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一樁震驚音樂圈的大型詐騙_風聞

​作者 | 萬翛         編輯 | 範志輝

 

“活久見，多少年沒見到這麼多古風圈大佬齊聚一堂，原因居然是一場大型詐騙……”

 

最近，B站up主排骨教主的視頻《我，28歲，被詐騙十多萬》僅兩天時間就超過175萬播放量，下方留言的知名up主包括蕭憶情Alex、Assen捷、玄觴、金戈藥商白止、張葉蕾Leafy等，讓網友感慨是古風圈“團建”。

 

 

不過，這次“團建”卻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

 

據排骨教主在視頻中介紹，3月21日，音樂人莫智欽通過私信方式獲得他的聯繫方式，以介紹OST製作全案的名義，多次要求他以先行墊付詞曲費用，共計超過10.7萬。

 

但能引起這麼大的反響，不僅僅是因為排骨教主百大up主的身份和古風圈KOL的重聚，更因為這場詐騙受害人之廣、歷時時間之長，詐騙金額之高。在排骨教主發視頻後不久，受害者組成的維權羣就從161人增長到190餘人，詐騙金額從幾千上萬甚至十萬不等，累計金額預計超過百萬元。

 

據瞭解，關於莫智欽詐騙的消息去年就被受騙音樂人在朋友圈揭露過。在始作俑者目前看來自始至終都只有莫智欽一人，且始終以真名示人的情況下，為什麼今年還會有那麼多受害者被騙，還能屢屢得手呢？

 

**涉嫌詐騙上百人，**累積金額上百萬

 

大概從2009年，還在上技校的廣西小夥莫智欽就開始在網上製作音樂，成為早期網絡音樂人。

 

在酷狗音樂上，莫智欽最熱門的歌曲《兩個人的劇場》有超過8萬評論，只不過現在最新評論都變成了質問“詐騙犯”的。

 

 

憑藉多年從業經驗，莫智欽不僅積累了不少作品，也建立了音樂圈人脈，深諳行業內的合作方式和潛在漏洞。

 

其中一個受騙人——編曲師週週和莫智欽大概同一時間入行，與莫智欽相識多年，雖沒見過面，但兩人有過多次合作。週週告訴音樂先聲，由於圈子小，幹活全憑信任，合作項目的結款時間和方式甚至也不固定，一般是積累幾次或到某個金額再結算。

 

不過，很少有人會像莫智欽這樣明目張膽行騙，畢竟，一旦這樣做，被曝光後就很難再在這個小圈子內立足。

 

 

所以，在莫智欽以“母親重病”的理由借錢時，週週沒有猶豫就借出了2萬，加上未結的工錢1萬，共計3萬。得知自己受騙後，週週花了2000元委託律師去法院起訴，雖然已經過去快半年，但據説排隊案子太多，截至目前，法院尚在開具訴訟費繳費通知書階段，還未出具案件受理通知書。

 

另一頭，靠着在業內積累的人脈，莫智欽還在擴大行騙的範圍。B站Up主kseven77告訴音樂先聲，自己在去年5月通過同公司同事介紹認識莫智欽，併為他提供三首歌的編曲。

 

一般首次合作kseven77都會收取定金，但由於是熟人介紹，kseven77才沒有收取定金。並且，由於莫智欽説家裏出事，kseven77一開始也沒有催款，一直拖了六個月。事後ksenven77還發現，莫智欽還將自己發的半成品直接發行，也沒有署名。

 

 

到去年8月，kseven77和公司多人都意識到受騙。當他被拉入受害者羣時，羣中已經有40多個人，即便有人已報案，也沒有實質進展。而由於kseven77和莫智欽沒有簽訂合同，所以也難以立案。

 

或許是由於羣情激奮，莫智欽的騙局去年已經在音樂人朋友圈有小範圍揭露，他也迫不得已在朋友圈髮長文向眾人道歉。

 

他在道歉中，解釋了自己近來在圈內對新老朋友借錢不還，讓積累多年的人脈口碑崩塌，是因為參與了賭博，如今已經收手，會慢慢還錢，“希望大家暫時稍安勿躁，手下留情，我並不是有錢不給耍賴，而是真的有點沒辦法，再給我點時間觀察我是否有還錢的意圖行嗎？”。

 

 

但事實上，在新的一年裏，莫智欽不僅沒有收手，反而是精進了自己的騙術，欺騙了更多同行。

 

據網友“清風入鏡曉”介紹，去年11月莫智欽就曾和自己接洽過編曲混音合作，同樣是要求墊付，但當時他只能提供一個不具有法律效力的框架協議。加上沒有定金，還要求墊付莫智欽的詞曲費用，清風入鏡曉拒絕了合作。

 

今年3月，莫智欽在欺騙排骨教主的時候，已經是用正規的線上簽約平台進行簽約。並且還會拉羣，一人分飾多角，角色扮演甲方唱片公司和財務人員，跟排骨教主討價還價，看起來跟真實合作一樣。更何況，莫智欽此前的確有一定的作品積累，讓人很難懷疑。

 

 

在迭代版的詐騙過程中，深諳行業慣例的莫智欽表示，由於自己簽了其他公司的獨家詞曲，不方便籤合同，所以甲方將以全案的形式與受騙人簽約，但需要受騙人先行墊付莫智欽的詞曲費用。由於這類操作在行業內不算少見，並不算可疑，如果受騙人沒有起疑心，莫智欽就會和受騙人進行多次合作，直到瞞不住為止。

 

雖然墊付有一定風險，但另一位受害者——獨立唱作人張葉蕾Leafy還是抱着“實在不行事後還可以把歌曲製作發行”的想法，同意了簽約，但沒想到更糟糕的是，自己簽約的4首歌早已被重複售賣過多次了。

 

此外，最近莫智欽還冒名另一位詞曲創作者“莫卿”去談合作。莫卿本人告訴音樂先聲，由於只涉及侵犯署名權，無法單獨立案，目前已經聯合受害者報案，並向酷狗音樂和抖音平台投訴。目前，抖音平台已經搜索不到實名認證的音樂人莫智欽。

 

 

總結來看，莫智欽主要是利用自己的口碑積累和從業經驗，抓住行業內常見的墊付、合同不規範、合作信息不透明等漏洞進行詐騙。

 

只要建立起了自己“圈內音樂人”的形象，獲取了業內人士的信任，一切就水到渠成。

 

在得知自己受騙後，張葉蕾Leafy在製作視頻中提到，“事出突然，身邊安慰的人有之，幸災樂禍的有之，嘲諷我們沒有辨別能力的人也有之。”有些人因為警惕性高，不接受墊付、沒有定金等操作，得以倖免於難，但其實也無需指責受害者。

 

反而，只有受害者敢於發聲，才能讓更多人免於受騙。

 

**行騙這麼久，**為何未被繩之以法？

 

令我們好奇的是，由於此前莫智欽已經在小範圍被揭發過一遍，從去年起就有人報案，以至於莫智欽要在朋友圈公開道歉。那麼，為何莫智欽還能繼續逍遙法外呢？

 

據盈科律師事務所徐智省律師分析，像排骨教主和莫智欽的情況，涉嫌以非法佔有為目的，虛構事實或隱瞞真相，騙取數額3000元至1萬元以上較大金額的，涉嫌構成詐騙罪，如果涉及詐騙金額巨大（3萬元至10萬元以上），將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徐律師強調，如果多起詐騙的累計金額達到50萬以上，則可能會被判處10年以上乃至無期徒刑。

 

 

但要注意的是，雖然總體看來莫智欽涉及金額累計必然超過50萬，但要區分其中哪些屬於民事欺詐，哪些屬於刑事詐騙，需區分。如果是刑事糾紛，才會走追贓退賠的程序，如果莫智欽有錢可追回，會退賠給受害者。民事糾紛需要自行向法院起訴追討，不會走追贓退賠的刑事程序。

 

刑事詐騙在主觀方面表現為直接故意，並且行為人具有非法佔有公私財物的目的，具體表現在：行為人明知自己的欺騙行為會發生導致他人財物遭受損失的結果，仍然積極追求這一結果的發生。但在現實中，對於“主觀目的”的判定，在法律實務中相當棘手。

 

以莫智欽為例，他以“母親重病/去世”為理由借錢不還，或是在無合同的合作中不結款，都極有可能被判定為民事糾紛，原因是此類情況不屬於虛構事實或隱瞞真相。此外，一歌多賣、篡改署名一般也是民事糾紛，且一歌多賣的情況下，通常是最早的買家獲得版權，其他買家只能要求賣家退款。

 

據受害者給出的信息來看，有相當部分案件有具體合作內容溝通，有可能屬於民事糾紛，不涉及追贓退賠程序。再加上近幾年民事案件較多，許多法院的立案時間和法定時間都無法在法定期限內完成。這或許是為何雖然早有人報案，但莫智欽仍能逍遙法外、繼續行騙的原因。

 

 

那麼，回頭來看，音樂人如何能儘量避免這些情況，守好自己的錢袋子呢？

 

徐智省律師認為，**現在是市場經濟，也是法治社會，商業合作上，音樂人應該提高防範意識，比如儘量按照合同規範走，少談人情。而且，合同人名和收款人要對得上，溝通時儘量少用語音，儘量用文字或者郵件溝通，便於存證。**如果有款項該結未結，要積極催款，問明原因，這些都有助於降低風險。

 

 

編曲師kseven77在事後也總結到，任何第一次合作沒走合同的都要收取定金，且給對方發的小樣一定要加水印。

 

回頭來看，莫智欽這樣的行騙並不划算，雖然騙了別人的錢，但也葬送自己多年的事業、聲名，以及未來音樂事業的美好可能。這或許也是為什麼音樂圈子裏，這種詐騙難防備但同時並不多見的原因。

 

不過，這也為從業者們提了個醒，交情歸交情，商業歸商業，才能逐步提升整個音樂行業的規範化程度，規避潛在風險，最大化保證合作各方的利益，才能行之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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