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戲老師倪駿：不知死，焉知生，談談國產影視作品對生死話題的觸及_風聞

■ 本期特邀毒妹****■****

■倪駿****■****

大家好，歡迎來到《四味毒叔》，我是中央戲劇學院劇作老師倪駿，也是一個編劇。關於死亡實際上有一個著名的法學學者、作家羅辛特·沃辛頓·雷蒙德曾經描述過，他説生命是永恆的，愛是不朽的，死亡不過是限制了我們視野的地平線而已。所以我覺得影視創作直面死亡，關注生死問題實際上是一個刻不容緩的問題，或者應該説是非常具有當代性和必要性的。臨終這個命題是亟待全社會關注和更多的影視創作者來探討，希望全世界都能夠理解的這樣一個話題。

那麼對生死問題的人文關懷是臨終題材的影視劇創作一以貫之的主題，創作者對於臨終關懷的書寫對生死問題給出了某種回答，臨終關懷的存在是對死亡的面對和接受，能更多地將臨終者從“生死兩相憾”的感受轉變為“生死兩相安”，並且通過對臨終者充分的尊重，讓雙方都能在天、人、物、我之間尋求一種共榮以及永恆的生命意義和價值，在不斷地超越和整合中達到平安的感受。

我覺得其實講生死命題的臨終敍事的影視劇近些年確實比較多，以我們學校的韓廷導演的作品來説，從《滾蛋吧!腫瘤君》，到《送你一朵小紅花》，再到去年他監製的《人生大事》。實際上這些電影的主題都是關於所謂的臨終敍事，在講一些生死命題。包括4月份上映的《保你平安》，實際上它的故事也是從遷墳開始的。我們看到這些年關於生死話題的影視劇越來越多，創作者和觀眾好像都不太避諱這樣一個話題，其實在以前説到臨終這個話題，其實是還蠻忌諱的，在之前大家可能覺得這種命題都還蠻喪的。

我覺得為什麼現在這麼多人去做這個主題的背後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可以不折不扣地説，我們的社會已經進入一個老齡化的社會，這裏有一個數據，2021年我國全年的出生人口總量是1062萬人，與之相對應的死亡人口是1014萬人，實際上2021年全年的人口實際增長只有48萬人，和出生率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我們的老齡化正以驚人的速度在發展，預計到2026年65歲以上的人口將佔比超過14%，超過3億人口，也就是説全面進入老齡化社會，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社會現象，老齡化社會能否讓人安然老去，能否讓人最後有尊嚴地離開，這些都是全社會的關注熱點，這是第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是我覺得三年疫情可能大家都見到了很多生死，肆虐3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如今進入後疫情時代，整個社會的心態都發生了一些變化，大家可能敢於去直面死亡、直面生死，實際上我個人覺得這也是一個社會的進步。

那麼這些臨終敍事題材的影視劇，到底從哪方面入手進行創作才能讓中國觀眾更好地接受呢？首先我覺得是一個切入點的問題，它的切入點一般是以特殊卻必要的行業為切入點，講述這些行業中小人物的成長。這種代入點是非常有意思的，我們可以看《人生大事》裏頭的莫三妹，朱一龍演的那個角色就是一個殯葬師，其實一開始他不想成為殯葬師，最後他因為種種原因子承父業終於成為一個殯葬師，《人生大事》是講述這種小人物的成長的故事。

我覺得這種切入點很容易把觀眾帶入，包括之前韓延的《滾蛋吧!腫瘤君》，裏頭的熊頓也是一個普通的白領，你能夠看到她在生活中不是很如意，失業、失戀等等，最後還得了絕症。但在絕症面前她能夠勇敢地面對生死，我覺得這種知道生活不易還能夠勇敢面對的這樣的一種小人物的英雄主義實際上是非常動人的。還有我們剛才説到的劇集《三悦有了新工作》，裏面周依然演的三悦也是一個躺平青年，然後被媽媽趕出門了，也因為機緣巧合去到了殯儀館從事殯葬工作，通常這種類似題材都是用這樣特殊但非常必要的行業的從業者角度去切入，講述這樣人物的成長。第二個就要説到它的主題了，這種影視劇的主題通常都是向死而生，我們一想到從事這麼喪的職業，包括可能一些人物是得了絕症，以這樣的主人公為出發點的電影是不是會一喪到底？可能在主題上會讓人覺得很難去把握。

但實際上我覺得這類電影的主題都能夠有一種比較進步的或者比較昂揚的生死觀，正確地進行這種死亡教育或者正確地引導這樣的一個生死觀是這類電影共同顯露出來的一個特點。像《送你一朵小紅花》裏的韋一航他一開始被疾病打擊之後其實是非常自閉的，自閉到跟家人、朋友，跟一切的外界絕緣，但在他的病友馬小遠的引導下，他自己也正確地認識到自己疾病的狀態，能夠勇敢地去面對，他最後對於疾病態度的改變，對疾病從恐懼到向死而生的心路歷程也向觀眾展現了他看清生活的真相，仍然熱愛生活的英雄主義的態度。羅曼·羅蘭説，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我覺得像這類電影基本上表現的這些人物在面對已經無法逃避的即將來臨的死亡的狀態下，還能夠勇敢積極地去面對，這其實是非常能夠治癒人心的，這是第二個點。

第三點，其實我們剛才都説了這類主題是比較喪的，怎麼樣去包裝它可能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所以其實這類電影好多都是用類型電影的方式去進行包裝，有一些輕喜劇的表達，甚至還有一些用到了非常年輕的偶像演員來平衡市場和藝術之間的平衡點。比如我們可以看到最近的《保你平安》實際上是一部喜劇，但它是用這種喜劇的這樣一個類型來包裹一個因遷墳而引發的衝突的故事。當然它又非常現實地在説“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的網絡造黃謠的社會現象，所以其實我覺得這是挺有社會責任心的一部電影，包括之前我們提到韓延的三部曲，《滾蛋吧!腫瘤君》是改編的熊頓的漫畫，用小妞電影的這種類型進行了包裝，呈現出一種笑中帶淚的感覺。《送你一朵小紅花》也是用了青春偶像，來平衡了市場和藝術之間的關係，最後它能夠叫好又叫座，當然這裏面選用的青春偶像是功不可沒的。另外就是《人生大事》，我們看到也是朱一龍的一部轉型之作，因為朱一龍是深受觀眾喜愛的一個偶像型實力派演員，所以在《人生大事》裏頭他實際上是完全跟自己之前在大眾面前的形象是不一樣的，算是一個徹底的轉型，剃了平頭，説起了家鄉話，演出了這樣一個性格有點乖戾的莫三妹，講述了他自己的一個成長。我們可以看到，這一類的電影可能講的故事比較喪，但是它的主題會是一種向死而生的昂揚，在包裝上又會用一些類型和一些偶像的演員，用一些温暖治癒的暖調子，所以我覺得基本上他的劇場效果會很好，笑中帶淚之後獲得治癒。

那麼通過對以上臨終命題的影視劇作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近期內地臨終命題的影視劇的創作現象，確實是有廣泛的社會基礎和現實意義的，類型也是越發的豐富，熱度依舊不減，正是由於創作者和觀眾對生死問題不再諱莫如深，我們才有了更多的空間來討論正確的生死觀的問題，**我個人覺得深耕這類影視作品其實也是一種特別負責任的一種創作態度。好，今天我們就聊到這裏，下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