文網：美國博彩集團遊説在線撲克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