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紀行(六)_風聞
晨枫-军事撰稿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04-10 06:38
蘇州去過好幾次了。
小時候跟媽媽去過蘇州。那是文革裏,坐棚車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還知道棚車,這就是電影里拉猶太人去集中營的那種悶罐車。所以後來電影裏看到,竟然覺得幾分親切感,沒覺得多恐怖。當然,我們是自覺自願走進悶罐車去蘇州玩的,猶太人是被趕上死亡之路的,完全不可比。
棚車裏沒有條件可言,直接坐在地板上。門大多是關着的,怕有人掉出去。偶爾打開時,也不讓我們這些小孩子靠近,怕掉出去。棚車車票便宜,上海到蘇州好像只有4毛錢?但也真慢!比綠皮的慢車還慢。不是遇站必停,沒站都停。不僅遇上快車、慢車要讓道,遇上貨車都要讓道。上海到蘇州開了4、5個小時。
好在那時人們沒有時間急迫的概念,一切都不緊不慢的。
蘇州遊客也稀少。從來就沒有多少喜歡拙政園。網師園也無感,那樣的小橋流水要到大了才能欣賞。喜歡獅子林,可以爬上爬下。西園、留園那時不開。
後來陪老爸老媽去過蘇州。他們是蘇州中學的同學,去老校園看看,門衞一看就知道不是家長為孩子來探路的,爽快放行。在校內還碰到一個年輕老師,聊了一會兒,帶我們看看。70多年了,校園大變才是正常的。
那次坐的是南站發車的動車,已經很快了。這次是北站的高鐵,半小時就到了,真是座位還沒有捂熱就到站了。坐地鐵、公交到火車站的時間長多了。
記得以前上高鐵的時候,持有身份證的人直接到機器上刷票,就可以進站了;持有護照的人需要到窗口人工換票,好在窗口沒什麼人,換票很快。現在持有身份證的人直接刷卡進站、上車,持有護照的人也是直接進站、上車,只是要走人工通道,其實還排隊短一點呢。
候車大廳裏看到Tim Horten,果斷買了幾杯,同行的親戚一人一杯。Tim Horten在加拿大是僅次於冰球的第二重要的國粹級存在,不少人不每天Timmy一下,就跟沒了魂一樣。Tim幾年前就在上海見到過,這次發現遍地開花了。選擇和加拿大的本土Tim Horten還是不一樣。沒事,有人喜歡就行,至少是星巴克的一個替代選項。
候車廳也不像當年送親戚到大西北了。寬敞,相對安靜,沒有大包小包的。一到時間,大家有序排隊,不再爭先恐後。不過從開始檢票上車到發車,一共只有10分鐘。總是要走一段,還得到月台上找車廂,時間不寬裕。以前有一次坐動車,前半列車和後半之間不通,有中間一節機車頭擋着,還好及時回到站台、找到自己的車廂上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還好,現在好像較少這樣變態的編組了。
上海到蘇州太近了,列車極速只達到276,然後就下降了。可惜,女兒沒有看到350的壯舉。
下車就直奔閶門去了。這是蘇州的古城門之一,城牆依在,但説不上是2500年前的原件還是後世修繕的,估計是後者,因為看樣式像明清的。説起來,世界上號稱2500年連續歷史的城市不多吧?還得一直是重鎮的,時斷時續的不算。
好奇:蘇錫地名常用筆劃繁瑣的生僻字,無錫的黿頭渚的黿、蠡湖的蠡之難寫已經出名了,而且好像別的地方也不用。蘇州閶門的閶字也是生僻字。不知道這是文化久遠的地方的自我炫耀,還是這些古代文字通過這些獨特地名留下了,其他的則消失在歷史長河裏,或者隨時間簡化為現代文字了。
老閶門飯店應該資格沒有那麼老,在民國風情街上,但味道那是剛剛的。熟客告知,味道一點不比得月樓、松鶴樓那些名店差。這和上海一樣,時代不同了,科學烹飪,顧客反饋,大浪淘沙,試錯速度極大加快,不適應的早都拍死在沙灘上了。
糖醋鱖魚已經不是稀罕菜了,但還是考功力。這裏的糖醋鱖魚太TMD好吃了,直接不顧風度,一頓狂吃。但是不行,還有太多好吃的,要留着肚子。否則吃撐了,等一會逛山塘街就逛不動了。
山塘街是閶門外的一條街。不知道是否算蘇州名街,反正如今是人頭攢動。小街不長,帶點彎曲,枕河展開。
密不透風的沿河房子中間豁然開朗,一橋飛架對岸,橋根是小街上不多見的大樹,這是江南小街常有的景象。這些小小的“開闊地”也是小街人們聚集的地方,乘涼、打屁、下棋,都在這裏。遊人打卡也是這裏。粉牆上有幾把展開的扇子,非常有江南風韻。雖説是不值錢的白色塑料製作的,白牆、白扇非常有味道,還經久耐用。
很多明清年間開到現在的老字號,在別的地方就是很上台面的存在了,但在2500年曆史的蘇州,這些還是小字輩。看到一家茶店,一面粉牆上畫了很棒的江南水墨畫。真希望更多的江南水鄉也成為畫鄉。
老實説,眾多江南水鄉的同質化嚴重,粉牆黛瓦,枕河而居,小橋重重,小街彎彎,但看多了,還真是差不多,連“特色小吃”、“招牌菜”都差不多,也不知道沈萬山的蹄胖到底是哪個鎮上的特產。
但是,用顏色和繪畫,立刻就把千篇一律的水鄉小鎮特色化了。歐美也有很多樣子差不多的小城,但威尼斯的Burrano,育空的Dawson City,羅馬尼亞的布拉索夫,舊金山的Alamo廣場,一溜本沒有太大特色的房子塗上鮮豔的顏色,立刻就把小鎮抬出來了。這一溜彩色房子本身就是特色。
江南水鄉都是粉牆黛瓦,思路拓寬一點,保留水鄉格局,但一溜粉牆一棟明黃,一棟粉紅,一棟湖綠,一棟粉藍,等等,窗框、門框還可以塗成鮮亮的對比色,可以立刻把一條“似曾相識”的水鄉小鎮變成眼睛一亮的“超現代古鎮”。花費不大,差異化就實現了。
室外壁畫的效果更好。歐美有不少城市把整片沉悶的實牆變成畫布,畫上生動的壁畫,立刻成為城市的亮點。加拿大温哥華島上有一個小鎮Chemanus也是這樣,用眾多壁畫把一個徹底默默無聞的小鎮變成“圈內人”的打卡地。
把水鄉的粉牆作為畫布,畫上水墨畫,也可成為一景。這都不用連片。在顯眼處,拐角處,戰略性地弄幾面畫牆,不僅畫龍點睛,還成為藝術地標。“xxx怎麼走啊?”“紅衣漁家女那往右就是。”
這甚至可以和藝術院校聯合起來搞。留出幾面牆作為畢業大作業的畫布,不留名,只編號,讓遊客投票。優勝者永久留存,公佈畫家名字,這是他們未來職業生涯的敲門磚;其他人就自己知道就行了。平庸之作明年就蓋掉了,不佔地方。要是擔心辣眼睛,可以要求提交畫作樣稿,入選者才能實際繪畫。畢業生不圖錢,只圖給機會,小鎮圖低成本差異化,這是難得的雙贏機會。
也不必拘泥於水墨畫,油畫、勾勒畫都行,還可以每年規定風格,今年山水,明年人物,後年歷史,大後年抽象,等等。
這可以成為一年一度的慶典,本身就是吸引遊客的招數。還可以和音樂、詩歌、電影、話劇、餐飲等合起來搞,互相促銷。對,餐飲也可以搞活動,比如奧灶面大賽、鍋貼大賽、小籠包大賽什麼的,本地行家和遊客都可以參加評選。
不光水鄉小鎮可以這樣搞,蘇州這樣的城市也可以。緊貼“大城市”還有利於維持遊客流量。否則老實説,平江路、山塘街等一多,也有同質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