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客觀的主觀”與“主觀的主觀”的思考_風聞

前些天與人討論數學是否抽象，是否看不見摸不着的問題。後來涉及到客觀和主觀的話題，引起我關於主觀是什麼的思考。

這個問題其實很早以前也思考過，形成了一些觀點，今天藉着一個夢再來説一下。

最近聽人説到一個夢。夢中他與另一人對話。那人的話讓做夢者感到意外。

在夢中出現意外情況並不少見，比如被猛獸追趕什麼的。但是，這個現象值得説一説。

一般認為夢是“主觀”的，而主觀是人的自主表現。那麼，在自主思維中出現讓自己意外的情況就有點不同了。它説明，人的精神世界是可以不受自己控制的。那麼，是什麼在控制人的精神，控制人的主觀呢？

由此，我提出了本文題目裏的“客觀的主觀”和“主觀的主觀”兩個概念。

“主觀的主觀”就是完全由你自己支配的意識。它不會讓你感到意外。

“客觀的主觀”就是不由你自己支配的意識，包括閃念和靈感。你的意識被其他力量操控了，發生了出乎你意料的情況。

説到意識操控，其實也不罕見。各種毒品、精神藥物、酒精都可以操控意識，只是不那麼精確而已。甚至，暗夜裏的一束光，一聲尖叫，一次擊打，都可以看做是在控制你的意識。但是，當追問“主觀”是什麼的時候，人們並不願意將其描述為物質的一系列運動變化，尤其是大腦物質的運動變化。即“主觀”作為精神範疇的概念，不是用來指示和描述物質運動的。

“主觀”依賴“客觀”而存在，或者依賴“客觀”才能被認識到。沒有物質，人們無法知道什麼是精神，無法認識“主觀”。因此，“精神”無論是否先於“物質”存在，是否先於“客觀”存在，它都是人們在認識了物質，認識了客觀之後，才被認識和理解的。即，精神晚於物質，晚於客觀，被人們覺知和把握。

這樣一來，説人們是在精神的驅使下行動的，似乎就錯了，或者證據不足。因為“精神”無論早於或晚於物質存在，它都是晚於物質，晚於“客觀”被人們識別和認識到的。

那麼，既然“物質”早於“精神”被人們認識到，人們一定又會追問是什麼在操控物質？

答案是“能量”。“能量”驅動萬事萬物。

那麼，能量是什麼呢？

你會發現“能量”什麼也不是，沒有對應物。

“能量”是人們用來描述導致一切物質運動變化的終極原因，也指對物質運動變化的計量。 

由於人們認為能量是讓一切物質運動變化的原因，所以在提出這個概念時就將其劃在了物質界限之外。即讓物質運動變化的終極原因不可以是物質本身，而是“非物質”的。 

這種設定就讓“能量”變得神秘莫測了。因為，人類只能直接把握物質，把握感官能夠覺察的東西。即“存在就是被感知”。不能被感知的東西是不能直接被把握，而只能通過它對物質的改變來間接掌握它，掌握它的規律，理解它的“意志”的。這種“間接”就使之難以被確定為“存在”，而只能屈居為“猜測”。比如，物理學研究中的場、波、磁……都沒有對應物。人們只有通過特殊的物質運動變化現象來間接把握它們。這與人們直接把握物質的運動變化是十分不同的。在一定程度上説，場、波、磁……是被“猜測”存在的。

因為“能量”也具有這種間接性，只能在它驅動的物質運動變化上被人類感知到，成為猜測中的客觀，猜測中的存在，所以，如果你非要追問“能量”本身是什麼，你會得不到答案。能量什麼也不是，不可直接把握。

“能量”這個概念產生的過程也值得説一説。

人們在實踐過程中，從物質世界的運動變化鏈條中發現了因果關係，以及它的普遍性，於是建立了邏輯思維。然後，人們藉助邏輯思維，順着因果鏈條，去尋找一切事物運動變化的規律及其終極動因。結果，發現自己被物質界線限制住了。只有物質界內的事物可以直接把握，而物質界外的“東西”沒法直接把握。

一旦人們對物質界內事物的運動變化無法找到直接原因時，就覺得應該有個物質界外的原因。這個原因在科學思維形成前，常被擬人化地命名為各種神靈或上帝。在科學思維形成後，被命名為“能量”。即，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進行擬人化處理，直接用一個詞彙，一個概念代指就完了。在古代中國，用“力”和“氣”來指稱，即力量和元氣。

由此，人們不難明白，力、氣、能量這類詞彙所指稱的對象，是你認為它們存在，而實際上它們並不存在，或無法證實存在的。這是人們通過邏輯思維探索物質運動變化的因果鏈條，到達物質源頭卻不認為這就是終極源頭，而對物質界外那個未知源頭的強制命名。這是“邏輯思維強迫症”的結果。有神論者，有宗教信仰者，一般不思考這個問題，或輕易用神力來自欺欺人地解答這個問題。

所以，人們並不知道一切運動變化的終極原因是什麼，只能通過對物質運動變化的反向推理來間接認識這個終極動因，推測其規律，理解其“意志”，嘗試將其運用於實踐，去驗證它，把握它。於是，“物質”就被一些人比喻成“影子”。

這個“影子”被人類的感官所感知，成為人類認識“終極動因”的“中介”。“物質世界”由此被視為“中介的世界”，繼而被看做是“高維度世界的投影”。用哲學語言來描述也許就是——本體的外化。即晦暗不明的“終極動因”藉助物質運動得到展現，形成現實世界，接着又被人的感官“捕獲”，成為意識、精神、主觀的“原材料”。（也有可能“物質就是能量”，就是被人的感官感覺到的能量。）

由此，對於主觀，對於精神的探索也被歸入對於“能量”的探索。而“能量”是個被髮明的概念，對它的探索依賴於對更多已知物質運動變化的綜合歸納，或者依賴人類探索工具的不斷發展去把握更多的未知物質。比如，場、波、磁……

基於以上原因，人類對精神、意識、主觀的探索在可以預知的未來都難以取得突破。它們仍將是神秘的。但是，若因此就要求神拜佛，我覺得挺沒意思的。你被扔在迷宮裏了，是去探索求解，還是祈求禱告，或者自盡結束遊戲？從生命的意義來説，恐怕是前者。

世界與其説是物質和精神構成的，不如説是物質和能量構成的。但是，考慮到“能量”不具有方向性和清晰的意志感，比較隨意和隨性，不好描述世界的趨勢和人的目標感，因此宜將能量推入物質範疇，將其位置替換為“方法”。即世界不是物質與精神構成的，也不是物質與能量構成的，而是“能量與方法”構成的。能量驅動世界，方法駕馭世界。

世界就像一個大水塔。能量是水。方法是管道。你如何連接管道，水就會如何流淌。正常的精神，正常的主觀，多表現為方法與目的的統一，方法能夠實現目的。

如果你認定物質決定精神，沒有物質就沒有精神，那麼你很容易變成“機械論者”。人生就是命運安排的，一切都是物質運動鏈條上環環相扣的節，一切早有定數。從宇宙大爆炸的奇點開始就安排好了一切。

如果你認為精神決定物質，人生是自由意志的展現，那麼你很難找到確實可靠的理論支撐和實踐依據。因為“精神”本身就是一個在物質運動中被反推出來的，沒有實際對應物的“概念”。 

如果你認為世界是“二元的”或“多元的”，那麼和“唯心論”確實很像，你也很難有關於世界的確定性把握。因為關於“元”的思維事需要“邏輯”，並基於因果鏈條進行的。而“邏輯”和“因果”離開物質沒法建立，在虛空中不會有人腦可以理解的邏輯和因果。所以，“元”只有落在“物質”上才是可以被因果鏈條驗證，被邏輯思維把握的。“二元”和“多元”都是猜測，都是推理，都是未能證實的想象，最終難免走向自欺欺人的“有神論”，走向神與客觀現實的勾兑與調和——宗教。

因此，從現實性出發，從我們希望獲得真理，掌握客觀規律，並實實在在地指導實踐，達成目標考慮，“唯物主義”雖不完美，卻是“最不壞的選擇”。因為，只有物質的運動變化是目前看來最實在的，也是唯一的“認識材料”。只有通過對物質進行各種實踐，人類才能相對有把握地理解終極動因，獲知真相，形成最可信的真理，並在此過程中體驗“自由”，而不是匍匐在地祈求命運之神的施捨。

世界的本源是否為物質，我們還無法證明。我們能確認的是，離開物質的運動變化，我們沒法認識世界，沒法認識真理和規律，沒法讓生命變得有趣。

關於物質與精神，客觀與主觀，能量與方法的思考還有很多，人們會產生許多問題。比如：

世界是人類可以感知的範圍，還是在感知範圍之外還有世界？

人生是自由的，還是被命運安排好的？即時間是在正向流淌，還是在倒流的？人生是不是在拆一件織好的“時光毛衣”，“命運的毛衣”？

世界是我們感覺到的這種物質態，還是向屏幕一樣由無數的“像素”組成？所謂的運動變化是否是像素間連續變化的場、波、磁……？波粒二象性是否是世界“像素結構”的表現？ 

……

未知太多，但是悲傷、畏懼、驚怖皆於事無補。時光的腳步不會停止，未來終究會來。與其沮喪惶恐，不如勇毅前行，科學理性地過好每一天。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去揭開謎底，解答迷思，讓世界變得更美好，更可把握。

錯誤也許難以避免，悲傷可能還會出現，但是向玄疑的世界認輸，五體投地膜拜神靈，是否反而丟掉了人生的價值？還能前行時就繼續前行，不能繼續時就躺下告別。所謂修煉，大概就是追求這份進退有據的坦然吧。

 

2023.04.06

附加議題：

人工智能會取代人類嗎？

3月28日，未來生命研究所公佈一封公開信，呼籲所有AI實驗室立刻暫停訓練比GPT-4更強大的AI系統至少6個月，以確保人類的安全。這封公開信據説有包括馬斯克在內的一千多名科技領袖和研究人員的簽名。一時間人工智能是否會取代人類的話題又成為討論熱點。我也思考了這個問題，但是沒有得到特別明確的結果。

人類應該可以通過“定義”來讓類似ChatGPT這樣的人工智能知道自己與它物的區別，也就是形成“我”的判斷。然後，通過定義“更加”來讓人工智能具有一個無限的目標。接下來就是不停地投餵數據，升級算法。

現在的問題是，有了“我”的概念，有了無限的目標，通過不斷提供數據和算法，人工智能是否可以產生意識，具有智慧，獲得靈感，並最終超越人類？

我覺得對人工智能來説，其算力的提升和數據量的擴大都不令人擔憂。它是否能脱離人類的支持，在有限的數據和算力中自己升級“算法”，從而擴充數據，提高算力或效率，這才是人類要關注和思考的關鍵。正如我在前面闡述的，世界是能量推動的，是方法駕馭的。“方法”是統治世界的核心要素。能量反倒隨處都有，有物質就有能量。關鍵在怎麼提取和運用它。這就像水利工程裏的開挖河道，引水使之按照目標流動和工作。

然而，“方法”恰恰屬於“精神範疇”，是“靈性”的體現。從目前情況看，“靈感”還未被解析是怎麼產生的。它是偶然的，未知的。

但是從歷史情況看，靈感似乎只存在於生命體中。不太嚴格地説，只存在於有機物中。由硅和金屬為主要原材料製造的芯片，作為人工智能的核心部件，是否能夠成為產生靈感的物質平台，目前沒有支持的證據。這些材料的組合體似乎只能產生“機械運動”，無法產生靈感，形成靈性。如果這些材料可以產生靈感和靈性，那麼最初的生命似乎不應該是有機物，不應該基於蛋白質。

綜上所述，意識、精神、主觀都是人們通過對大腦物質運動變化進行感覺和判斷後才生成的。人類清晰明確的主觀能動性是個“後知後覺”的產物。靈性、靈感、智慧這些東西最後多集中表現為“方法”，表現為“創新”。於是，人們形成了“軀殼”的概念，並不把肉身等同於“我”，而是視之為裝着“靈”的瓶子，也就是裝着聰明和機敏，裝着“好方法”的瓶子。

但是，當人們回顧智慧的產生過程，會發現“靈”與“瓶子”似乎有綁定關係，並不是所有物質都能成為“瓶子”。 

如果將能量視為“靈”，那麼萬事萬物都能運動變化，這就有了“萬物有靈論”。但是，如果把“方法”視為“靈”，則只有“生命體”有“靈”。

生命運動與非生命運動的一個重要區別是——遠離“必然性”，遠離“機械運動”，趨向“偶然性”，更有“自主性”。

在必然性和偶然性的問題上，人們似乎比較糾結。因為“必然性”是人們認識和把握世界的基礎。如果所有事情都是“偶然的”，那麼就會沒有因果關係，人類也就沒有邏輯思維，無法認識世界。如果一切事情都是“必然的”，像鎖鏈上環環相扣的節，那麼又會得出“宿命論”。這也是人們不能接受的。所以很多人傾向接受“二元論”或“多元論”。

隨着量子力學的發展，人們發現量子運動的隨機性，或者説量子運動是否具有因果關係，是否具有“必然性”至今未被證實。暗物質、暗能量等也在提醒人們，“物質”這個概念的內涵似乎大於人們已知的範疇。所以，微觀世界的隨機性是否真的隨機，並不能完全確定。這在宏觀世界就表現出兩種情況：

非生命物質運動的機械性、必然性。以及生命物質運動的靈活性、偶然性。 

於是，靈活性和偶然性似乎就與物質結構掛鈎了。在宇宙存在的至少138億年時間裏，人類沒有發現證據證明硅和金屬，以及其它非生命物質能夠產生智慧。它們的運動變化都是機械的。只有在生命物質中，物質的運動變化才表現出靈活性和偶然性。彷彿生命物質的結構能夠將量子運動裏的隨機性更多地在宏觀尺度上保留下來，而非生命物質結構在宏觀尺度上則失去或極大壓制了這種屬性。

反倒是基因編輯技術的濫用更應該讓人類警惕，使人不安。因為基因工程是能讓隨機性在宏觀尺度上超越人類的掌控，極其活躍地表達出來的。在基因工程中，偶然性有可能借助量子運動的隨機性更猛烈地攪動必然性，使“表層的”宏觀物質運動（機械運動）越來越不容易預測。 

2023.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