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明修棧道 無奈暗渡陳倉_風聞

清明兩天，休店出行，興致勃勃的出發去穿越計劃已久的秦嶺儻駱古道之駱谷段（西安市周至縣南）。

之前，整個關中乃至秦嶺地區連日風雨大作，到出發時，雨駐風停。我們都覺着運氣還不錯啊，肯定玩的爽。

我們選擇的路線屬於秦嶺核心區的一部分，緊鄰着著名的“鰲太線”，算是中華龍脈的龍脊的延申，恰好正對龍首龍吻。最高海拔2900，氣候、植被垂直分佈明顯，峽谷高深、峻嶺聳拔。有詩為證：“連峯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蜀道難》· 李白）”

很多人去過西安旅遊，但足跡往往止於關中，逡巡於兵馬俑、大雁塔以及蹩腳的仿品“大唐”不夜城。來西安，不登秦嶺、不走走四大古棧道、不去漢中，等於一半白來。

説起來，我算“秦嶺”的鐵粉了。98年夏天，我們三個人首次北南穿越秦嶺，十二天徒步160公里，歷經山洪、迷路、失温、被羚牛頂飛了重傷、最後兩天斷糧，但還是成功的從關中穿越至漢中。自此被秦嶺的魅力深深吸引不再自拔，其後20多年來一次又一次的選擇不同區域探索秦嶺，癮頭是越來越大了，21年初終於下定決心到西安開一家咖啡小店，可以説就是衝着秦嶺來的。

（98年穿越秦嶺路線示意圖⬇）

4月4日，一行五人，一輛SUV，沿駱峪河谷逆流而上，行至水泥公路的盡頭，便是徒步的起點了。整理裝備，背上三十多斤的攜行具，踏上河畔小路。大家的興致都很高，暢聊着多久能登上“一腳踏三縣”遠眺太白山，晚上露營如何聚餐小酌，第二天觀雪山日出……

十分鐘後，站在岸邊，望着激流，大家都沉默了：前幾天的大雨導致山水暴漲，淹沒了小路。要麼淌水過河、要麼向後轉。顯然，剛剛出發，誰又能甘心折返呢？二話不説換上備用鞋，下水！

水真的是賊涼啊，猛一下水，感覺像一萬隻鋼針紮腳，不過走上幾步，適應了就好了。隊伍中的三個女孩兒，一點兒都不不嬌氣，沉默而堅定地前行（後來她們説，實在是水太冷了，沒力氣罵賊老天了……）。水流太急，我擔心新手缺乏經驗站不穩摔倒在水中，那就有失温的危險（雖然準備充分救護及時不至於出大事兒，但畢竟難受不是？），便往返每次帶一個人過河。（户外探險，最忌個人顧個人，老手有義務在關鍵節點提供支持、保護，而不僅是在出事兒後打救援電話。）耗時四十分鐘，終於全體過了河。每人一瓶藿香正氣水灌下去（這是“户外神藥”之一，應對一切濕寒），解去徹入骨髓的寒意，繼續向前。

半小時後，又是一道激流橫在面前。帶過兩個人後，我有些擔憂——這兩次過的“河”，本來是不存在的，是漲水後形成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之後的路……獨自向上探了一段，果然，是連續的“過河”……隔着水流，兩邊大聲討論着：如果當晚再下雨，很可能第二天就無法出山，只能困在營地等水退。於是我們選擇了原路返回——人生很多時候，機緣不具足，不可勉強，期待下一次吧。

（飛湍瀑流爭喧豗⬇）

原計劃行不通，不意味着打到回府放棄難得的假期。既然徒步儻駱道走不成，那就自駕褒斜道吧。因為總是有些不甘心，又有着自駕的自由度，便不肯按照導航走大路，而是走山邊的“村村通”，見着山谷就開進去轉轉，直到走不通再開出來，反倒是探訪了幾户獨居的山中農户，見識了一些有趣的獨特。

（褒斜道，也是秦嶺四大蜀道之一，南起漢中褒河口、北至寶雞斜峪關。當年，劉邦反攻關中項羽時，為了麻痹敵軍，故意在大張旗鼓重修被燒燬的褒斜道，卻因地形崎嶇進展緩慢，令章邯以為“一兩年也修不成”——所謂明修棧道。）

當晚歇在了“西部慢城”太白縣。雖然住的是酒店，但依然架起了氣爐，煮肉暢飲（背了那麼多肉菜總不能白背）。嗯，感覺未能山頂露營的遺憾也少了許多，畢竟，風雨中野炊哪有客房裏喝的爽呢？（人總是善於自我安慰地……）

第二天，繼續向西，沿連雲棧道，從褒斜橫插故道，這也是韓信暗渡陳倉的路線。可惜時間不夠了，否則中途拐個彎，登一下“秦嶺左眉”紫柏山、走一走留鳳關南韓信的足跡……留待下回吧。中午，抵達嘉陵江畔的鳳州古城，“鳳鳴於歧、而翔於雍”的那隻鳳凰的老家，曾經秦漢蜀道重鎮。如今已退化成一個小村落，兩千年前的夯土城牆幾不可尋，唯有城門外那座拱圏石橋，還存有一絲秦直道的風韻。

如今的嘉陵江上游段，古稱“西漢水”、“故道水”，如果不是漢呂后二年的那場大地震，導致漢江上游漢王山崩塌滑坡堵塞河道，迫使之後西漢水用了兩百年時間侵蝕打通嘉陵江間的分水嶺，徹底改道，我們拍照的嘉陵江源頭，還應該是“漢江源頭”，“漢中”也不會顯得那麼名不副實。西漢水的襲奪改道，甚至影響了到了三國，諸葛丞相被迫“六出祁山”、“曹爽兵敗興勢山”、“蜀漢大意失陰平”……一條河的地質變遷，多少英雄淚滿襟。

（滾滾嘉陵南流水，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

回程，再一次翻越秦嶺主山脊，瞻仰“觀音山”寶成鐵路擰麻花，順便繼續隨眼緣停車鑽山尋幽訪勝，總是有些小驚喜⬇

秦嶺北坡的十八盤⬇

回到西安後，還有個小插曲：一位同伴負責的項目甲方要求第二天上線，但是前一天出現了BUG，團隊熬到凌晨2：00也沒有解決。擱以前，他肯定會要求所有人連續作戰、不解決BUG不罷休。但他想起了山中經歷，意識到作為團隊的lerder，首先要保證團隊能安全返回，要保證長遠的戰鬥力。於是他讓所有成員回家休息，第二天自己打電話向甲方陳情延遲一天上線獲得諒解。果然，休整後的團隊第二天下午就迅速將BUG解決了。疲勞戰術勉強為之的做法不再。

總之，這是一次沒有順利完成原計劃卻又十分盡興的旅行，有了意料之外的新發現、新收穫。旅行，真的不應該是景點的串燒，或者，對他人遊記攻略的驗證複製，也不必在意行程是否一帆風順。保持一顆自由的心，體驗、探索，去發現獨屬於這一段旅程、這一段自我的風景，其樂無窮。

詩以記之：

山水迴環連亭閣，肩踵摩接意難得。

若問人間真情趣，於無路處尋奈何。

（ps：馬上就是五一了，可以預計鰲太穿越的熱潮將有一次來臨，每年的傷亡事故高峯也不遠了……打算五一進山的朋友，請一定做好應對極端天氣與惡劣環境的準備。如果你是新手，請一定找一個靠譜的領隊。誰如果有秦嶺户外活動的準備及應變的問題想諮詢，可在評論區留言。我樂於相助，只望別再祭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